正當太妃想要起身去歇息片刻,外面傳來爭執的聲音。太妃心下了然,看一眼紫英道:“讓她們進來吧!”
紫英退了出去,不一會兒身后跟著貴妃和楊嬪進了偏殿。太妃看一眼紫英,揮揮手:“紫英,你去外面候著吧!在我與她們說話之際,不許任何人進來!”
“是,太妃。”紫英利落地轉身,將偏殿內另兩個小丫鬟帶了出去。
貴妃和楊嬪看著太妃,恭敬地拜下去:“臣妾月華宮紀氏、高陽殿楊氏拜見太妃,太妃金安。”
自從皇上離宮,大家得知是太妃在執掌后宮前朝后,所有人心里都在懷疑皇上的安排。但不出兩日,大家便見識到太妃的手腕,心中明白,在調度后宮上面,太妃遠比皇上更加鐵腕!因而大家都紛紛歇了心思,在太妃面前變得畢恭畢敬起來。
太妃端坐在上首,淡淡瞥她們一眼,并不急著叫她們起身,而是端起面前的茶,飲一口,方道:“起來吧。”
“謝太妃。”貴妃和楊嬪起身后,悄悄用余光對視一眼,心底頗為緊張。
太妃將她們的小動作收入眼中,見她們并無人說話,緩緩道:“據我所知,貴妃和楊嬪向來不睦,今日倒是巧了,你們二人怎會一起來我這兒?”
“太妃說笑了,臣妾只是惦記著太妃的身體,想著來拜見您。”兩人連忙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個時辰來我這兒,必定還是得了什么消息。”太妃并不領情,直言道,“既然來了,就不要再裝模作樣,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太妃這話說得直接,絲毫不給貴妃和楊嬪留顏面,兩人聞言面上有些訕訕,互看了一眼,低下了頭。
太妃微微蹙眉,如今是多事之秋,她心中本就覺得煩悶,現在卻還得面對這些沒事找事的人。許是她行事手腕強硬,宮里的這些妃嬪們從最先開始的不以為然到現在在她面前早已是噤若寒蟬,而這過程,不過短短幾日。
這樣的結果也算是達到了她的預期。這些年來,她雖一直避世,宮里的人幾乎不知她的存在,但她并非不知宮內的事。實際上,她對宮里的動靜可謂是了若指掌。
皇上比之先皇當年,在面對六宮時更多了心軟。先皇當年一心只有先皇后,對六宮的嬪妃們只是保證了大家的錦衣玉食,卻絕不涉及感情。起初還有些沒眼色的妄圖誘惑先皇,或是出言詆毀先皇后,每每遇到這樣的事,先皇總是嚴懲不貸,更有甚至直接被打入冷宮。
幾次之后,所有人的心都冷了下來,大家心里清楚,但凡是誰觸犯到先皇后,便是在激怒先皇,自尋死路。漸漸地,大家都歇了心思,不敢再輕舉妄動。
可以說在先皇時期,六宮形同虛設。也正因此,六宮安靜,沒出什么大的亂子。到了皇上這會兒,因著諾語的昏迷,皇上心中對她毫無任何感情,所以六宮內寵頗多。
但她看得出來,皇上一直在尋覓那個真正令他動心的女子。皇上從小在先皇身邊,看著父皇與母后的相濡與沫,耳濡目染之下,只怕也想擁有這樣一份令人稱羨的感情吧!只可惜,皇上沒有先皇的運氣好啊。
在諾語獲得新生之前,皇上一直尋尋覓覓;而諾語獲得新生之后,又先一步與哲勛那孩子海誓山盟。說來說去,只怕也是皇上福薄啊!
因著身邊一直沒有一個可心的人,皇上對六宮便一直是雨露均沾,按說這本也是好事,可反倒令那些女人心思活絡,膽子也大了起來。
遠的不說,就是諾語進宮的這幾個月,宮里沒少出事。尤其是處在高位的這幾個,可謂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沒個消停。即便之后皇上為了保護諾語,擺明了態度,可這些人仍舊沒個消停。所以她才會出手震懾她們,免得前朝的事讓她煩擾,后宮也不安寧。
如今看來,這些人還是識時務的。大概從前在面對皇上的時候,她們總依仗著與皇上之間的舊情,而在她面前,則必須乖乖的。
太妃一面想著心事,一面目光掃過對面那兩個各懷心思的嬪妃。說起來初入宮時,也都一個個心思單純,只是呆的時間長久了,yuwang變多了,心思也就活絡了。
她們每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絞盡腦汁的想要虜獲皇上的心,卻不明白皇上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在諾語再度回宮之前,她也擔憂著皇上,生怕他這一生都尋不到一個真心人。直到諾語的出現,她才恍然,有時候這父與子之間,竟這般相識。
皇上和先皇還有褚哲勛,他們其實都是一樣的,都喜歡真性情的女子。這真性情說來簡單,卻偏偏是最容易丟失的。待字閨中的女子,哪個不是真性情呢?只是隨著年歲漸長,身邊的誘惑變多,真性情便被一點一滴地舍棄。僅憑借著精致的面容、傲人的家事、聰明的頭腦或是隨時隨地的體貼,是無法虜獲皇上的心的!
貴妃也好,楊嬪也好,只怕她們窮盡一生也無法了解,為何皇上會對一個心有所屬的女子如此執著。她們總以為諾語紅顏禍水,憑借著絕色容顏受皇上的另眼相待,卻不明白,諾語從始至終在皇上面前,什么都沒做!
只是可惜了,皇上這一生唯一的一次心動,卻是這般無果而終。當她得知皇上在御駕親征前,同諾語說了愿意祝福她與哲勛的話之后,她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對皇上這樣一個占有欲極強,又手握天下權柄的男子來說,退讓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說來也怪,這兩人不愧是嫡親的兄弟,就連心動的對象都是同一個人!然而有時候,命運的軌跡太過神秘,無跡可尋,才有了這許多無法預料的事。
嚴格來說,諾語最開始便是先皇為皇上挑選的太子妃,不料之后發生了太多意想不到的事,命運一步一步將諾語推到了褚哲勛的身邊。這一切難道也是因著哲勛那孩子隱龍的命格嗎?皇上身為正龍,卻輸給了隱龍?若真是如此,只怕真龍天子從來都只有一個人吧……
這樣突如其來的猜測令太妃也有幾分瞠目結舌,許多從前沒有想明白的事似乎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只是皇上已然駕崩,再去糾結這些毫無意義。
師傅當年能夠參透一切,不知是否預料到今日的情形?一直以來,師傅占卜的能力無人能及,這世上的事他總能提前便預料到。但她相信,饒是師傅,也是無法預測愛情的發展。只怕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女兒竟是這樣的充滿了魅力,將皇上的兩個兒子都迷得死心塌地!
思及此,太妃的唇邊漸漸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這三個孩子之間的糾纏,到現在也算是落幕了。之后的日子里,想必哲勛與諾語會像先皇與先皇后當年那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太妃這邊徑自想著自己的事,而她唇邊的笑也令貴妃與楊嬪覺得詭異。她們彼此對視一眼,心底皆詫異,原來太妃也是會笑的?
許是貴妃與楊嬪的目光太過灼灼,太妃察覺到,這才記起她們兩人還站在那兒,一言不發。太妃低咳兩聲,不悅地開口:“你們杵在這兒,難不成是等著與我一起用膳嗎?”
“呃,不是,不是……”太妃突然說話,令貴妃二人心中一緊,連忙搖頭。
太妃板著臉,不耐煩地說:“我再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想要說什么,但說無妨。如若不然,還請自便!”說話間,她站起身,準備往里間走。
貴妃見狀,心一橫,脫口道:“太妃,臣妾今日來,是想問下皇上的事!臣妾聽說……”她停頓下來,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開口,“皇上似乎是身負重傷?”
太妃抬眼看著她,目光中一片冰冷,卻什么也沒說。
楊嬪見貴妃帶了頭,也問道:“臣妾心系皇上,自從皇上御駕親征后,臣妾便寢食難安,日夜擔憂。無論皇上發生了什么事,臣妾懇請太妃能明白告知。”
太妃嘆口氣,她們雖是小心翼翼地詢問,但似乎也猜到了什么。看她們這副強自鎮定的樣子,大概是還不知道皇上實情。既如此,也沒有告知的必要了。
“你們既然來了,我便也透個底兒給你們。”太妃意味深長地說,“在現在這個時候,任何有可能動搖江山安穩的事情,我都不會讓你們知道。”
貴妃與楊嬪久在宮闈,又都是聰明人,心下明白,皇上只怕是兇多吉少!稍早些時候,隱約得了些消息,她們坐立難安,便立刻趕來了嘉德殿。如今太妃雖未直言,她們也已猜到,必定是發生了極為嚴重的事!
太妃見她們失魂落魄,心生不忍,說到底她們也是心中記掛著皇上。于是,她走到她們面前,和緩了語氣道:“有時候,早知道未必是好事。好了,回去吧,這日子該怎么過還得怎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