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玄不耐煩地道:“夠了!你在這兒叫冤喊屈的話,朕已經聽膩了!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有臉說冤枉?”
楊妃顧不上許多,膝行至季舒玄腳邊,抱著他的腿,哀求道:“皇上,臣妾跟了您多年,難道您還不了解臣妾嗎?臣妾從不是這般狠心之人啊!這件事縱然是種種不利都指向臣妾,可真的不是臣妾所為啊!臣妾愿意指天誓日地發誓,毒害蘇太醫之事若是臣妾所為,我楊家一家子老小都不善終!”
說話間,她舉起右手,鄭重其事地發誓,狠狠地詛咒。
季舒玄拂去她的手,不為所動:“楊妃,這些詛咒發誓的話,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朕向來只看證據!”
楊妃在季舒玄的絕情之下,有些不知所措。皇上已經擺明了不信她的話,無論她說什么,皇上都已認定是她所為。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是冤枉的!皇上……”楊妃如今除了聲聲喊冤,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季舒玄一腳將她踢開,朗聲道:“章華,將那奴才拖下去,斬立決!”隨即看一眼腳邊哭得梨花帶雨的楊妃,道,“楊妃心腸歹毒,犯下不可饒恕的重罪,本該即刻處死!但朕念及她伴朕多年,便網開一面。即刻打入冷宮,賜毒酒、匕首、白綾,自己選個死法吧!”
“皇上,不……”楊妃聽了季舒玄的話,整個人癱在地上,姣好的容顏剎那間變得雪白如紙,看不出一絲血色。
貴妃也錯愕不已,原以為至多就是打入冷宮,老死宮中。沒想到皇上一怒之下,竟然將楊妃賜死!一直不愿正視,原來那個蘇諾語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已是如此的不可撼動!看來,以后她若是有什么心思,也得謹慎些行事。
季舒玄的命令一下,早有侍衛將小忠子帶了下去。小忠子邊走邊高聲道:“楊妃娘娘,奴才在下面等著您!哈哈……”
章華也來到楊妃身邊,低聲道:“楊妃娘娘,咱們走吧。”
說話間,他伸手想起扶楊妃,孰料楊妃就像觸電一般,猛地將他的手推開,不甘心地又膝行至季舒玄腳下,死死摟住季舒玄的腿,哭著喊著:“皇上,臣妾冤枉啊……這件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皇上明察啊……皇上……”
“滾開!”季舒玄不耐煩地將她踢開,看一眼章華,斥責道,“還愣在干什么?拖下去!”說罷,他隨手將之前楊妃送來的寢衣扔在地上,便往殿外走去。
“是,是,是。”章華忙不迭地應是,再度俯身去拉扯楊妃,“楊妃娘娘,您這是何苦呢?走吧!”
楊妃狠狠地推開章華,目光嗜血,凄厲地叫道:“皇上,您真的冤枉臣妾了!這件事不是臣妾所為!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啊……”
“楊妃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若是激怒了皇上,只怕連最后的尊嚴都沒有了。”章華嘆口氣,勸道。
楊妃聽見他說話,猛地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章華的手:“章公公,你幫本宮同皇上說說,這件事真的不是本宮做的。你去說說,啊,快去啊……”
“娘娘,此時皇上正在氣頭上,奴才說什么都沒用。何況,這件事上證據確鑿,您無從推脫啊!”章華無奈地說。
楊妃頹然地坐在地上,淚流滿面:“皇上,我真的什么都沒做……您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皇上……”
一旁的貴妃看著這一幕,心中竟也生出一絲不忍來。想想往日楊妃在宮里可謂是八面玲瓏,也曾經寵冠六宮,沒成想今時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若是易地而處,換做是自己……
貴妃微微蹙眉,不愿再往下想。她看著大殿內方才小忠子跪過的地方,尚有血跡沒來得及清理,偌大的正殿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以及壓抑至極的氣氛。她搖搖頭,不發一言地往外面走去。
出了大殿,彩紋連忙迎上來,扶著她,焦慮地問:“娘娘,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奴婢在外面聽得并不真切,可方才皇上出來時,神色駭人!”
貴妃微不可見地搖頭,輕聲說:“楊妃被賜自盡。”
“什么?”彩紋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好端端的,怎么說死就要死了呢?
貴妃面上有一抹悲哀:“說實話,看著她這樣,本宮心底竟有一種兔死狐悲的傷感。那個蘇太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無人能撼動。”
“娘娘……”彩紋小聲地喚一聲。
“好了,不說了。咱們快些回宮吧。”貴妃疲憊地說。
待貴妃離去后,大殿之上就只剩下楊妃和章華兩人,楊妃癱坐在地上,傷心淚流,不愿離去。章華站在一旁,雖不忍直接派人強行拖走,可若是等會被皇上知道,只怕自己也是難逃其咎。
“楊妃娘娘,您這樣坐著也不是個事,皇上是不會見您的。奴才還是先送您回一趟高陽殿,到底是住了幾年的地方,想必您多少心有不舍。”章華體諒地說。
楊妃置若罔聞,目光的落處在地上那件精致的明黃色寢衣上,癡癡地流著淚。出來前,她還曾幻想著,若是皇上穿上了這件寢衣,必定會時時惦念著她的好。可沒想到事實的殘酷令她措手不及!
皇上竟能為了蘇諾語,而絲毫不顧念她多年的相伴,竟然能這樣冷酷無情地說出賜她自盡的話……
“皇上,您好狠啊!”楊妃喃喃道,忽而又仰天長嘯,“皇上,您好狠心啊!蘇諾語,你個賤人,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章華一聽,也顧不得忌諱,慌忙將她嘴捂上,小聲責備:“楊妃娘娘,都這個時候了,您還說這樣的話!若是叫皇上聽見,只怕會連最后一絲情分也不講!”
“情分?”楊妃自嘲地笑著,“皇上如今為了蘇諾語,便能冤枉我,賜死我,還有什么情分呢?章公公,我一個將死之人,難道還有什么怕的嗎?事情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呢?不過是由自盡變成被斬而已。于我而言,沒有任何區別。皇上他……早已傷了我的心……”
章華眉頭微蹙,心有不忍,但這件事皇上圣意已決,任誰也無法更改。他嘆口氣,說:“楊妃娘娘,無論如何,咱們還是先離開這兒吧。”
楊妃被章華半拖半拽地拉起來,失魂落魄地出了大殿,章華一直跟在她身后,并不說話。因著楊妃犯事,原本候在外面的婢女香茗早早被趕回了高陽殿。
當然,這些微末細節的小事,對楊妃來說,早已無心在意。她一路上失魂落魄,無精打采地走著路,該流的淚早已在大殿中流盡,此時她倒是平靜許多。
直到回到高陽殿,楊妃方才停下腳步,轉而看向章華,說:“我收拾收拾,至多半個時辰,就去冷宮。你若是不嫌麻煩,就在這兒等著吧。”
“是,您請自便。奴才候在外面。”章華依舊恭敬。
楊妃微不可見地點點頭,抬腿邁進了高陽殿的大門。往日走在外面,也能聽見奴才侍婢們說話打趣的聲音,今日倒是靜悄悄的,連落葉的聲音都聽得見。楊妃知道這是因為她即刻就要去冷宮等死,自然用不著人再伺候。御前的人做事果然極有效率,短短時間便已遣散了宮內的奴才。
聽見庭院中的聲響,有人從正殿內迎了出來。楊妃見是香茗,微感詫異。倒是香茗一見她回來,哭著便沖到面前,攙扶住她的手臂,往殿內走。
香茗微微偏頭看一眼楊妃略顯凌亂的發絲與褶皺的衣衫,張了張嘴想要說話,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
“問吧,想問什么就問吧。”楊妃淡淡地說。
香茗仔細想了想,擔憂地問出口:“娘娘,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奴婢原本候在殿外等您,后來侍衛將奴婢趕了回來,又將咱們宮內的所有人都帶走了。”
“香茗,這兒咱們也住不了了。章華在外面候著呢,咱們馬上就要去冷宮。”楊妃說話時,異常的平靜。
倒是香茗大吃一驚,雙眼圓瞪,不敢置信道:“冷宮?怎么會這樣呢?娘娘,您不是還帶了寢衣去見皇上,皇上怎會舍得將您打入冷宮?”
楊妃輕笑一聲,道:“對,皇上的確不舍得將我打入冷宮,皇上的旨意是……”她頓一頓,朱唇輕啟,“賜自盡。”
香茗猛地停下腳步:“什么?”
“好丫頭,我身邊如今只有你一個人,可事發突然,我也沒有時間為你安排。等到我死了,不知道你會有什么樣的結果。”楊妃看著香茗,微微有些不忍,“你跟了我這么多年,任勞任怨,只怕到最后還得被我連累。”
“娘娘,您說的這是什么話啊!奴婢是您的奴婢,為您做什么都是應該的!何況,您若是死了,奴婢活著還有什么意義呢?”香茗說著說著,眼淚流出來,“娘娘,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因為那個蘇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