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之中,我仿佛聽見了艾爾西婭的嘆息。
我真佩服自己,在這種時候居然還能冷笑出來。這個高傲又圣潔的女神好像每天都在不停嘆息,也不知道她總嘆息些什么。我剛想說點什么諷刺諷刺艾爾西婭,女神的靈魂忽然出現在我面前。
依然是雪白的戰袍,端正而神圣的模樣,臉上掛著永恒不變的淡淡哀傷和冷漠。艾爾西婭雖然說話的時候也算比較隨便了,這嘴臉始終沒有任何變化。
“人類,你的身體已經不再完好無損。”
艾爾西婭的話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還在昏迷狀態中。估計這種情況下艾爾西婭想要跟我對話會更為方便一些吧。
“知道了,斷了多少根骨頭?”
“七根。”
額地女神啊……還真不多。
“……內臟損傷嚴重嗎?”
“沒有什么致命傷。”
“廢話,有致命傷咱們還用在這里聊天嗎?”我說話間已經想到了譚菲菲,趕忙追問道,“那個幫我挨了一下的姑娘怎么樣了?”
艾爾西婭這混蛋女人沒有說話,只是又嘆息一聲。
女神一嘆氣,我就明白了,譚菲菲看來沒有我這么好的運氣。
想到譚菲菲倒下之前的微笑,我覺得我總該為她做點什么。不再打算跟艾爾西婭廢話,我集中精神開始慢慢恢復自己的意識,希望自己能盡快醒來。
“人類,你現在醒來會遭受強烈的痛苦,你確定要讓自己清醒嗎?”
“媽的少廢話,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口不擇言地罵了女神一句,隨后繼續集中精神恢復自己的意識。
艾爾西婭對我的臟話毫不在意,只是很誠懇地對我說:“人類,如果你希望從睡眠中蘇醒過來,我可以幫你……”
我瞪了艾爾西婭一眼:“那還不趕快?!”
艾爾西婭的神力在外面發揮不了什么作用,在我的身體里卻能產生巨大的作用。女神的靈魂在我面前緩緩上升,一直升到我抬頭差不多可以看見她裙底風光的高度才停下來。此時艾爾西婭的身體周圍忽然發出許多光輝,一些細小的文字仿佛體操運動員舞動的綢帶一樣,在艾爾西婭的身體周圍環繞滾動。文字周圍發出陣陣柔光,讓艾爾西婭的靈魂看上去更加美麗。
在文字和光芒齊飛之中,艾爾西婭的靈魂慢慢變淡了,女神的臉上也終于不再是淡淡的哀傷,她的聲音在我的意識里緩緩回蕩。
“人類,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以我現在的神力并不能讓你迅速清醒,我唯有燃燒自己的靈魂,加速你的蘇醒。希望你能好好把握機會,讓時光逆轉回去,我也會隨著你的時光逆轉而復活。”
聽到女神這么說,我吃了一驚,正打算抬頭再看一眼艾爾西婭,她的靈魂已發出讓人無法正視的光芒,遮蔽了我的視野。我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閃動,自己的周圍的混沌都被這白光推散開了,變成一間白色房間。
我……就這么醒了?
眼睛慢慢適應了周圍環境,我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病房一樣的房間里。身上纏著無數繃帶,估計臉上也是。雙眼看什么東西還是有一點模糊,可能是被打得腫脹充血的緣故。我慢慢嘗試挪動自己的左手和右手,一陣痛徹心腑的撕裂感霎時傳遍了全身。
我知道,自己的雙臂恐怕都已經斷了。
全身的劇痛隨著雙手的痛苦慢慢襲來,我終于明白艾爾西婭為什么那么不肯讓我醒來了,這種痛苦果然不是人應該經受的強烈。
就在我打算在意識深處呼喚艾爾西婭的時候,大概是躺著的床邊傳來一個聲音。
“喲,看來是醒了。”
我斜眼看過去,發現原來床邊坐著一個人,還是個臉色不太好的年輕女人。這個年輕女人梳了一頭利落的短發,雙眼目光犀利,一雙眉毛很有個性地向上揚得很高,看起來就有那么一股讓人不敢直視的魄力。她的臉蛋是完美的瓜子型,看上去像是被人用什么東西精心打磨過一樣細膩完美。一雙薄薄的唇抿得很緊,讓人一看就覺得是個很有個性的女人。
從年紀上判斷,這個年輕女人怎么也應該有二十一二歲了,恐怕比我大上四五歲。我注意到她的衣服是干凈的治安局制服,說明她應該是個治安員。從她的表情和說話口氣上來判斷,她又應該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治安員。
看我轉著眼珠不斷打量她,短發的女治安員瞪了我一眼:“醒了就別裝死,說說吧。”
“啊?說什么?”
我倒不是裝糊涂,是真糊涂。按現在我這個身子骨的情況來看,怎么也是個受害者的模樣啊,她讓我說什么?
“說說受害經過什么的。”女治安員說話的口氣很沖,看起來脾氣不太好的樣子,“別瞎想了,我是市治安局組織犯罪應對室的副隊長,我叫藤秋顏。”
我眨了眨眼睛,表示了解。
“你真夠行的啊……”藤秋顏看了看手上的報告,不無諷刺地對我說道,“湯海潮這樣的人你都能惹到,還讓他親自在街頭對你動手,你是不是搶了他女朋友啊?”
藤秋顏的話一出口,我的心已經沉了下去。現在艾爾西婭似乎真的不在了,譚菲菲也意外身亡,我一個人就這樣躺在病房里接受治安員的盤問。從來都習慣了獨自一人的我忽然感到一陣無比的孤寂。
藤秋顏可不管我有什么心理活動,敲了敲床邊:“喂,問你話呢。”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沒有回答藤秋顏的話,反倒問了她一句。
“我昏迷了多久?”
藤秋顏橫了我一眼:“你關心這個干什么?先回答我的話!”
媽的,真是敗給這個蠻橫的女人了。我知道現在自己跟廢人一樣,沒有什么資格討價還價,于是開始訴說我和譚菲菲之間因為兩情相悅引起阿湯哥嫉恨的“事實”,一口氣講了三十多分鐘才說完。
藤秋顏聽我說完,立刻感覺到自己剛才所說的話里似乎已經傷害到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說了一聲“對不起”。這個舉動倒讓我對她有了幾分好感,畢竟蠻橫之余這個女人還是很講道理的。
道歉之后,藤秋顏站起來去拿床頭的時鐘給我看日期。我這時才發現藤秋顏的身材居然很火辣,不僅胸前的雙峰和歷史一樣有厚重感,身高也是讓人意外的挺拔,至少也有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這樣身材絕頂的美麗女治安員,恐怕在治安局里會被男同事們騷擾到想殺人吧?
我知道我這個人肯定是沒救了,現在這種時候居然還在想女人的事……
藤秋顏給我看了一下時鐘:“同學,你已經昏迷了至少有十六個小時。”
“什什什……什么?!”
這個消息實在是比被天上掉下來的一道雷光砸中更可怕。如果不是被各種繃帶固定在床上,我想現在我一定能有足夠的勇氣從床上跳起來。
藤秋顏不知我為什么會有這種反應,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又坐下來繼續說道:“不用奇怪,你昏迷的時間里,我們已經開始搜捕潮的消息了。有很多人目擊到是他動的手。”
我才不關心這些,我不顧四肢的劇烈疼痛,幾乎是蠕動著掙扎了一下身體,大聲吼道:“我不關心這些,我只想知道我的東西都在哪里?”
“你的東西?”藤秋顏回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后,“你的衣服褲子都在,你想要什么?”
身體的極度虛弱讓我說話都沒有什么力氣,我每說一個字都需要經歷巨大的痛苦,像是有火在燒喉嚨一樣。只是無論意識深處怎樣呼喚,艾爾西婭都沒有回答,這種可怕的空曠讓我完全忽視了自己的痛苦。
“我的刀……”
藤秋顏臉色嚴峻地搖了搖頭:“你現在這個樣子,喝水還可以考慮。這么不穩定的情緒,刀我肯定沒法給你。”
我就知道是這種結果,看著這個有些蠻橫又自以為是的女治安員,我忽然張開嘴,說了一句沒有聲音的話。
“你說什么?”注意到我說話的藤秋顏不可能聽得見我在說什么,把臉湊近我問道。
我張嘴又空演了一遍。
“你再說一遍。”藤秋顏這次把臉靠得更近。
等到藤秋顏把臉幾乎貼在我嘴邊的時候,我忽然張嘴一口咬住她的耳朵!
藤秋顏沒有料到我居然能在這種時候對她忽然發難,柔潤的小耳朵立即被我兩排牙齒緊緊夾住。
現在的我,除了牙齒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活動的部位。
因為咬著藤秋顏的耳朵,我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只要思維夠清晰就可以了。
“不要試圖攻擊我,你會損失一邊耳朵。”
這是我唯一可以威脅藤秋顏的條件了。其實從剛才開始我就一直在觀察藤秋顏,這個年輕女子的臉部皮膚特別好,頭發整齊得一絲不茍,身上的衣服也很干凈整齊,應該是個有潔癖又特別在乎自己外表的女人。如果我真的以她的容貌來威脅她,應該有那么幾分成功的可能。
不是我太極端,現在時間已經不夠了,如果不再抓緊時間,我將無法挽救譚菲菲的生命,甚至還可能失去艾爾西婭。
人生能有幾次這種可怕的賭博呢?我不敢想。
可能是我賭正確了,正打算用手肘猛壓我胸部的藤秋顏聽到這句威脅之后,熟練的動作忽然停住了。
我知道這是我唯一和她不同的地方。我可以不在乎生死,她卻在乎自己的臉以后會不會變成一只耳。
剛才還很蠻橫的藤秋顏,此時很安靜地一邊臉頰貼在我臉上,我們以一種奇怪而曖昧的姿勢保持著各自的立場。
“我們來做個交易吧。”我說話還是含糊不清,不過我確定藤秋顏能聽懂。
“你……你說吧。”
藤秋顏的聲音很冷,不過已有了一絲顫抖。
“幫我把刀拿過來,我不會為難你。”我用盡全力維持著自己的牙齒不離開那只可愛的小耳朵,每句話都帶起一股熱氣吹過藤秋顏的耳畔,“也不會給您添任何麻煩。”
藤秋顏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
我讓自己的牙齒稍微用力咬上藤秋顏的耳朵,表明自己的立場。
“美女,別考驗我的耐心。”
這次女治安員沒有猶豫,用自己的右手輕輕過去摸出我的折刀,給我遞過來。
看到自己的折刀已經到了嘴邊,我緩緩松開緊咬著藤秋顏的牙齒,正打算去叼折刀,卻被女治安員一拳打在胸口!
“敢威脅我?你去死吧!”
我發現自己終于犯了一個可怕的錯誤,我居然跟女人講誠信,這他媽的不是找死么?
女人的憤怒比我身上的痛苦更可怕,對一個已經多處骨折的可憐人連續打了十幾個巴掌之后,藤秋顏抓起我胸前的折刀,扔到另一邊的病床上,用一種挑釁的眼神看著我:“想拿自己的東西?過來拿呀!”
我吐了一小口血。
臭女人你給我等著……等老子以后有機會搞死你!
大概是我憤怒的眼神實在太讓人無法忍受,藤秋顏在打擊過我之后很快離開了。病房里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躺著,沒有什么聲音,也沒有什么生氣。
我竭盡全力抬頭看了一眼病房的門,門已經被從外面鎖上。估計是那個死女人對外面的人說我具有可怕的攻擊性之類,去找醫生給我打鎮定針了。
天哪……鎮定針?那不是意味著又要再睡許多個小時?我想到這一點立刻覺得自己要瘋了,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還能不能支撐下一步的動作,扭動著身體從床上砰地一聲落在地上。
吊瓶針被扯下來,咸咸的液體灑了我一臉。
全身所有骨頭斷裂的地方都發出悲鳴,四通八達的劇痛幾乎將我再次擊昏。我心只是中想著艾爾西婭和譚菲菲,不斷蠕動身體,朝著另一邊的床頭移動過去。
不知從哪里來的力量,我竟然能夠在這樣的劇痛之中前行近一米,還掙脫了繃帶的束縛,用骨頭已經斷裂的右手抓住了床頭的折刀。
就好像昨天跟譚菲菲聊天時靈光一閃冒出的許多說辭一樣,此時也有一股力量讓我幾乎崩潰的心情慢慢平復下來。
“說不定轉生之前,老子還真是個上古時代的英雄呢。”
如此自嘲一下,我又有些悲哀地想到,我大概是世界上第一個如此積極向上地尋找自殺機會的人吧?
想到這里,我打開折刀,用顫抖的手將它插入自己的喉嚨。
操,一次他殺一次自殺,我還真是死上癮了……
艾爾西婭,老子要是沒有了那個什么狗屁死亡重生的能力,我到了轉生界一定找你算帳!
……
耶云的時間,因我這一刀后再次退二十四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