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吹過的下午,其他店都陸續開門的時間到了。可惜今天街上的店沒有幾家把寫著“營業”的牌子一面翻出來,大概是或明或暗的都看見了這場人數超級不對等的群毆,并對結果表示深深震驚。
戰斗結束得很快,應該說是我手下這幾個打手效率很高。包括朱蔚昕在內,每個人都幾乎是身經百戰。英雄王的靈魂在菲特的身體里熊熊燃燒,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次真正全力以赴對付敵人,沒出人命我已經是暗暗慶幸。
朱蔚昕更是胸中有著一口悶氣,不管是為了精靈族人的命運,還是看見仗勢欺人的王東不爽。總之這位美麗的女子也相當賣力氣,手指頭戳躺下不知道多少個可憐孩。
我看著躺在地上高地呻吟成一片的四十幾個人,其中有不少不是真被打成這樣的,是在裝死。
不過這個成績依然很精彩,我覺得對于遠處觀戰的那幾位學校領導來說,這種直接的暴力場面也算是一種震撼。
不知道此時王東的心情如何,他還會回來跟我們繼續叫囂要處罰我們嗎?
“這你媽干什么酒吧啊,開個保安公司幫人打架收保護費算了。”
我歪著嘴站起來,一臉惡少模樣,可惜裝得終究是差了一籌,惹來小蟬和譚菲菲的嘲笑。
金絲眼鏡男還躺在地上,阮慕真的腳依然踩在這哥們胸口。想想小阮那股力量,我不自覺揉揉自己胸口。這小子太彪悍了,有時間我得再想想辦法提高自己。
“現在能聊了嗎?”我讓自己的目光變得盡量悲天憫人一點,其實這種眼神效果更恐怖,“親愛的想用兩百萬收購我們的強者大叔。”
其實我已經不用問金絲眼鏡男了,扭頭看看那邊腿肚子亂顫的幾個學校領導,平時高高在上慣了,一看這兇殘場面他們才意識到,敢在這個地方開酒吧的我,就算是學校檔案上毛上層關系都沒有,又怎么可能是個任人揉捏的貨色?
號稱耶云市最公正最正直的女治安員就站在旁邊,冷眼旁觀看著我手下幾個打手,包括那位暴力女教師一同動手,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也不說話。唯一的變化是看我的眼神又多了一層深意。
阮慕真的手藝藤秋顏自然了解,其他幾個人肯定給了她不小的震撼。這個世界上除了放浪師,能有用超卓實力的人并不多,藤秋顏估計對比之后已經得出結論:就算是她親自擄胳膊挽袖子沖出來,估計也得滿身是傷地逃走。
我丟了幾捆繩子給菲特,這個在古代曾經經歷過無數戰爭的英雄王立刻會意,把金絲眼鏡男和幾個受傷較輕的打手都捆上了,隨后聲音低沉嘶啞地對剩下那些小魚小蝦們吼了一句“滾”。
不到半分鐘,周圍立刻變得相當清凈。菲特還很貼心地用擦桌子的抹布塞了金絲眼鏡男的嘴,估計是擔心他打斷我跟校領導們的親切交流。
“剛才誰說要給我鶴楓學院最嚴厲的懲罰來著?”我目光掃過幾個瑟瑟發抖的中年人,在心中暗嘆暴力真他媽是好東西。
梅曉和劉偉倆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王東只會扭著膀子哼哼,看我的眼神怨毒又恐懼。
只有副校長容剛,這個時候似乎還沒被這場面震懾住,大有深意地望著我,眼神灼灼里仿佛帶著某種快意。
“容校長,咱們談談吧。”
我看得出容剛不方便在王東和梅曉面前說什么,干脆朝他招了招手。藤秋顏抱著肩膀看我們倆越走越遠,也沒有跟過來的意思。
“校董會最近是不是新增了什么人?”
我的單刀直入讓容剛本來微笑的面容飛快凝固,這個一直表現得很沉穩的男人難得地斂起表情,輕聲反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猜測。”我說,“不懂規矩,又要亂來,還知道我是鶴楓學院的學生,這幾點加在一起,我覺得很有可能是有什么強勢力量介入了校董會。王東以前也招惹朱蔚昕,不過從來沒這么囂張過,他這種程度的找茬已經是想要鬧事了。”
“而且,誰能有這么大的面子讓你們一起出現呢?”我對副校長微微一笑,掩不住語氣中的森森涼意,“校董會現在的成員沒有一個傻子,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有人被空投過來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這人要么是另有所圖,要么干脆就是不懂耶云勢力分布的超級白癡。”
聽了我的分析,容剛表情反沒有剛才那么凝重:“你想的倒是沒錯……不過,有時候仔細想想,規則真的那么重要嗎?”
“也許不太重要。”我誠懇地看著這位副校長,“但每個人原則都不一樣,我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想干什么。但他既然想要以強勢奪取別人的東西,就應該考慮到后果。”
容剛的目光和我對視數秒,大概是感覺到了我目光中的堅定,這位副校長揉揉眉心,狀似無奈地搖搖頭。
“其實沒你想的那么復雜,不過是年輕人沖動的想法罷了。”
“說重點。”
容剛嘆了口氣,靠著墻邊的欄桿抽出一根香煙點燃。
“老校長退休了,你們都不知道吧?”
我一下就明白了:“所以接替他的是個無知的紈绔?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今年開學就已經是了。”容剛深吸了一口香煙,低頭說道,“鶴楓學院的歷史比你們想象得更久遠,如今的學校雖然名義上是隸屬于國家教育機構,實際上仍是幾個主要股東的玩具罷了。”
“這我知道。”我繼續執著地看著容剛,“說重點,校長的兒子接了班,然后呢?”
“這位接班人對私立教育并不熱心,他一直固執地想要嘗試轉型,但他能利用的資源卻只有學校里的資源。”
我冷笑:“那還真是個廢物,鶴楓學園本身就是最好的資源之一,他居然想著要開酒吧夜店?”
“這種事當然是興趣所致。”容剛嘆息,“年輕人對很多東西并不重視,唯一重視的似乎也只有自己的興趣。”
我沒評價這句話。如今我所感受到的責任也壓力簡直沒法跟別人說,是以盡管我年紀很小,比那位校長的兒子小很多,依然覺得這位校長兒子的舉動無限近似于白癡。
“我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我沉思片刻,總覺得概念中似乎缺少了什么東西,“音界酒吧所在的位置不算特別好,這塊地也不能用作它途。至于酒吧本身的價值,如果沒有相應的勢力協調,恐怕也只能落個慘淡收場……”
容剛扔掉手中吸了一半的香煙,又摸出一根叼在嘴里。
“你說的我也想到了……所以我不明白,今天讓這幾個人來這里到底能起到什么效果。如果只是為了震懾校董會其他人擺出個排場,以后方便自己對鶴楓的資產進行改革的話,這種行為也未免太小兒科了一點……”
容剛話音未落,一陣陣特殊的汽車鳴笛聲自四面八方傳來。我心中一陣警醒,立刻明白發生了什么。
那些躺在地上未走的打手們,還有被捆成一團的金絲眼鏡男,臉上幾乎同時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笑容。
治安局的人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一樣,自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場面之宏大,氣氛之熱烈,讓我差點以為自己是個聲名遠播的國際通緝犯。
我對著容剛苦笑:“看見沒有?人家以為一切情況盡在自己掌握之中呢。”
容剛沒有說話,臉色卻陰沉下來。無疑這番舉動出乎他的意料,按照那位老校長公子的估計,我的暴力對抗是一種必然,只是把學校領導們扔到這種危險之中,不知那位公子是不是把這些跟金絲眼鏡男來鬧事的校領導們當成了肉包子。
領著這些治安員的頭頭是個黑面男人,滿臉煞氣,等自己的人把我們包圍得差不多了,一揮手立刻讓治安員們挨個逮捕。
“聚眾打架,情節惡劣,全部帶走!”
黑面男子線條硬朗,一看就是個身手和地位都不錯的治安局官員,說話聲音更是中氣十足,聲音不用擴音器吼出來也夠清晰響亮。只是這個內容……讓我皺眉不已。
那位公子看來也很清楚我的實力嘛,所謂用黑道人馬擺平我不過是個假象,真正要整我的后招在治安局這一環。
“藤秋顏,這人你認識嗎?”
聽到那位治安官說要抓人,我也不怎么驚惶——老子又不是第一次進治安局了。唯一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小子明知道藤秋顏在這里,居然還這么囂張,是不是也有些背景?
藤秋顏干咳一聲,對我解釋了一句。
“他是專管教育的副市長周市長的大兒子,周泰隆。”
“背后實力有你雄厚?”
藤秋顏猶豫了一下,搖頭。
“那我怕什么?”
以冷冽的目光掃過指揮部下的周泰隆,藤秋顏輕聲說道:“外地的官員……總沒有本地的用起來方便。”
這個我當然明白,面對藤秋顏的暗示,我對這個渾身上下散發著冷酷味道的美女點點頭,快步迎著周泰隆的目光走過去。
周泰隆是個肌肉線條相當硬朗的男人,五官也都如雕刻一般,從一開始來到酒吧門口,這人目光一直有意無意地在我身上瞄來瞄去,害的我以為這人有“那種癖好”……不得不說我見過的人里有“那種癖好”的也不在少數,不禁從腳底板生出一股寒意,直竄腦門。
咔嚓喀嚓,一連串的腳步聲后,頭發筆直,身材也挺拔筆直的男人站到我面前。
周泰隆的動作很標準,猶如軍人額一般。想到這人是副市長的兒子,又是個治安官,我也覺得很頭大。更重要的是,這廝只是在我面前就流露出一絲危險氣息,讓我差點瞇起眼睛來。
“治安官閣下,有什么吩咐?”
周泰隆個子極高,看我的角度自然也居高臨下,眼神也是居高臨下。
“岑夢無?”
“是。”
“剛才那些酒吧里的人,跟你有關系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被治安員們圍起來的酒吧門口,這種怪異的圍堵讓人感到心里一陣不舒服。法律這個東西,終究還是只能成為一部分人的武器,以及……另一部分人的工具而已。
我沉默了一下,仰起頭,看著那雙同樣并不屬于普通人的倨傲眼神,回答道:“是,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吐字清晰,沒有錯誤。
正在被治安員詢問的朱蔚昕和菲特猛然轉頭,向我投以震驚的目光。
對于神國住民來說,階層永遠是最深刻的烙印。現代社會已經盡量淡化了人與人之間階層的分野,使得許多諸如自由和平等的字眼廣為傳播。可我們心中都清楚得很,這個世界依然是一個結構森嚴的三角形,越往上能站得住的人就越少。
對于菲特來說,他英雄王的靈魂受制于未來女神,自然要對我低三下四,聽見我說出朋友兩個字,這位身體瘦長的帥哥幾乎要飆淚撲過來抱我大腿。
朱蔚昕有求于我,甚至都打算把自己送給我了,這會聽見我說出朋友這個詞,也是感動得淚流滿面。
只有經歷過神國特殊結構的那些人,才能對朋友這個詞有如此深厚的感動——我摸摸自己的下巴,覺得自己有點像那些放浪師小說里描寫的那種“虎軀一震,散發出各種王八之氣”的變態主角了。
于是我又一次強調了一句。
“對于我來說,他們當然是朋友。”
周泰隆依然居高臨下看著我,甚至都沒斜眼看一眼菲特和朱蔚昕。我能感覺到那目光中有敵意,也有不屑。就像最近幾天來我面臨的許多目光一樣。
“那你……也要跟我們走一趟。”
幾乎是讓所有人不意外的要求,我也讓所有人都意外地溫順點頭,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
“好,我跟您走,別難為這里的人。”
“當然不會。”周泰隆的聲音很硬,音量依然很大,“我也希望你不要讓我們為難。”
“我當然不會。”
心里話其實是,我不會,別人可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