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陽光中的林莎,那位最近一段時間嶄露頭角的人氣女明星,帶著一股跟清爽晨曦完全不同的勾魂和性感,望著我,眼神中閃爍著動人神采,卻沒有一絲暴露她自己內(nèi)心想法的破綻。
我深吸了一口氣,林莎身上的淡淡清香就這樣隨著清晨的空氣一起進入肺部。面對這個身份復雜背景深厚的女人,我這般勾心斗角經(jīng)驗拙劣的年輕人,始終不能保持如一的平靜。
“現(xiàn)在應該怎么稱呼你?”林莎眨著眼睛,笑意隱藏的東西讓人看不透,“岑老板?還是……神徒閣下?”
對于林莎這種級別的試探,我只能表示出無辜和無恥:“姐姐您就不要跟我見外了吧?有事咱們直接說難道不好么?”
林莎點點頭:“沒錯,應該直接說,那我就說了?!?
“找個適合說話的地方吧?!蔽译S手一擺,指向了林莎開來的那輛跑車。并非我不想讓林莎進酒吧跟譚菲菲還有小蟬見面,而是我從內(nèi)心深處隱約覺得,對林莎隱藏菲特的存在是一個比較明智的選擇。尤其是在這個宗教聯(lián)盟已經(jīng)快看光我底牌的時候,我需要藏起一張或者幾張新的底牌。
沒有回絕我的建議,林莎打開車門,我們落座在主副駕駛的位置上。
車子里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和林莎身上的味道一致。
“我昨天晚上去看過昭然了。”說是有話直說,林莎還是先聊起了家常,還是那種能拉近我們之間距離的家常,“昭然最近的變化很大,真的非常謝謝你?!?
楚昭然從酒吧走的時候已是午夜時分……這樣性感的一個美女說她半夜去看一個年輕男人,我不由得亂七八糟地浮想聯(lián)翩了一下。
“別在意,這是小事?!?
“對你來說的確是小事。”林莎知道我不愿在這話題上糾纏太久,立即更換話題道,“所以我只是謝謝你,我來是跟你有更重要的事說?!?
我大概知道林莎想說什么,搖搖頭道:“我對宗教聯(lián)盟的事沒興趣,古雷巴斯多教的人正緊盯著我,萬一露出破綻就不好辦了。”
林莎冷笑一聲:“古雷巴斯多教的人?那個叫何小夏的年輕人嗎?”
宗教聯(lián)盟最大的敵人就是古雷巴斯多教,兩者之間互視異端,水火不容。從林莎嘴里聽到任何關于古雷巴斯多教的情報我都不覺得驚訝,反倒會因為是從對頭口中聽到而覺得更加靠近真實。
“對,就是他?!蔽页姓J道,“我摸不清他的底細?!?
“他和在你身邊的很多人一樣,是一個純粹的人?!绷稚中卣f道,“不過你要小心,這個人的單純和力量,遠遠超過你的想象?!?
如果是認識艾爾西婭之前有人跟我說單純,我會嗤聲一笑毫不在乎??扇缃駞s不是這樣了,想起單純,我會想到諸神國度里那些單純得像機械一樣的執(zhí)行者們,他們只是因為震懾于某種力量或信仰,就勇往直前地朝著一個方向死不回頭。
這種人,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種人。
其實我身邊的許多人也是這種人,譬如阮慕真這樣的。
復雜的人并不可怕,這些人所圖無非是凡塵俗世里的某些東西,只有單純的人才可怕。忠于理想,誓死信仰的那些人,永遠是超越這個社會游戲規(guī)則的可怕存在。
我想起何小夏那對周圍俗事并不關切的眼神,盡管知道林莎是在虛張聲勢,心里多少還是有點發(fā)毛。
自從跟諸神國度的那些家伙打交道以來,純粹的人或其他什么東西已在我的心中留下了太深刻的陰影,不由得我不怕。
“算了,宗教聯(lián)盟和古雷巴斯多之間的分歧跟你也沒什么關系?!绷稚ゎ^望向車外,后背一條雪白的線裸露出來,看的我心里一陣發(fā)緊,“不過你要小心一點,神徒這個名號既然打算利用起來,你必須承擔起某些東西?!?
我的目光掙扎了很久,才放棄繼續(xù)在林莎雪白無暇的裸背上繼續(xù)停留。林莎對此當然有所察覺,只是輕笑一聲:“其實我這次來找你,是希望你能抽時間去見一個人?!?
我抬起頭,讓自己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
“誰?”
“你的老情人,艾雪?!?
林莎清吟出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猛然一轟,就碎成無數(shù)記憶的碎片了。
看似已經(jīng)沉浸在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里,卻始終沒能忘記那個淡藍色的瘦弱背影。還有那個身穿短褲,頭發(fā)飛揚,手上纏著發(fā)帶,一臉昂揚的戰(zhàn)士。
永遠獨來獨往,只肯對我假以顏色的女孩。 Wшw_ ttκá n_ ¢〇
帶著和善,保護著自己,又懂得體諒別人的好姑娘。
嚴格又溫柔的老師。
神秘強大的放浪師。
……
光輝聚會,與宗教聯(lián)盟部眾的戰(zhàn)斗,特訓,出游,閑談和相別一吻……太多太多回憶,卻讓我故意塵封在心中不愿提起。不為別的,只因為我們完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站在這世界的一隅,我想起艾雪,總會帶著一絲絕望。
正因為這種絕望,我才在無意識中選擇了平淡的生活,選擇了小蟬和譚菲菲。
可惜的是……人沒法選擇遺忘,關于艾雪的一切一切都如此深刻烙印在我的心中,總有那么一些時候在我腦海里縈繞,揮之不去。
我畢竟還是太嫩了,林莎提到艾雪這個名字,居然愣了足足有幾秒種之多。這種情況下不管如何臉上故作平靜,內(nèi)心的激蕩也無法掩飾。
林莎一雙媚眼緊緊盯著我,帶著一絲絲的笑意。
“放浪師跟宗教聯(lián)盟水火不容,你到底想說什么?”我看自己無法強裝冷靜,索性把話攤開了說。
林莎撫弄著自己迷人的長發(fā),笑呵呵地看著我:“怎么?想起她居然這么激動?”
“有話說話?!蔽肄D身做開車門的動作,示意林莎如果再繞圈子就走人。
以前的我可能沒有這實力,現(xiàn)在我卻不怕她。自從那一次跟黑暗神仆戰(zhàn)斗之后,又見識了霍尼爾那樣強大的存在,我忽然對人間這些紛擾的勢力有了一種憐憫俯瞰的感覺。
不管林莎如何隱藏實力,如何可怕強大,總不會強過一個邪神之子,甚至未必有一個已經(jīng)復活的英雄王有威脅。
大概是我的動作太孩子氣了,林莎啞然失笑道:“難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艾雪現(xiàn)在的處境?”
“當然想知道?!蔽业氖忠呀?jīng)推開車門,一只腳邁出,“不過是想通過正常渠道知道,而不是從宗教聯(lián)盟這邊知道?!?
林莎笑著搖搖頭:“算了算了,不逗你了。現(xiàn)在你是古雷巴斯多教默認的神徒,就算是去見艾雪也沒有什么難度。不過你想想,你能從什么正常渠道知道放浪師的事?訂閱一本放浪師內(nèi)部讀物嗎?”
我不得不承認,林莎說得倒是很有道理。放浪師雖是舉世公認的強大存在,甚至隱有超越政府的超然地位,真正關于放浪師的情報卻少得可憐。像我這樣的人,更是沒有什么可能從正常渠道知道艾雪的消息。
我將伸出去的那只腳收了回來。
“為什么?”
林莎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我問的是什么。宛如蛇一樣的女子微微扭動著自己的腰肢,展露出讓人心癢的性感:“你說為什么?還不是為了讓你去跟自己的小情人再會。”
“屁!”我對性感美女的說辭毫不相信,“宗教聯(lián)盟什么時候變成婚介所了?”
林莎對我的粗話一點惱意都沒有,依舊笑意盈盈:“你怎么知道我們不組織不同教派的聯(lián)姻?”
“古雷巴斯多教默認的神徒和放浪師聯(lián)合起來,對你們有什么好處?”我牢牢盯著林莎,目光不想穿透她的衣服,只想鉆入她的內(nèi)心。
“為了繼續(xù)生存?!?
出乎我的意料,林莎吐出了一個讓我意外的答案。
“什么意思?”
林莎看著車外的藍天白云,輕聲道:“你難道不明白么?一個集團腐化最快的時候,最需要強大的外力來扭轉這種局面?!?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太明白。從內(nèi)心深處,我依然不肯相信林莎所說的話。之前的太多遭遇讓我明白,很多人所圖的東西,根本不是我現(xiàn)在這個層面能想到的。因此我對所有人的善意和惡意都保持緘默,同時保持懷疑。
“說起來你也許不太相信?!绷稚瘡淖约旱氖痔岽刑统鲆话銦?,給自己輕輕點上一根,“最近這些年,古雷巴斯多教和放浪師都對宗教聯(lián)盟松懈了很多,外部壓力不再的情況下,聯(lián)盟內(nèi)部反倒是矛盾重重。”
“宗教聯(lián)盟聽說挺大一攤,怎么可能沒有內(nèi)斗?!蔽移财沧?,“人嘛,到了什么地方,都是與人斗才其樂無窮?!?
林莎搖搖頭,神情異常落寞:“然后理想什么的就都忘記了,也不想著去實現(xiàn)了?不,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
我抱著雙手,安靜地看著林莎。這種時候我知道自己不用說什么。
“你知道吧?”林莎夾著香煙低聲道,“在過去的歷史里,古雷巴斯多教從未停止過對宗教聯(lián)盟的迫害和殺戮。正因為這樣,更多人變得同情宗教聯(lián)盟,才讓宗教聯(lián)盟爭取到了今天這個局面?!?
我聳聳肩,無所謂地回道:“不知道……我只知道當街殺人不對,艾雪沒少被你們的人襲擊——這些襲擊是你安排的吧?難道是為了讓放浪師重新對付宗教聯(lián)盟?”
林莎倒也不掩飾,點點頭承認了我的猜測:“沒錯,是我安排的?!?
“真拙劣?!蔽移沧?,“那種級別的根本連四家主都打不過,放浪師背后的力量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挑釁就改變方略對你們施加壓力?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考慮考慮怎么解決內(nèi)部矛盾?!?
嘴上是這么說,實際上我對林莎此時的態(tài)度很有一點疑惑。一般來說,普通位置的人在宗教聯(lián)盟這么一缸大渾水里肯定不會主動去做什么改變現(xiàn)在局勢的事兒,不管是有利的還是不利的。對于小人物來說,維持現(xiàn)狀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林莎既然有膽量挑唆古雷巴斯多教和放浪師集團合力對付宗教聯(lián)盟,不是有驚人自信,就是她本身在宗教聯(lián)盟里擁有超然的地位。
想來想去,林莎身份還真是比較神秘。難怪我每次看到這個性感姐姐總帶著一種提防的心情,原來是覺得她有些危險的緣故。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對這種做法實在無法接受?!蔽姨謭詻Q表態(tài),“你們的家務事是你們的問題,牽上我們就不對。”
香煙的味道已經(jīng)在車廂里飄散起來,聞著有點甜的感覺。林莎將半截香煙丟在煙灰缸里,反問道:“你如果像我一樣遇到這種難題,會不會覺得牽扯別人是不對的?”
面對這個問題,我不得不誠實地保持緘默。
“你對歷史沒興趣我知道。”林莎的聲音有些蕭索,“不過隨便看看你也知道。迫害,殺戮,鎮(zhèn)壓,圍剿……過去幾百年里,弱小的教派們是怎樣被殘忍地切成碎片,最終匯聚成今天這個宗教聯(lián)盟。這些人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力量,又都被用來內(nèi)耗,這種悲哀,你能體會嗎?”
我當然體會不了,我對這種事本來就毫無興趣。可是看林莎這么激動,我越發(fā)堅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這姑娘在宗教聯(lián)盟里,最少應該是個小高層。
看我不作聲,林莎自嘲地笑了笑:“我本以為你也應該和我一樣,是個理想主義者,沒想到……”
“破滅了嘛?!蔽腋稚男ψ猿暗溃八阅愀艺f這些其實沒用,我知道您還有要說的,一起說了吧?!?
林莎端正了一下坐姿,情緒也漸漸恢復平靜,低聲說道:“這一次你猜錯了?!?
“哦?”
“我沒有什么想說的。”林莎恢復了她平日輕靈的聲音,“關鍵還是你自己的心。”
我收斂起不知所謂的嬉笑表情,肅穆地看著女明星的精致五官。
“你不會忘記,也不會放棄,在以后生命的路上。”林莎毫不退縮地回望著我的雙眸,沉聲說道,“你所知道的一切,你所見過的一切,永遠不會保持在今天這個完美的狀態(tài)下?!?
“你周圍看似穩(wěn)定的平衡,是最容易被打破的平衡?!?
“你渴望的平靜生活,沒有一天是真正的平靜?!?
“你試圖逃避的現(xiàn)實,永遠擺在那里?!?
“你愿意就這樣下去嗎?你真的要等到事態(tài)無法控制也無法解決那一天,才愿意去面對這些問題嗎?”
仿佛從未參與過我身邊任何一件事的林莎,平靜而咄咄逼人地吐出這些話,讓我一時間竟無從回答。
關鍵是,我必須承認,林莎說得沒錯。
“去找你心中的那個她吧,她會給你很多問題的答案,也能幫你解決很多問題。”林莎像是柔軟的蛇一樣,輕輕吐出最后的結論,“你是一個不愿意去面對真相的人,為什么不考慮改變呢?你的人生已經(jīng)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你還想用一樣的方式去對待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