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她睡了好幾個小時，可一直被噩夢困擾，比她不休息更難受，舒沫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從她下午醒過來，她一直坐在沙發上，望著外面發呆，不知所思。陸然找她說話，可往往才一開口，她便會嫌他煩，然後發脾氣，甚至摔過東西。
陶姐被她嚇到，做事情越發小心翼翼，生怕會激怒她。
陸然則始終耐著性子陪她。
她想要清靜，他就不出聲，安安靜靜坐在她身邊。
吃晚飯時，舒沫沒胃口，拿著筷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往嘴裡扒飯。
“沫沫，喝點湯吧，你最喜歡的排骨湯。”陸然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舒沫拿起勺子舀湯喝。
“明天該上班了是嗎？”她忽而問。
陸然頓了下，“反正你的工作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去了，在家休息吧。”
說難聽點，她現在跟個精神分裂癥沒兩樣，他根本摸不清楚，她到底什麼時候是清醒的，公司那麼大，稍有大意，她就可能惹出事，他可不敢冒那個險。所以還在家裡的好，空間有限，他又能時刻守著她。
“那你呢？”她擡眸看他。
“我也不去了。”陸然淺笑著，“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們在家做準備，好嗎？”
“要準備什麼？”
陸然一滯。
他剛剛是隨便找個理由留住她，具體要準備什麼，他哪裡曉得？
舒沫的視線直勾勾黏在他臉上。
陸然被看得有些緊張，情急之下亂編了一個，“打掃衛生吧。”
“不是有家政公司的專門負責嗎？”
“這個……他們打掃其他地方，我們的房間就自己整理。”陸然覺得，哪怕他第一次談生意都沒這麼緊張過。
舒沫又舀了一勺湯喂到嘴裡，“好吧。”
看起來，她這會兒應該是正常的，陸然暫時鬆口氣。
“過年我要回舅舅家。”她說。
陸然才鬆懈的神經又繃緊，自從她恢復記憶，他就一直這樣提心吊膽的，如果這樣的情況再久一些，他可能會神經衰弱的。
“一定要回去嗎？”陸然問。
舒沫皺下眉，“你不同意我回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可你讓你舅舅他們到a市來。”總之一句話，他不願讓她踏出御景的大門。
舒沫垂下睫毛，視線落進湯碗裡，低喃道：“我還要回去看爸爸媽媽……”
陸然攥緊筷子。
他找不出阻攔她的理由了。
“那我陪你回去吧。”他必須時刻跟著她才能放心。
舒沫笑了笑，“你當然要去啊，上次舅媽說了，過年我們一起回去。”
見到她的笑臉，陸然眼眶有些酸脹。
爲什麼她不能一直這樣對他笑呢？
翌日，兩個人都沒去公司，陸然給孟揚打了電話，有要緊的工作再通知他。
舒沫跟昨天差不多，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有時會因爲芝麻大點的事情發脾氣，陶姐已經怕了她，儘可能避開她，陸然看在眼裡，也不怪陶姐對舒沫有“偏見”，她的行爲舉止確實太不正常了。
所以只有他來照顧她。
紀雲叫他們去雲水瑤，陸然找個藉口，說舒沫重感冒在家，出不了門，紀雲要來看她，陸然以她的感冒會傳染爲由婉拒了，承諾等舒沫病好了他們再去雲水瑤。紀雲非常相信陸然，於是沒再堅持。
她這一關，勉強過了。
好容易熬到晚上，麻煩又來了。
閔婕到御景來了。
幸好的是，舒沫剛剛睡著。
“今天怎麼都沒去上班？”進屋來，閔婕頭一句就這麼問。
陸然揉著眉心，“沒什麼工作了，去不去無所謂。”
閔婕略帶深意地看他眼，“以前在閔氏，你可不是這麼隨便的人。”
陸然沒去接話。
陶姐泡了杯花茶過來。
閔婕瞇眼，“舒沫呢？怎麼沒看到人？”
“她在休息。”
“這麼早？”她出門時才七點，從酒店到御景，最多也就半個多小時吧。
陸然隨口胡謅個理由，“她最近很累。”
閔婕闔了闔眸，有點僵硬地說：“女人懷了孩子，是比較容易累。”
陸然起先沒明白她的意思，反應了一下才記起來他前段時間撒的謊，看來她是當真了。
反正已經誤會了，陸然沒打算澄清，“嗯，她這兩天睡覺的時候多。”
“吃東西怎麼樣？”
“吃得很少，總說沒胃口。”這是實話，她這兩天確實吃不下東西。
閔婕蹙眉，“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再難受也得逼著自己吃，醫生沒告訴過你們嗎？”
“她已經盡力了。”
“嗯。”閔婕端起熱茶呷了一口。
陸然擰了擰眉，“媽，舒沫她……她已經記起以前的事了。”
今天恰好遇到她在睡覺，可紙包不住火，她們總有碰面的一天，陸然覺得有必要先讓閔婕知曉，心裡有個底。
閔婕手一僵，“全部？”
“嗯。”
閔婕默了默，踟躕問：“她沒怪你？”
陸然嘴裡有著苦澀的味道，“如果她怪我，現在怎麼還會留在御景？”
閔婕眸光淺瞇起，“那她還真是……劉靜跟你爸的事兒，她也都知道了？”
“我還沒告訴她。”這是他始終猶豫不決的，“我怕她接受不了。”
閔婕冷笑聲，“再難她也得接受，畢竟，這事實，不是我們編造的。”
陸然沉默。
他總覺得，告訴她真相會很殘忍，他不忍心。
“既然她懷孕了，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閔婕轉開了話題。
“等她情況好一點再說。”現在提結婚，只怕會刺激到她，造成反效果。
閔婕卻以爲他是指等舒沫過了頭三個月的危險期，“也好，免得給她壓力。”
陸然有絲不解，“你不反對了？”
“孩子都有了，我還能反對嗎？”她譏諷地勾脣，“再說了，我的反對，有用嗎？”
她這一關，暫時也算是過了。
“媽，謝謝你。”陸然發自內心地感謝。感謝她終於能成全他們。
閔婕面色有絲不自在，“你好好照顧她吧，有什麼不懂的就問問有經驗的人，不舒服就去醫院檢查，別耽誤了。”
“嗯，我知道。”陸然應道。
沒見著舒沫，閔婕跟陸然也沒啥話聊，坐了一小會兒她就走了。
“陸先生，舒沫懷孕了？”陶姐問，她剛纔聽到了一句，“我沒別的意思，因爲懷孕畢竟是件大事，平時我也好多注意些……”
陸然撫下眉，“沒有。”
陶姐疑惑，“那你剛纔……”
“你別管了。”陸然起身，“你就當什麼都沒聽見，也別在舒沫面前提起這件事。”
陶姐張了張嘴，“好。”
她還是曉得分寸的。
陸然回房。
經過這兩天的觀察，他發現，舒沫自己就像不太能產熱一樣，如果他不抱著她，她的身體始終有些涼，可她從來不會說她冷。
“沫沫，你到底怎麼了？”陸然吻著她的額頭，輕嘆。
他沒有她的特殊能力，關於那個猜測，他也沒辦法證明是對是錯。
陸然抱緊舒沫，手掌覆上她的腹部。
閔婕相信舒沫懷孕了，現在月份小，看不出來，她也不會懷疑，可是等過段日子怎麼辦，舒沫的肚子一直平平的，到時候怎麼瞞得住？
陸然心頭沉甸甸的。
困擾他的難題，太多了。
早上起來，舒沫接到舅舅的電話，他問她哪天回老家。
舒沫當時情緒很壞，跟舅舅講話也很不耐煩的，陸然怕引起那邊的懷疑，於是哄著舒沫把手機拿給他，他來說。舒沫正不耐煩，也沒多想就交給他。陸然又是用生病的藉口，瞞住了她舅舅。
等他打完電話，舒沫已經去衣帽間整理衣物。
從門外看著她忙碌的身影，陸然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帶她回老家，她的狀態太不穩定了。她舅舅一家人又對她通靈的事一無所知，要是她像剛纔那樣反常，那可就有得麻煩了。
嘆聲氣，陸然正要去衣帽間幫忙，卻見舒沫急急忙忙從裡面跑出來，一頭扎進衛生間裡。
陸然擔心地跟進去，“怎麼了啊？”
舒沫站在洗手池前，弓著腰，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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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然拍著她的背。
舒沫早上只喝了一杯牛奶，全部吐出來了，臉色跟著發白，身體也軟綿綿的。
陸然打開水龍頭沖掉污穢物，又接了杯熱水給她漱口。
“好點了嗎？”
舒沫難受地搖頭。
陸然便說：“我們去醫院吧。”
舒沫沒反對。
陸然幫她穿好衣服，迫不得已出了門。
來到醫院，醫生了解大致情況後，初步考慮是胃炎，不過不排除其他可能，於是叫她先去查血。
等待血檢報告的中途，舒沫又吐了一次，她胃裡什麼都沒有，只是乾嘔，難受得她直掉眼淚。
陸然心疼不已，卻又不能幫她分擔。
後來拿到報告單，再回去找醫生，醫生看完幾張單子，臉上忽而露出笑容來。
陸然皺眉，心忖著舒沫這麼難受他居然笑了是個什麼意思。
正當他要質問時，醫生笑瞇瞇地說：“她這不是胃炎，是懷孕了。”
陸然大腦空白了一瞬，不敢置信地問：“你說她……？”
“恭喜兩位，你們現在是準爸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