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冥望著窗外, 只是搖了搖頭,那些回憶太過遙遠,久到他都以為當初的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覺。
在重冥心里, 他早已經不再喜歡云澤, 他心中只剩下了感恩, 他總覺得自己欠他一條命, 所以當他聽說云澤偷盜金剛罩被押上誅仙臺行刑之時, 他才會那樣不顧一切。
可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經喜歡上落川了,正因為落川在他心里的特別, 所以當落川殺了云澤之后他才會那樣難過,就像是被重要的人背叛了一樣。就好像那個正義的, 口直心快的落川只是他幻想出來的人, 這種失去的挫敗感比云澤拒絕他的時候來的兇悍, 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感情,對待落川的喜歡令他變得失控, 甚至瘋狂到極端。
他對云澤只是思念,想要保護他,回報他。
可是對落川,他卻是想要瘋狂的擁有,侵-占, 想要他完完全全的屬于他一個人。
這種思緒襲上心頭, 牽動著腰間的那處傷口, 令他痛苦不堪。
重冥不由得想起了他與落川初見的那一天。
被云澤拒絕之后, 他心里的悲傷無以復加, 加之身上一身傷,他不想讓他的養父母擔心, 便拖著重傷的身體尋到了妖界里的一處可以沐浴的池子。
他心中的苦悶無人傾訴,便盯著在水面上游曳的那條小小的錦鯉自言自語道:“小錦鯉,我提親被拒絕了。”
他似乎找到了一個發泄口,便接著道:“可我是真心的,我已經喜歡三萬年了,可是他怎么就把我忘了呢……”
之后,他隔三差五就會來這里坐坐。有時候是自言自語,有時候只是盯著水面沉思,有時候是來這里買醉。
有一次他喝的微醺,便沖著那只小錦鯉打了個嗝。那只小錦鯉卻突然張了口:“哎呀,天涯何處無芳草,那個叫云澤的,真的有這么好?”他猛地打了個激靈,一頭栽進了池子里,徹底被淹的醒了酒,引得那只小錦鯉哈哈大笑。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殺了這只知道了他這么多丑事的錦鯉,要知道他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露出這種丑態,說過心里的秘密。可是眼前這只小錦鯉卻還未曾修煉出人身,是離不開這一方小小的池子的,再說他很喜歡這個地方,還不至于跟一只小錦鯉一般見識。
他咳了咳,威脅道:“你最好把嘴巴閉嚴實點,不然這池子連我一擊都受不住。”
那小錦鯉卻不吃這一套,反而蹦著跟他吵道:“你有沒有良心啊,我要不是同情你,才不會聽你倒這么多天的苦水,鬼族就是沒良心!”
任誰被這么說,臉上也總是掛不住的。他第一次服了軟,那小錦鯉卻變本加厲的將他說教一通,還提出要吃桂花糕這一要求。
之后重冥如約給他帶來了桂花糕,還頗有耐心地喂給他吃。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人界發生了一些事,說到底是由于數萬年前的爆發第一次六界大戰之后,一些殘破的法器被從地下翻了出來,里面被封印的厲鬼雖然沒有了命,可天地之間卻殘留了許多鬼澤跟煞氣,鬼君命他去收集這些東西,用來打造鬼軍的兵器。
與此同時,九重天那幫小心眼的怕鬼族日益壯大,便成立了“鎮邪組”,說白了就是跟他們對著干的一幫神仙。
趕在他那時候他正處于“失戀”當中難以自拔,他便趁著這一契機作為發泄點,每天與那幫九重天的人大的昏天黑地。
那些神仙大抵沒有什么戰斗經驗,一群人里沒有幾個能打的,就除了那個叫做紫菱的仙君拳腳也算不錯。只是她一介女流,重冥便不屑與他交手,只是交給一眾中的一位女水鬼同她糾纏
無休無止卻又不致命互砍在人界持續了幾個月之久,勝負各半。只是打著打著,他便越發覺得無趣,人也變得消極起來。
就在空虛度過了數萬年之后某一天,他遇到了落川。
落川的出現就像是他這個人,行動快如閃電,永遠裝X技能滿點。
他只記得那天天氣好的不得了,至于與他跟九重天還沒打開,長衫就被汗打透了。天氣一熱,心情也跟著煩躁。
彼時,他跟九重天正因為現世中一件遺落的法器發生了爭執。
九重天的神仙們有個通病,就是在打開之前總要挑釁一番,順便祭出那一排不知道是用傳言中的瑤池水,還是什么瓊漿玉露保養得锃亮法器嚇唬敵人。一排法器赤橙黃綠青藍紫的,照的人眼睛極其不舒服。
第一次見的時候,他還會有些忌憚,可時間一長,也就知道那種東西其實沒什么,也就只能養養眼。只是手下一種鬼族倒也是有志氣,偏偏每一次都撐起結界跟九重天那幫人硬碰硬。
他也不言語,任由他們互嗆。
一個時辰中,有一半都浪費在了口舌之快上。若是放在春不熱秋不冷的時節倒還好,只是這炎炎酷暑,實在是讓他有些不耐煩。
他只想快點了事回去找小錦鯉避暑。
萬里晴空之下,那個名叫空夢的天界之人正與他手下的一名鬼將打的難舍難分,其他人也都找到了對手。他看了一眼那法器,嘆了口氣就要提劍相助。
電光火石的瞬間,只見天色大變,烈日被一團魔氣盡數遮住,詭異地烏云壓頂而至,一道驚雷在天邊炸響,萬千雷霆之中,一面巨大的扇形法器現世,猶如巨斧一般撕裂蒼穹。如此外露的魔氣無不顯示著法器主人的桀驁狂狷,那是一種可以用瘋狂來形容的東西。
他不由的怔住了。
九重天竟還有這種人?半仙半魔?
重冥沒見過這樣的殺氣,他只覺得有意思,像是等到了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想要遇到了勁敵一般,令他周身血液沸騰!
這種血液爆棚的亢奮,使他想也沒想便提了劍便迎了上去。倒也不見那人出手,一道魔氣便從那法器中刺出,猶如翻云吐霧的巨龍一般,結實的擋住了他凌厲的一擊,將他震退數米。
重冥心里詫異無比,從未有人能夠一擊至他于此!
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目如陰獄,叫人不寒而栗。他拎起了劍尖直指對方心口,帶起的劍氣將那人及腰的墨發吹起,徒留一雙狹長的眸子,深不可測。
不得不說,這實在是個英氣逼人的人物,像是絲毫不把他這個鬼將放在眼里一般。
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位人物。
他的劍尖一指,凜然問道:“吾喚重冥,陣前何人,報上名來!”
那人扯起一抹笑,扇形法器在層層魔氣與仙氣交織的結界中急速變小,穩穩落在手中。男人的手極其修長白皙,指尖一錯,那繡了暗紋的扇面由他之手逍遙一展,強烈的魔氣震得他胸口微微發顫。
“九重天,落川!”
重冥尚且記得那一戰打的好不酣暢,一直從正午時分戰到夜幕降臨。落川倒也是戀戰之徒,若不是后來被紫菱仙君拽著頭發給拎走,估計他們非得打他個三天三夜不成。
彼時他傷得不輕,落川也沒比他好到哪里去,不得不說在如此天地祥和的六界還能這么拼命的,實在是不多見。
也是那天,他對清歌說:“清歌,我碰到了一個有意思的家伙,叫落川,今天跟他打了一場,好久沒碰到這樣的強敵了。”
時至今日,他覺得他與云澤還有落川的相遇正巧應了現世那句話。
“一個溫柔了歲月,一個驚艷了時光。”
說起來,他是從什么時候發現落川在他心里不一樣的呢?他如今已經記不清了。
只是依稀記得在某個愜意的午后,那時就連清歌都已經可以化成半人身,與他激烈的討論以后該做男還是做女的時候,清歌突然偏頭沖他壞笑道:“重冥,你是不是喜歡上落川了?”
這句話猶如一聲悶雷在他的心底炸響,他不可思議的看著清歌,反問道“何以見得?”
清歌撓了撓頭,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自從你認識了落川之后,你就再也沒有提到過云澤。再說起到云澤的時候,你心里總會有無奈的東西,可是遇到落川之后,我就再也沒從你心底聽到那種聲音了,我聽到的是興奮,欣賞,像是強烈的希望與他再相見的聲音,阿爹阿娘說這種東西就是喜歡。”
重冥當時只覺得心里像是漏掉了半拍,卻還是蹙著眉幽幽道:“誰會喜歡那種笨蛋!”
而之后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沒好意思再去清歌那里。
夜涼如水,想到之前的那種悸動與拒不承認,重冥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
他慢慢地拉開了抽屜,里面靜靜躺著的是那把破魔刃。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曾經那樣關心過他落川,竟會對他下如此狠手。
那是在他們打打殺殺幾十年后的一天,起因是一件名為“渾夢”的魔界法器。
彼時,他與落川幾乎在同時發現了那件法器,他只不過是搶先一步輕輕觸到那件法器而已,整個人便被吸進了一個巨大黑洞。他本以為以落川的性格指不定會幸災樂禍的笑他一通,可那一瞬間,他卻聽到落川大喊了他的名字,那是比他遇到的一個人都要緊張的聲音。
那一刻聽起來,竟與那一日云澤撥他眼睛去看時無異。
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里,下意識就朝著落川坐在的方向伸出了手,落川卻令人意外地緊緊地抓住了他。
將他拉近黑洞的是一種喚作渾夢的法器,可以編織幻境,它可以將你帶入你最害怕的幻境之中。
他的真身本是黑麒麟,不善水戰。而渾夢將他拉去的,正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血海。他感到窒息,拼命地掙扎著,可是腳下的水草卻像是千萬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將他緊緊纏住。就在瀕臨死亡的那一瞬間,他想到的卻是落川。
可他想的不是落川如何來救他,而是希望他不要陷入如此的痛苦之中。
掙扎到最后,他還是失去了理智。
“重冥!重冥!重冥你別嚇我!”
渾渾噩噩之中,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是那樣的急切,擔憂,透著一絲絲的絕望。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他還沒有名字的時候,有個人也這么擔心過他,也像是這樣將他緊緊地抱在懷里不肯放手,也會這樣輕輕替他撩去額前凌亂的發。
那人一遍又一遍的喊著他的名字,聲音顫抖地厲害,他實在不忍心再這么無休止的沉睡下去,拼命拿出最后一起力氣稍稍睜開了眸子。
“醒過來!重冥!你給我醒過來!”
似乎有一處溫暖在他的唇上輾轉,那溫熱的觸感像極了一個……吻。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也并不代表他不曾見過,可是不等他仔細品味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觸感,一股清涼直入心脾。
那是一股仙氣。
重冥渾身一震,當落川的那張面容逐漸在他的眸子里清晰起來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動彈不得。
落川吻著他,不斷地給他注入仙氣,可他的樣子是那樣的狼狽,死死地抱著他叫著他的名字,一張臉煞白到沒有血色。
在他的記憶中,落川的嘴巴從不饒人,每次跟他對話都能把死人給氣活了。可為什么落川此刻卻是這樣擔心他,在乎他?是他在做夢嗎?
有人說“渾夢”會編織兩種東西,一種是人心底最抗拒的,可將人置于死地。令一種是最渴望的,讓人就此沉淪。
難道這就是他最渴望的?
他渴望落川……吻他?
這種認知讓他感到惶恐,可是這個吻卻又如此的美好,他從不知道落川那張似是缺德一樣的嘴竟能給他帶來如此美好的觸感。
落川不會這樣對他,所以這一定是夢,既然是夢的話,那還有什么可顧及的呢?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是遵從了自己心里所想,他想要落川更多的東西,雖然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想要聽到落川說些什么。
他動了動唇,逐漸加重了這個吻,狠狠地吸咬著那一處的柔軟,可他又是如此的笨拙與慌亂,一雙手顫抖著才環上了落川的腰。
他從不知道那個每日里與他打的不相上下,長相好看的落川竟然跟他的體格差了這么多。精窄的腰部他仿佛用一只手臂就可以摟住,將他禁錮在自己的懷里。
可是沒等他嘗夠其中的味道,就被一個大力摁在了地上。他的肚子一疼,像是被人狠狠踢了一腳。
不得不說這一腳實在是下了十分的力氣,在他再一次昏迷之前,就聽到那個人似乎抱怨了一句,罵了他一句“無恥!”
他無比確信這兩個字是從落川嘴里蹦出來的,因為只有落川罵人的時候是這個語調,尤其是罵他的時候。
甚至在與落川相遇之后,他不止一次的在回想他重冥究竟有沒有得罪過落川這號人物,可想來想去,他也沒有關于這個人一絲一毫的記憶。并且落川那時與他對戰的時候,總是會設下幾層結界,那結界除了他們二人誰也難以攻進來。
所以每每到了收場的時候,也就只有那個叫紫菱的女人會毫無分寸的一拳打進來。還記得落川有一次說著沒打夠,結果轉眼就被那個女人扛在了肩上帶走了。
那一刻,他心里除了有跟一眾手下一樣的詫異之外,似乎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東西,像是污漬一樣在他的心里慢慢擴散開來,無從清洗。
他更是去親自打探了一番,而他聽到的卻是落川與那紫菱交往甚切,更有人說落川親過紫菱,差點引得靈華與他大打出手。
難道那個粗暴的笨蛋竟是喜歡這樣的品行的女人?
他覺得很生氣,他覺得……紫菱配不上落川,而似乎落川跟誰在在同一處,他都覺得不合適,都覺得別扭。
等他徹底清醒的之后,已經睡在了鬼界,而他的手下也只是說看見他在鬼界那處挺尸,嚇得趕緊給背了回來,索性并無大礙。
重冥不禁回想起那個吻,便覺得那一定是自己的幻覺。可是當他起身的時候,卻覺得腰部一疼,他掀開衣裳一看,卻是赫然看見一塊淤青。
那一刻,重冥真的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下意識地舔了舔自己干澀的唇,仿佛在回味著什么。驚覺之時,卻又拽起自己的袖子使勁地擦了擦自己嘴巴。而在當天晚上,他卻夢到落川沖他笑,說他喜歡他,然后他們便……
那之后的數日,重冥幾乎都沒有出鬼界,甚至可以用寢食難安來形容。
不得不說那一吻之后,他對落川的感覺就完全變了,可是與他的窘迫不同,落川似乎與之前沒什么兩樣,甚至在他愣神的時候一扇子就將他扇出數里,還嘴賤的說了句“活該!”
以至于到了現在他都會想,關于他的初吻……到底是在哪里用掉的。可不管是不是那一次,他的初吻都是給了落川,因為在那之后沒多久,他就將這個人情還了。
那晚,落川在一處青樓里尋歡作樂喝的不省人事,碰巧被他撞見。他那時就看見落川整個人都掛在了兩個姑娘身上瘋言瘋語。他看的怒從心生,扛著那個笨蛋就給扔進了一處客棧,并且好好的回敬了他上次的吻,可是聽到落川那種不由自主的呻-吟之后,他就覺得自己徹底不正常了。
他就這么坐在床邊看著落川,身體卻很是燥熱。四更的時候,吵吵鬧鬧的落川才算是睡熟了,他便去找了清歌。清歌雖然年紀小,心智卻是早熟,看了諸多話本子,堪比西橋頭的說書先生。
聽了他的傾訴之后,清歌沒有笑話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就說你喜歡落川吧?你那時還死不承認!”
關于清歌的這句話,重冥并沒有在當時承認。
后來又有一次,他親眼看見落川被一只魔物傷到,差點散了滿身修為。他那時大腦幾乎一片空白,就這么提了劍跟那個人拼命。等他拼盡全力取了那人的向上人頭,大三了那只魔物的精魄之后,他才算是找回了些許理智,可那時落川已經不省人事了。
他抱著落川就回了鬼族,但凡見到了鬼族之人都覺得他是得了失心瘋。
他躺在落川的床前守了三天三夜,那一刻,深刻的意識到,原來落川也會傷的這么重,也會在他不知曉的情況下仙逝,神仙……也并不一定就會長生不死。
他那時才真的在心里承認,原來,他是喜歡上那個一開口就會把他氣死的笨蛋了。
之后將近二十多年的時光中,他幾乎都為一件事煩惱。那就是不知道為何,他斬殺九頭蛇向云澤提親這件事,竟然在當時就被傳上了九重天。
他此前并不知曉此事,說起來還是清歌告訴他的。
他那時只不過是問清歌他該如何跟落川那種笨蛋說出喜歡兩個字,因為他覺得落川似乎并不喜歡他,就在前幾天他還對他出黑腳,踹的他后背淤青了好些日子。
而那時清歌卻笑道:“你放心,就算你說了,就算落川真的喜歡你,我估計落川也不可能接受你,仙家向來好面兒。”
重冥蹙了蹙眉:“是……看不起下界之人?”
清歌卻搖了搖頭,“那倒也不是,你想啊,你都丟半條命砍了九頭蛇用那內丹給魔界云澤提親了,身為仙家的落川怎還會肯要你?”
他近乎失態的蹌踉了一步,一張臉分不出喜悲,幽幽道:“若說砍殺九頭鷹一事人盡皆知也就罷了……可我提親的事,怎么就傳開了……”
清歌一時間怔住了,瞪大了一雙杏眼,“不是吧重冥?你竟是不知曉么?我都知道快一百年了成嗎?重冥,這種事是最喜聞樂道得了,甚至都蓋過了你砍殺九頭蛇之事,你竟然都不知曉?”
重冥有些慌了,他只是覺得若是落川覺得他現在心里還喜歡云澤,那他豈不是更加的沒有希望了?
清歌見他的臉色實在不好,又想著他被云澤傷過,不忍心再打擊他,便安慰他道:“不是跟你說了,天家好面兒。再說天界跟鬼族現在暗地里較勁兒,就差沒撕破臉打起來。你如果能下跪向落川提親,我想落川也不會叫你登時就下不來臺,你說是與不是?再說了……你下跪求親,那也就算是拿出了彌足珍貴的尊嚴了,我想落川應該……會被你感動也說不一定啊。別這樣嘛,想開點。再說你跟云澤一未曾拜堂,二未有過肌膚之親,不作數的。”
為此,重冥又惆悵了些許年,終于在某天,他終于想到了一個比九頭蛇的內丹還有意義的東西,也更適合落川的東西—那便是他的麒麟心。
他本想用麒麟角,可是挖去麒麟角,就等于去了他一半的修為,那樣他就不能護著落川了。所以想來想去……還是用他的半心做聘禮更為妥當,也剛有深遠的意義。
落川那個笨蛋一向喜歡打打殺殺的,總是中別人地計,弄得一身傷。索性是落川自身修為頗高,才可安然無恙。可上次就是一個教訓,如果他在晚去一些,后果不堪設想。正好麒麟半心可補他的丹元,保他不會魂飛魄散。
只要……不是仙家的刑罰。
他想,落川雖然對他出手狠辣,可心地卻是跟九重天的那些人不同,他會感動的,或許……他會喜歡,會接受的。
反正他們來日方長,他已經不想,也不能再放棄喜歡這件事了。
彼時他遙想了許久,并且最終付諸于實踐了。
他想要將他親手打造的半心戒指獻給落川,同他傾訴心中所想。他不惜去九重天找他,卻在南天門那處聽說云澤因偷盜金剛罩被壓上了誅仙臺,他們還說,九重天要將云澤作為后羿弓的試箭之人。
他總歸欠了那人一命,他是要還的。雖然那時候,他很清楚剛失掉半心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在重重天兵的包圍下帶走云澤,可這是他欠他的,他必須換。
他甚至連找援兵的時間都沒有,可當時他只是在想,他如果這次可以大難不死,他就要向落川表明心意,即便是跪在那云陽殿上,成為六界的笑柄也不會有半分遲疑。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沒有護住云澤,沒有護住在最初的最初給予他不含一絲雜質溫暖的那個人。
當他在誅仙臺看見一臉陰翳的落川的時候,當落川一箭射穿云澤單薄的身體,令那個人魂飛魄散的時候,當落川一扇子將他扇下九重天,足足在鬼界昏迷一個月的時候,當他聽說落川承了云陽宮仙君位的時候,他看不清這個人了。
他恨透了他。
他覺得落川背叛了他。
他覺得曾經的落川已經找不到了。
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最怕的……卻是再也見不到落川這件事。
他怕落川做了仙君,就不會再見他,就會永遠永遠在這天上一天地下三年的九重天與他再無牽扯。
他對落川的感情在那一刻變得扭曲,他想要將他綁在身邊,所以他將那人狠狠地壓在身下,對他下了縛仙咒,他將那半心做成的戒指用最粗暴的手段塞進了落川的三魂七魄中,他將自己的魂魄與落川緊緊綁在一處,他壓著他狠狠地侵-犯,像是一頭徹底失去了理智的野獸,他弄傷了他。
可落川有多痛,他就會有多痛。
也算是公平的很……
可他不會放開他,他要拉著他贖罪,他要讓云澤重生,他想要把曾經的落川找回來,他……他落川就是別想跟他一拍兩散。
他熟悉的落川丟了,沒關系!他也可以用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找回來。
可是眼看著過了三百年,他跟落川非但沒有回到最初,反而越來越糟糕。
可他跟落川也確實好過,他記不清什么時候了……可就在那天夜里他說出叫他去奪凝魂石之后,落川就變得更加陌生了。
他本想著以落川的修為,取一個小小凝魂石是不在話下的。他之所以沒有自己去取,是因為那里只有身帶魔氣之人才能攻入。當然,他也可以強行攻入,可若是他不曾割去半心還好,可眼下他的身體還沒有養好,若是一不小心失去了全部的修為,縛仙咒就會消失,他就留不住落川了,他就會永遠失去落川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想那樣,他不想失去他,除了縛仙咒,他不知道落川怎樣才能對他笑,才肯留在他身邊。
那日落川一出門,他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他眼看著他入了魔界。他急忙找來四目鬼勘察落川的行蹤,以防不測。可是四目鬼卻說他看不見落川,他說落川隱去了仙跡。
落川消失十天,他就不吃不喝坐在落川入界的地方等了十天。
第十一日的時候,他再也坐不住了,顧不得勸阻就入了界。他找了他三個月,可是他終究沒有找到他。
魔族的人說,凝魂石已經被偷走了,他還聽到那魔物說落川就是不可理喻的瘋子,他們說落川是有意迎戰,似是有心殺戮。
果不其然,落川傷的很重,重到一個人睡在靈川旁邊血流不止,卻也不肯回來讓他療傷。他很心疼他,心臟似是在烈火中反復承受煎熬,令他站也站不住。
他就這么討厭他嗎?
寧愿死也不肯向他低個頭,說一句當年是他做錯了,不該殺了云澤。
他只不過是想要他的一句話,想要回到之前的那一百年。他想看到他對他笑,那笑容里有嘲笑也好,諷刺也罷,甚至是洋洋得意或是邪魅都好。
“落川……”
你心里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你心里……可曾有過我幾分?
思緒漸漸被抽回,重冥喃喃地喚著落川的名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被緊緊包扎住的傷口,卻還是染了一手的血腥,想來也是方才在與落川撕扯的時候弄傷的。
三百年過去了,那顆半心的戒指還在那個人身體里,與他的魂魄鎖在一處,他依舊沒能向他下跪求婚。
他回想著方才落川的樣子,雙手卻忍不住的發抖。
落川似乎瘦了好多,整個人都快要脫行了。他方才抱著他的時候,甚至能夠清晰的摸到他凸出的蝴蝶骨。
重冥不知道落川這幾個月都去了哪里,只是可以確定的是,落川似乎一直跟云肆在一起。可是云肆對落川的感情他不是不清楚,再說云肆是酒仙,他曾聽別人說,云肆的手藝相當的不錯。落川那家伙又很愛吃吃喝喝,云肆也一定會細心伺候他。
那他怎么就會看起來那么憔悴?
重冥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他想著要找去找他,就算不顧性命殺上九重天也好,他不會就這么放棄。
就在暗自下決心的這一刻,他卻聽到了別墅外的結界被強行碰撞的聲音,“轟—”地一聲,似乎有一個人落在了別墅前。
重冥心里一驚,捂著還在滲血的傷口下了樓,清歌跟四目鬼聽見了動靜也出了客房。
他猛地打開了門,靠在門上的那人就突然倒在了門內。
而當他看清那人的長相之后,重冥登時愣住了。
“云……云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