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皚皚白雪鋪了一地的銀白。雪光散落到凡間各處,映出耀眼的亮晶晶。
這樣厚的白雪,來年的收成一定是極好的。
白色的熒光照入溫暖的宮殿中,襯著躺在榻上的女子的眉目。柔軟的娥眉勾起的鬢角,不經意間瞥過陰寒,凍的人不敢移開眼。
那日為取得易無風的信任,柳煙兒足足在太后的宮前跪了一日一夜。終于求得太后的原諒,方敢回到自己的玉宸宮中。哪怕此事已經過了好幾日,但柳煙兒的身子在那日之后,居然染上了風寒。
如今又入了冬,害怕吹著冷風,柳煙兒一直深居簡出。
謹記著父兄帶進宮來的消息,柳煙兒難得聽話的藏著自己的鋒芒。果真,消停了些許日子。
柳憐兒死后,柳家又給柳煙兒送了一婢女過來,名叫東柯。真真是個奇怪的名字,不過柳全信里說,此女子不僅武功高強,而心思縝密,留在柳煙兒身邊,必定能好好的保護她。所以,柳煙兒也任由她去了。
天寒地凍的,玉宸宮素來得易無風的心,早早就燒了炭火。暖的春意盎然。
柳煙兒半躺在軟榻之上,喝下宮女們捧上來的藥,半瞇著眼休憩著。
得宮外探子消息的東柯輕輕的移開腳步,慢慢的靠近過來,躬著身子靠到柳煙兒跟前,
“娘娘,外頭來了消息。說是昭和公主連日來一直往許大人府上跑著,前幾日還將御醫配給太后的養生丸拿去討許家的老太太歡心。”
“昭和公主和許皖年?”聽完東柯之言,柳煙兒猛的睜開眸。躺的太久,居然讓她忘記了易無鳶跟許皖年之間的事情。
許皖年跟于緋詩的關系在宮中已經不是秘密,于緋詩的母親是許皖年的姑姑,兩人乃是表兄妹。這些柳煙兒早就一清二楚,想著如果易無鳶與許皖年成了親,那么自己想扳倒于緋詩,就更加的不可能。
不由的皺了皺眉頭,柳煙兒又東柯攙扶著坐起身,
“看來咱們的公主殿下當真是看上那位狀元爺了。”
“回娘娘,是的。”不似柳言的媚顏屈膝,東柯臉上只有一片淡薄。扶著柳煙兒坐起身后,就放開了她的手,站到一旁。
“那許皖年那邊,可有任何的動靜?”易無鳶心儀許皖年,在校場的那一鬧之后,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過,好似許皖年對易無鳶并沒有太大的心思。柳煙兒隱隱猜度著。
“回娘娘,許皖年在淮陽城里曾有過一心儀的女子,不過后來那女子嫁給了淮陽縣丞之子。”明白柳煙兒的心思,東柯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一稟告。
“淮陽的縣丞,薄遠之。我記得他,他好像是爺爺的門生。在我年幼之時,曾來柳家拜訪過爺爺,他的兒媳婦就是許皖年的心儀之人?”聽著東柯的話,柳煙兒在腦海中搜尋著淮陽縣丞的消息。終于讓她找到頭緒。
東柯繼續答,
“是的娘娘,許皖年心儀的那女子叫顧琴沁。本與許皖年兩情相悅,后來顧家遭不住薄家的權勢壓迫,就將顧琴沁許給了薄光。才斷了許皖年跟顧琴沁的情意。”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好辦了。”聽完東柯的話后,柳煙兒在眉角斂開一道淡淡的淺笑,朝著東柯招了招手,
“來,你附耳過來。”
“是。”東柯遵命的附耳過去。
柳煙兒貼在東柯耳邊低語幾句,聽完柳煙兒的指示后,東柯徑直的邁開腳步,踏出玉宸宮外。
消息傳出去后,玉宸宮中安靜的猶如往常。
一同安靜的,還有淮陽城里頭的薄府。
忙完一天的政務,薄遠之回到房中,習慣性的去書房呆上一會兒。剛打開的房門,熟悉的聲音駭的薄遠之久久不能晃過神來,愣在原地,
“薄大人別來無恙,最近可還安康?”
匆忙跪在地上,薄遠之居然行著大禮,
“柳大將軍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將軍恕罪!”
“大人多禮了,本將軍是私訪,實在不必那么多禮!”親自彎下身子扶起薄遠之后,柳全笑著回話。
在得到柳煙兒傳出來的消息后,柳全擔心著柳煙兒那邊又會出什么幺蛾子,索性這件事情,他親自來辦。于是,離開東邊的駐地,他深夜潛入薄府。
知道柳全到此,必定是有要事。薄遠之自顧開口問著,
“將軍深夜到此,可是有何事吩咐?”
柳全倒是不拐彎抹角,笑著答,
“聽聞令公子娶了以為如花似玉的******?”
沒聽明白柳全話里的意思,薄遠之愣在原地,驀然的看著柳全。候了許久,才道,
“讓大人見笑了。”
“不,不。”柳全又答,
“本將軍此番前來,還真是與大人那位如花似玉的兒媳婦有關。”
“將軍的意思是?”薄遠之表示不解。
只見的柳全擺了擺手,
“大人且附耳過來。”
“是。”薄遠之聽話的靠近過去,柳全在薄遠之耳邊輕聲低語幾句。話音落盡之后,震驚的薄遠之臉色蒼白,
“將軍所說,可是屬實?”
“那是自然,本將軍還能騙你不成。”柳全點了點頭,極其篤定的開口,
“許皖年如今官至三品,乃是戶部尚書。甚得皇上寵信,而且他的表妹乃是皇上寵愛的于妃娘娘。你想想,當年的奪妻之恨,他會那么容易就善罷甘休?”
薄遠之隨之一想,亦是覺得柳全的話無可厚非。當年顧琴沁與許皖年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己兒子對那顧琴沁情有獨鐘。他逼不得已,只能硬逼著顧家把人嫁了過來。那時候不過想著,許家只是商賈之家,成不了什么大事。
沒想到,皇上會推行科舉,還讓許家的許皖年中了頭籌。
想到這里,薄遠之就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噗通”的跪到柳全跟前,
“還望將軍出手相救!”
“本將軍這不是救你來了么。”漠然的瞥過跪在自己跟前的薄遠之一眼,柳全慢條斯理的開口。
“那將軍的意思是?”
“把那女人休了。”柳全漫不經心的說。
“就如此?”薄遠之頗有些意外。
“當然。”柳全點了點頭,
“許皖年就算氣憤,不過是氣憤你們當年從他手中奪愛。如今你們把那女人休了,也算是成全了許皖年不是。他還有何理由去牽連你們,再說,你們跟那女人都沒關系,他想牽連也沒有名頭不是。”
轉念一想,薄遠之覺得柳全說的也極有道理,
“將軍英明。”
“好,既然話已經帶到。那本將軍就不多留了,告辭。”見的薄遠之已經上鉤,柳全在嘴角勾起一個得意的笑靨。轉身從窗口跳了出去,消失在薄遠之的面前。
薄遠之不敢耽擱,立刻就把自己的兒子叫過來,依著柳全給的建議,逼著兒子將顧琴沁休棄出薄家的家門。
冷冷的冬夜里,顧琴沁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拿著薄光給的一紙休書,顧琴沁站在堆著雪的院落里,看著站在門口的薄光。吟著淚,不忍的問著,
“為什么?”
無視著她眼底的淚意,薄光轉過頭,冷冷的答,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忘不了那個人。如今他高中狀元,又貴為尚書大人,我放你離開。成全你們。”
“成全我們?”深深的擰了擰自己的娥眉,顧琴沁一記苦笑,
“若是想成全我們,當初你就不該娶我。若不是你們逼著我爹低頭,我如今又何須你的成全。”
“呵呵,我們逼你?”看著顧琴沁的眼神閃過意思嘲諷,薄光冷冷的笑著,
“若不是你們瞧上我薄家的權勢地位,又怎會如此心甘情愿的嫁入我薄家。顧琴沁,你也不必裝著清高,你骨子就是一個世俗的女人。”
“薄光,你……”雖然薄光素來待自己不好,顧琴沁也知道全是自己咎由自取。聽著薄光要休了自己,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我沒有犯七出之條,你憑什么休棄我?”
“憑什么?”薄光挑了挑眉,
“你當真以為你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么,拿著我們薄家的名聲,做了多少事情。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還有,當初在醉仙樓,不是你的故意撩撥,我又怎會對你一見傾心呢?你真當我薄光是傻的,不過是看你有些姿色,陪你玩玩罷了。玩也玩膩了,休了你有何不行?”
“你……”所作所為被薄光如此**裸的道來,顧琴沁此時竟然無話可說。
最終,還是被薄家的家丁們趕出薄家的大門。
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看著清冷的街,顧琴沁緊緊的抱著自己。尋著顧府的方向,敲開了顧府的大門。前來開門的小廝認出了顧琴沁,忙忙將顧琴沁迎入宅子里。
天色已晚,顧家的人將顧琴沁安置在她未出閣住的閣樓里住了一夜。
天亮之后,薄家那邊也將消息傳了過來。聽聞薄家的消息后,顧家的人居然絲毫不念及骨肉親情,就將顧琴沁趕出家門。
無處可去的流浪中,顧琴沁又迎來黑夜。
在饑餓與寒冷的交迫中,顧琴沁行走在街頭。餓到極致,忽然看見前方有一個饅頭,顧琴沁走了過去,將饅頭撿起。拍了拍饅頭上的塵土,正要放到嘴里。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的乞丐一下子將顧琴沁推倒,將她手里的饅頭搶了過去。
跌在地上的顧琴沁手磕到路邊的石子上,傷口的地方傳過來火辣辣的疼。
沒想到,她顧琴沁居然也有今日。
“你怎么樣了,想要我幫你么?”就在顧琴沁哭的傷懷的時候,從頭頂流瀉下來一道清朗的男音。顧琴沁抬頭望上去,清楚的看到,男子長著一張,很好很好的臉。
他說,
“像你這么美好的女子,著實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應該被人仔細的安放,妥善的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