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夕陽余暉折成天邊胭脂色的霞彩落入悠悠的河水里,泛起河里清波一圈有一圈的瀲滟旖旎。
醉人的顏色,映在于緋詩晶瑩通透的眸子里,畫出一層又一層的深思。
漾漾水波,泛起碧瀲漣漪。推著畫舫緩慢的前行,河面上飄忽過來的風,溫柔的撩起于緋詩漏在額角的碎發。發絲細膩,洋洋灑灑拂亂飄起,遮掩的于緋詩的目光,都是錯錯落落的。
安靜的坐畫舫里頭的船艙內,門口拉著水晶珠串簾子。風一動,畫舫輕輕搖著,由珠子串成的簾子敲擊著發出清脆的響聲。
打開的紗窗,在于緋詩坐的位置望過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沐浴在斑駁霞光里的蘆葦蕩。
良辰美景虛設,只可惜,她唯有孤身一人獨賞。
思及此,于緋詩就有些羨慕起云箴。
不管宣無亦對云箴是何種感情,終歸云箴在宣無亦的心中,都是有著舉足輕重的份量。至少,為讓云箴活下來,宣無亦可以連命都不要。至少,在云箴的心里,還有著一個人,可以讓她想讓她戀,讓她念念不忘。
不似她是死是生,從來都只有一個人,無人掛念,也不會有人心疼。
有的時候,于緋詩也會想到易無風。后來想想,只覺得自己是在癡心妄想。冷妃死的時候,易無風毀天滅地的絕望,至今還讓于緋詩觸目驚心。
加上,易無風那樣尊貴的身份。再說了,后宮佳麗三千,她何德何能,有資格去跟那些名門淑女相斗。
想想,于緋詩無奈的搖了搖頭。一聲輕息嘆落在五彩斑斕的河水之上,順著悠悠拂過來的風,飄落的了無痕跡。
看了看煙波浩淼的河面,于緋詩尋思著,還有多久才到并州城。
與云箴說明白之后,于緋詩覺得,自己不便再留在煙雨島上。
有這銀月浮蓮入藥,云箴的病況,已經沒有大礙。宣無亦經過她那日的醫治,島上還有那么多的大夫看顧著,想來也出不了多大的問題。
有云箴在,她必然也不會讓宣無亦出任何的問題。
反而是,于緋詩若留下,便成了云箴與宣無亦之間最大的問題。
女人的小心思還有胡思亂想,一直身處后宮,于緋詩是最能體會的。于是,于緋詩跟云箴說過一聲之后,起辭離開了煙雨島。云箴沒有多留,派了云重送于緋詩出島。
逐漸隱匿下來的暮色,看來不到入夜時分,是到不了并州城了。
于緋詩沒有回到,對于易無風而言,好像并沒有太大的差別。
并州城內行館當中,易無風神色安逸的坐在房中高席之上,一手扶著一旁的軟榻把手,一手搭在自己的腿上。不露聲色的看著跟前的鐵眼,
“你說,那群人是沖著于緋詩去的?”
鐵眼雙手抱著拳,在易無風跟前彎著腰,不敢抬頭,
“回公子,是的。那群殺手確實是沖著夫人而去,并且武功都不弱。若不是我等去的及時,只怕夫人與宣大俠都得命喪他們手下。”
“宣無亦那么高的武功都受了傷?”聽聞宣無亦都受了傷,易無風眉目一挑,似有些不相信。
不敢隱瞞,鐵眼如實回答,
“我等到時,確實見夫人扶著身受重傷的宣大俠,當時的情形看來,宣大俠是陷入昏迷當中?!?
“于緋詩扶著他?”并沒有抓住鐵眼話中的重點,易無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偏移到于緋詩扶著宣無亦這個細節上去。
感覺出易無風的不悅,鐵眼瞬間也覺得有些為難,倒是也說不出一些謹慎的話來,
“回公子,當時宣大俠昏迷不醒,需要別人的攙扶,當時又沒有旁人在場,也只有夫人一人。”
鐵眼本意是想替于緋詩說話來著,豈料不說還好,一說反越發勾起易無風心底的酸意。這些日子的相處,孤男寡女的,讓他如何放心。
對于緋詩,易無風自知是沒有動著心思的。畢竟冷妃剛去不久,而這世上,唯一能牽動他的心的人,也只有冷妃。但于緋詩畢竟是他的妃子,若真傳出什么難堪的傳言出來,丟的也是他皇家的臉面。
倉促的給自己心底的不悅找一個借口,易無風跟自己說著。不理會鐵眼的解釋,易無風將起遣了下去,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著易無風陰沉不定的神色,鐵眼不敢反駁,恭恭敬敬的退身下去。
等的鐵眼走遠,易無風心里隱藏的不安慢慢化成煩躁,焦躁的端起一旁木案上的茶碗呷一口。易無風將茶碗放回到案上,清香溫熱的茶水潤過他的喉間,絲毫沒有將他心底不安的感覺褪去。
“嚯”的站起身來,易無風想出門走走。
踉踉蹌蹌的從門口奔過來一道人影,是行館里伺候的婢女,火急火燎的奔到易無風的跟前,
“公子,公子,夫人回來了。”雖然沒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但良鑰一直喚的易無風公子,連帶著行館里的人都喚的易無風公子。而于緋詩,也一直與易無風做的夫妻相稱。
這時候,本在門口候著的婢女,看到于緋詩回來,匆匆忙忙的就跑來稟告易無風。
易無風眉峰輕輕一挑,先是惱了冒冒失失的婢女一句,
“有何好慌張的。”
因于緋詩的回來,婢女臉上露出的欣喜,被易無風臉上的冷酷一潑,消失的無影無蹤。退開一步,站一旁給易無風欠身福禮,
“奴婢失禮,公子恕罪?!碑斎徊粫娴闹捂九淖铮谉o風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就讓她下去了,自己倒是站在門口,等著于緋詩過來。
說到底,他心里還是多少有些忐忑的。既然心里疑神疑鬼,還不如找于緋詩問個明白。
易無風沒有等太久,于緋詩就沐著一身風塵從門口踱步進來。
渡著屋檐上風燈灑下的光輝,于緋詩的身形單薄的讓人有些心疼??粗诰p詩越走越近的身影,易無風恍惚間心底升騰起一種別樣的情愫,說不清也道不明,不似刻骨銘說的思戀,更像細水流長的想念。
還掙扎欲問出口的話,頓時沒有了問下去的心思。
“見過公子,公子萬福?!庇诰p詩也是看到了另一頭等著自己的易無風,看著他氣宇軒昂的身影,讓的于緋詩風平浪靜的心湖,泛起絲絲纏綿的波浪。
含著笑,碎步走到易無風跟前,盈盈拜下身去。
還沒等的易無風讓她起身,忽爾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在易無風的跟前。
“緋詩?!币谉o風心里一急,伸手出去撈住于緋詩倒下來的身子,朝著門口大喊一聲,
“來人,找大夫?!?
喊完,抱著于緋詩踏入房內。
這個時候,雖然天色已晚,但行館的人還是將大夫給請了過來。
給于緋詩診過脈后,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輕松與易無風道,
“公子請放心,尊夫人并不大礙。就是多日勞累,沒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也沒有好好的用膳,造成的體虛。休息幾日,加上好好調養,便可無事了?!?
“嗯?!背蠓螯c了點頭,易無風表示知道。轉頭讓人看了賞,并將大夫送出行館。
回想著大夫的話,想起于緋詩是累倒的,易無風心里就有這莫名其妙的糾結。
想來是為了照顧身受重傷的宣無亦才整成她此番模樣,想到她落的如此下場,是為了照顧另外一個男人。易無風心里就氣不打一出來,更是想到他們這些時日的朝夕相處。
易無風就有種想殺人的沖動。
臉上騰布著莫名的怒意,在看到于緋詩孱弱的小臉的時候,易無風又不好發作出來。
在房中躊躇許久,跟著大夫去拿藥,并且已經將要煎好的婢女走入房中來。端著煎好的藥汁,端到易無風的眼前,
“公子,夫人的藥好了?!?
被婢女的聲音喚回心神,易無風轉頭過去,接過婢女遞過來的藥,
“哦,好的?!比缓笞接诰p詩的身側,扶起于緋詩的身子,輕喚著她,
“緋詩,緋詩!”
在易無風的一聲聲輕喚,于緋詩朦朦朧朧的睜開雙眸,看到坐在自己身旁還端著藥碗的易無風,咧嘴散開一道單純的淺笑,
“公子!”
“嗯?!币谉o風輕應一聲,
“來,先把藥喝了。”說完,扶著于緋詩坐好后,抽出扶著于緋詩手。抬手舀藥,捏著勺子,伸到于緋詩唇邊。
溫柔的眉目,款款溫情,讓于緋詩不自覺的醉在其中。
柔順的將他舀過來的藥汁,一口飲盡。實在不好意思讓他如此屈尊降貴的伺候自己,于緋詩伸手過去,接過易無風手中的藥碗,
“公子,還是我自己來吧?!庇嘁袈浔M時,她已然將碗里的仰頭飲盡。
本是體貼易無風的行為,讓易無風看來,不知為何竟成與他撇清關系之舉。
拿回于緋詩喝空的藥碗,易無風一把塞到房中婢女的手中,并將其遣退下去。
于緋詩雖為丞相庶女,但除卻她的母親跟慕婉,還沒有如此貼心的對待過她。不禁柔軟了眉眼,定定的看著易無風,生出了不該有的感激,還有感動。
讓于緋詩萬萬沒想到的是,易無風的溫情變成冷情,不過轉眼的一瞬間。
等的房中婢女走后,易無風從于緋詩的床榻邊沿站起身。剛還是深情款款的眼神,變得疏離而淡漠,他說,
“既然你是我的人,就該有作為皇家媳婦的覺悟。不管你與宣無亦之間,有著什么,都給我斷的一干二凈。還有那些日子,我希望你沒有背叛我。”
冰冷又刻薄的言辭,好似一把尖刀,讓于緋詩不自覺被暖起的心,傷的鮮血淋淋。眼中的感動隨著易無風的話落,變成滿目的凄然。轉過堅決,于緋詩定定的看著易無風,
“公子請放心,妾身自是明白自己的身份,定然不會讓公子難堪?!?
“如此甚好!”易無風又是道,說完,揮了揮衣袖,頭也不回的走出于緋詩的房中。
目送著易無風越走越遠的身影,兩行清淚在于緋詩眸底再也隱忍不住,滑落而出。打濕了于緋詩蒼白的雙頰,抬起雙臂,于緋詩緊緊的將自己的抱住。
哭的無聲又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