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姨,凝姨!”
肖姑姑這才回過神來,前塵往事褪去,遺下的余溫痛感仿佛還留在心底的深處。搖了搖頭,伸手撫了撫于緋詩的額角,
“詩兒,一定要記住凝姨的話。特別是那琉璃雙耳瓶,若是遇見,必定要避開。”
肖姑姑此番說的極多,于緋詩并未能如數的記下。聽的肖姑姑極為慎重的提醒著那琉璃雙耳瓶,于緋詩更加的費解。于緋詩進宮也有些時日,從未聽說過雙耳瓶的詛咒。
頗為好奇的瀲了瀲清眸,詢問著肖姑姑,
“凝姨,為何你說的這些,我聞所未聞。這些個深宮秘事,凝姨你又是從哪里知道的?”
于緋詩的詢問,使得肖姑姑的神色沒來由的一愣。靜默許久,肖姑姑才答,
“早年的時候,我曾是清貴妃身邊的貼身宮女,所以,聽到的事情,見到的事情,比你們要多一些。”自然是不會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于緋詩的,更加害怕把她牽扯到自己的恩怨當中。
先皇死了,皇后成了太后,皇后的兒子成了皇帝。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沒有多長的日子好活,無非是想著殘喘最后的一口氣,看能不能有機會見她的軒兒一面。
“哦,原來如此。難怪凝姨你知道那么多。”聽了肖姑姑的解釋,于緋詩恍然大悟,
“凝姨,你放心吧。我會將你的話牢牢記在心里。但是呀,你也別太擔心了。我會在這里,永遠陪著你的。”
“噗哧。”還真是沒聽見人家說要永遠留在冷宮的,肖姑姑沒忍住,噗哧一笑。摸了摸于緋詩的頭,憐愛的道,
“傻丫頭,凝姨才不希望你一直留在冷宮呢。你是個有福的孩子,不應該在這個地方的。”
盡管麗太妃只是被皇室廢棄的棋子,但她畢竟伺候過先皇。
因為于緋詩的事情,驚動了昭元宮的皇后。不想留下話柄,皇后便將此事稟了上去,禮部的告文很快就發落下來,依著后妃之禮厚葬著。
麗太妃死在冷宮。為保住墨云,綠顏從中動了些手腳,只說太妃是中暑身亡的。太醫院那邊也不知道收了什么好處,也影了綠顏的話。
一樁可大可小的迷案,就這樣被糊弄過去。
倒也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雖說于緋詩被無罪放出暗房,但于緋詩心里總覺得非常對不起麗太妃。如果不是因為她得罪墨云,墨云為陷害她,也不會害的麗太妃死于非命。最后,還得這么個下場。
一想起此事,于緋詩的心,就被濃濃的愧疚籠罩著。
當然知道于緋詩心里的癥結所在,肖姑姑撫慰般的摸了摸她的頭,
“詩兒,人各有命。很多東西,是我們無能為力的。再說了,這并不是你的錯。換個方向來想,麗太妃還得感謝你呢。若不是你的事情,驚動昭元宮那位,麗太妃未必能得到后妃之禮的葬儀。”
“什么?”對肖姑姑此話甚為不解,于緋詩猛的抬起眸,茫然的看著肖姑姑。
肖姑姑繼續答,
“你想,先帝宮中那么多的嬪妃,豈能個個由此殊榮。免不了,總有人被摒棄在皇陵之外的。”
“也是。”拉聳下腦袋,于緋詩恍然大悟。
這就是皇宮,活的時候尚且不能得到優待,死后又怎么可能。
無奈的撇開嘴角一絲苦笑,于緋詩搖了搖頭,跟肖姑姑說下一聲,打算前去前堂幫忙忙活麗太妃的葬儀,
“凝姨,我去看看前面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好的,我們一起過去。”點了點頭,肖姑姑應下于緋詩。接她一句,腳步也跟了上來。
依照本朝的規矩,皇帝遺留下的妃嬪,若有育有子嗣的,在皇帝逝去后,可跟隨兒子前往封地。若是無兒無女的,則是留在宮中的冷宮,或者萬佛堂。而麗太妃并沒有育有子嗣,所以才被遣至冷宮。
如今她的身后,靈堂也只能設在冷宮。
因為肖姑姑是冷宮的掌事姑姑,所以,這么重大的場合,她是不能不在的。
跟在肖姑姑的身后,于緋詩很快就來到麗太妃的靈堂前。黑白相間的布幛,明晃晃的長燭,擺在大堂上的棺木怎么看都讓人陡生一種凄涼之感。
皇帝還算仁義,也有請來得道的高僧,為麗太妃念經超度。并且命令欽天監選好良辰吉日,給麗太妃下葬。
這種事情,宮里頭有多的是人去安排忙活,所以,于緋詩除了在靈堂上掃掃塵。迎接著前來吊唁的主子,并沒有太多的活計。
間隙的時候,沒有人來,于緋詩才敢偷偷的給麗太妃上一炷香。畢竟,麗太妃的死,她有著脫不了的干系。如果不給麗太妃吊唁一下,她心里總覺得過意不去。
就在于緋詩的香剛剛落下,門口候門的太監自門口傳來一聲高喊,
“香妃娘娘到!”
于緋詩忙忙退到一旁,退到肖姑姑身側,行禮迎接著香妃,
“奴婢給香妃娘娘請安!”
香妃進來的時候,于緋詩已經跪身下去,低著頭,并不能看清楚香妃的面容。只是看見一片白色的裙擺,從眼前飄過去,還漾著細膩的流蘇。
碎小的步子緩緩的邁過去,在于緋詩等人鼻下留下一陣一陣的隱香。
于緋詩忽然明白,香妃為何會被封為香妃。
然后,又聽見哀婉、清泠的女音從堂前的方向一聲一聲的傳過來,
“姨母,姨母。香兒來晚了,姨母!”話到最后,余音里染著濃濃的哭意,聽的場上的人,皆是于心不忍。
聽的于緋詩是越發的愧疚。麗太妃的母家姓酈,父親乃是太傅,也算是不大不小的閑差。而香妃的母親,亦是酈家的女兒,與麗太妃還是同出一母的同胞姐妹。
還聽聞,香妃的母親去的早,幼年的時候皆是養在母族,又麗太妃帶著長大的。所以,對麗太妃的感情極深。當初先帝駕崩,曾有人提議讓先帝遺留下來的嬪妃殉葬。這話,自然是對無權無勢,又無背景強厚娘家的嬪妃說的。
而只有一個當太傅的父親的麗太妃,就赫然在冊。最后是香妃在太后跟前跪了七天,用誠心打動太后,才撤去殉葬的提議。
由此可見,香妃是多么的愛戴這位姨母。
正待于緋詩想的出神,恍惚間,有人扶了自己一把。投眼望去,是肖姑姑。原來,香妃已經上完香,正叫眾人起身。
起身后,于緋詩又見的香妃緩緩轉過身來,這才看清楚的面容,果然傾國傾城。特別是兩片朱唇,染著胭脂的顏色,趁的一身素白的嬌顏越發的美艷凍人。只是,眸光卻是沒有她的容顏那般和緩,透著冷冷的怒意。
輕輕的啟了啟唇,香妃的聲音褪去清泠,染著薄涼,
“誰是于緋詩?”
聽到傳喚,于緋詩往前一步,站了出來,
“回娘娘,奴婢正是。”
為來得及見香妃何時移開的腳步,只聽的“啪”的一聲,于緋詩臉上立時浮起鮮明的五指印痕。火辣辣的疼,瞬間從臉上傳來。
“噗通”一聲,于緋詩跪了下去,
“奴婢惶恐!”
“娘娘。”肖姑姑心里一緊,已然開口,
“不是她所犯何事?”
然而,香妃卻是不理會肖姑姑,自顧的捏起于緋詩垂下的螓首。寒涼的目光,冷冷的瞥在于緋詩臉上,
“倒是極好看的一張臉。知道本宮為何打你么,剛那一巴掌是為麗太妃打的,打你伺候不周,竟然麗太妃中暑身亡。而這一巴掌,是為本宮打的,打你讓本宮失去最敬愛的姨母。”說完,揚手又是一巴掌,于緋詩另一邊臉,對稱般的映起五指紅印。
本身就對麗太妃有著深深的愧疚,于緋詩不敢辯駁。挨打后,反而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奴婢該死,娘娘教訓的是。”
見的于緋詩這么低眉順耳,香妃氣也順了一些。無意再與她糾纏,轉身走出靈堂。
雖然香妃是麗太妃的姨甥女,但她還是皇帝的妃子。而麗太妃的身份也沒有尊貴到,要皇帝的妃子給她入殮。所以,拜祭完,香妃就返回自己的寢宮。
走在回宮的路上,想起幼年的時候,在麗太妃身邊的點點滴滴,想起麗太妃對自己的疼愛。還有初初嫁入太子府時,麗太妃對自己的幫持。又想到如今就要天人永隔,香妃的心,就一陣一陣的抽痛著。
一行行清淚也從蓄滿的眼眶里溢出來,打濕了她臉上的薄妝。
在就到回到寢宮的時候,從前方玄門處拐出來的綠色身影,讓香妃一行的腳步猛然停了下來。
端著得體恭謹的淺笑,來人慢慢的屈下身子,給香妃見禮,
“見過香妃娘娘。”
看了來人一眼,香妃挑了挑眉,
“綠顏姑姑!”皇后跟前的紅人,香妃怎么可能不認識。可惜香妃素來對皇后沒有什么好感,連帶著對綠顏也和藹不起來。只是淡淡的掃過她一眼,道,
“姑姑此番攔下本宮,是為何?”
“自然是有要事欲與娘娘說的。”也不介意香妃對自己的不待見,綠顏臉上笑意未減,溫婉的回話。
“何事?”
“是關于麗太妃的死?”綠顏答。
“什么?”聽完綠顏此言,香妃臉色稍稍一變,聲色變得嚴謹起來,
“你的意思是,我姨母的死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