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眨眼間,清明時節的微雨還未走遠,端午節帶著誘人的粽子香氣,姍姍而來。
處在五月出頭的佳節,褪不去盛夏固有的炎熱,天空卻是藍的可以看見背后的寧靜。偶爾幾朵白云飄過去,躲在炙熱的日光里,像被烤熟的棉花。軟軟的,煞是好看。
因為是過節,一大早天才剛亮,肖姑姑就命于緋詩跟點紅前去內務府領粽子。
點紅剛來冷宮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是很嫻熟。怕她闖禍,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肖姑姑特意安排她跟著于緋詩,一來是讓于緋詩好好帶著她,二來,也怕于緋詩累著找個人給她搭把手。
正好點紅是良妃攆進來的,背景干凈,人也單純,不會有什么亂七八糟的心思。
能夠跟著于緋詩,點紅心里也很高興。整日忙上忙下的,開心的跟個猴子一樣。
跟于緋詩有說有笑的去內務府領著粽子。有肖姑姑在前面打點過,并沒有人故意刁難,于緋詩跟點紅任務完成的很順利。又說說笑笑的,返回冷宮。
剛剛拐入門口前的青石小道,遠遠入目的兩排人影,讓于緋詩與點紅皆是一怔。慢慢踱步過去,才是看的仔細。
兩排面容嚴謹,衣著整齊的宮女內侍正規規矩矩的候在冷宮前。陌生的面容,讓于緋詩跟點紅都認不出來到底是哪宮的宮女。小心翼翼的踱步進去,壓壓跪著的一群人,更是讓于緋詩跟點紅驚的一愣。
差點把手中的粽子都摔到地上,“啪”的一聲,跟著跪在地上。
“你就是于緋詩,于姑娘?”淡薄中帶著絲絲的冷漠,寂靜里又顯出少許尖銳的嗓音,隨著移到于緋詩眼前的天青色緞面繡花鞋,一同從頭頂潑落。灌入于緋詩的耳中,說不出的壓迫。
沒弄清楚是哪宮的主子,于緋詩不敢貿然作答,低著頭委婉回著,
“奴婢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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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又聽的那人道,
“倒是長的極好的面容,就是不知道這品性如何。也難怪,陛下會心疼這花容月貌,留下一條命。”雖然她這話說的不著邊際,聽入于緋詩耳中,不甚的清楚明白。
不敢回嘴,于緋詩低眉順耳的跪著。
哪里舍得于緋詩這樣委屈,肖姑姑適時出聲,幫于緋詩解開僵局,
“皇后娘娘心慈,百忙之中還牽掛著冷宮中的各位太妃,奴婢替各位太妃謝過娘娘。”肖姑姑這話說的可是有些門道,自然知道眼前的這位皇后跟前的紅人,是故意接著封賞的機會,來探于緋詩的底,順機下下馬威。
畢竟,于緋詩曾得過皇帝的恩寵。又是這么一副花容月貌,難免讓人不放心。但肖姑姑這么一說,明白的提醒著前來頒旨的人,你是來頒旨的,還不趕緊把粽子頒發給太妃。
經肖姑姑這么一提醒,于緋詩也明白過來,眼前的這位,想必就是皇后跟前的掌事姑姑,綠顏姑姑。而肖姑姑的話,不僅提醒了于緋詩,也提醒了綠顏。回過神來,綠顏想起自己的正事。忙忙吩咐宮女,給太妃們送粽子。
趁此機會,肖姑姑領著冷宮跪著的眾人,一并起身。幫忙發著粽子。
就在這應該開心的時刻,一宮女慌慌張張的從后堂的房間里跑了出來。聲音顫顫驚驚的,帶著斷斷續續的恐慌,
“麗太妃,麗太妃她……”
“麗太妃怎么了?”綠顏聞言,深眸一凜,橫過宮女。也不待宮女回答,自顧上前看去。
怕出什么亂子,肖姑姑帶著于緋詩也跟了過去。
還沒進門,就見的麗太妃暈倒在房中。綠顏忙忙讓人將麗太妃扶回到床上,還讓人傳了太醫過來。
一番折騰下來,場面弄的好不浩大。雖說有著太醫在場,于緋詩心中還是升騰起隱隱的不安,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一樣。果不其然,老太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搖了搖頭,
“太妃娘娘,殯天了。”
“怎么可能。”于緋詩踉蹌的退后一步,悲愴的神色一下子從內心深處襲來,沖擊的她的臉都顯得發白。明明昨日,她還跟麗太妃有說有笑,還在幫麗太妃梳頭。怎么會,一下子就殯天了。
緊接著,又聽的太醫道,
“這天氣悶熱,讓人極其中暑,娘娘這是中暑后氣血上涌,喘不過氣來,才發生了不測。只是,這不應該呀。”
“太醫,可是有什么不妥?”聽的太醫這么一說,綠顏搶在欲問話的肖姑姑前頭,搶先問道。
再一次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山羊胡,老太醫答,
“這天氣雖然悶熱,但太妃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么會中暑。而這暑氣中的,倒像是自身體內涌的氣血而造成的。”
這回,綠顏總算聽明白老太醫話里的意思。面容一沉,冷冷的下令,
“來人,把麗太妃吃過的膳食渣子,都端過來給太醫查一查。”
很快,就有人端來剩余的飯食過來,其中,還有于緋詩每日給太妃們煮的夏桑菊茶。
從宮女手中接過殘渣,老太醫一一聞了一遍,在于緋詩煮的夏桑菊茶前,停了下來,面色微微一變,
“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消暑降火的夏桑菊茶。”于緋詩正要回答,被肖姑姑拉了一把,拉到肖姑姑身后。肖姑姑替她作答。
“不對,既是消暑的東西,怎么會肉桂在里面。要知道這肉桂是滋陰補陽的,這時節食用這個,極易上火。”太醫此話一出,于緋詩臉色越發發白。
綠顏則是不動聲色的輕輕一笑,眸底瞥過一絲詭異,道,
“那這夏桑菊茶是誰煮的。”
這次,沒有誰再能護住于緋詩。
“噗通”一聲,于緋詩跪了下來,跪到綠顏跟前,
“回稟姑姑,是奴婢。但是,這茶里奴婢并沒有放肉桂。”
“你大膽。”并沒有聽于緋詩的辯解,綠顏冷冷的橫過于緋詩一眼,直接就下令將于緋詩押了下去,
“來人,把她押下去,聽候發落。”
“姑姑。”肖姑姑心里一緊,上前幾步,想為于緋詩說明。亦是被綠顏狠狠一瞪,未能如愿,于緋詩被強制性的押了下去。
被押往暗房的路上,于緋詩不禁想,她與這皇宮一定是八字不合。每次都是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就轉為噩運。看來,是有人故意陷害她。只是可憐了麗太妃。
沒有任由于緋詩想的太久,暗房一到,綠顏一巴掌把于緋詩推了進去。
受不住綠顏的力道,于緋詩跌跌撞撞的跌了進去。
立刻有人將于緋詩綁了起來。四周合上的木窗,因為窗外陽光的強烈,隱約透進一些亮光。朦朦朧朧中,于緋詩適應了許久,才適應下室內的微弱光亮。才是看清楚,這里與肖姑姑處的暗房不一樣,入目之處,遍地都是刑具。
有夾手指的木夾子,有燒紅的烙鐵,有粗大的皮鞭……應有盡有。看的于緋詩心里一冷,無邊的恐懼哄涌而上,占據滿滿的心腔。
眼里浮著壓制不下的恐慌,于緋詩死死的盯著綠顏,
“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綠顏陰森的笑了笑,那笑意讓人毛骨悚然,
“你不是挺有能耐的么,送了一件衣裳,就讓皇帝陛下神魂顛倒的。進冷宮不過短短時日,也讓冷宮的人神魂顛倒的。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
寒語冷言,雖是不長,但也足以解釋清楚,她將于緋詩帶來的原因。明白之后,于緋詩心里的恐懼倒是漸漸的散了。
原來,又是一個局,想置她于死地的局。如今看來,恐懼跟驚慌,甚至哀求詢問,都是無濟于事的。索性,于緋詩心里一橫,淡漠的掃過綠顏一眼,淡然開口,
“姑姑的意思,奴婢并不明白。陛下寵信我,那是陛下的隆恩,豈是奴婢能夠抗拒的。至于冷宮的眾人,像姑姑您這種人是不會明白的,因為與人為善這個詞,姑姑根本就不懂。”
“你放肆。”如此明目張膽的挖苦諷刺,綠顏又不是傻子,哪能聽不出來。揚手就甩了于緋詩一巴掌,
“反了你。死到臨頭,還逞一時口快。我告訴你,你膽敢謀害太妃,雖然那太妃是被宮里廢棄的人,但是這罪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要你一條命,足矣。”
“呵呵。”不是聽不出綠顏言語間的狠毒,于緋詩早就不做多想。只是疏漠的笑過兩聲,不再答話。
以為她是被自己唬住了,綠顏又開口道,
“瞧你花容月貌的,又年華正好。死了倒也可惜,不如這樣,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我設想救你一條命。”
當然知道綠顏沒存好心思,于緋詩還是故意作出極感興趣的樣子,意興闌珊的看著綠顏,
“不知道姑姑想知道什么,奴婢一定之而不言,言而不盡。”
不再拐彎抹角,綠顏直接開門見山,
“你跟肖凝是什么關系,她為何處處護著你。還有,你們到底在謀劃著什么,是否想重回到陛下身邊,重得圣寵。”
一聽,于緋詩倏然就笑開聲來,尖銳的笑聲讓綠顏都是一怔。
重回皇帝身邊,還回的去么。她的情死了,她的心也就死了。無端的一記苦笑,于緋詩偏生的又不想如了綠顏的意。眼中緩慢浮起嘲弄的目光,
“姑姑是在擔心么,還是皇后娘娘在擔心?沒想到,我區區條賤命,還勞煩尊貴的皇后娘娘惦記。還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住口。”這事本就是瞞著皇后做的,綠顏聽的于緋詩提及皇后,不免心中一陣忐忑,
“你自己一心找死,與娘娘何干。”
“是么?”唇角勾起一道輕嘲,于緋詩眼底的諷笑絲毫未曾褪去,
“那你們為何這么處心積慮的想我死呢,不就是怕我會重回皇帝身邊,用著這張臉,蠱惑了你們高高在上的皇上。還摔碎了你們呼風喚雨的美夢。”
“你……”聽著她出言不遜的話語,綠顏火冒三丈,揚起手掌,又要落下。卻被于緋詩的輕輕一喚,生生攔在半空,
“姑姑還是別打的好,不然,把我打蒙了,我可不記得我跟肖姑姑是啥關系。還有,我們的目的哦。”
“你……”
日落星沉月盤起,夜幕如斯降臨。
于緋詩被帶走后,使得好不容易恢復著點點生機的冷宮,重現跌回到死寂當中。
點著沉水香的房內,熏煙裊裊,燭火漪漪。墨云輕描淡寫的素顏映在瀲滟的燭火中,往日的跋扈褪的干凈,浮動著繼續焦躁。類似著無措的慌張。
萬萬沒有想到,麗太妃居然死了。
那日,跟在顧太醫身邊伺候的醫女閆翔說,在涼茶中摻著肉桂只會使人頭昏目眩,頂多就是昏昏欲睡,陷入昏迷。可她也就只加了一把肉桂粉進去,麗太妃怎么會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