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到這里,于緋詩若還不明白良妃的心思,未免太過愚笨。立刻就磕下一個頭,于緋詩篤定的道,
“只要娘娘愿意放過慕婉,臣妾愿意做牛做馬報答娘娘。”
“瞧妹妹說的,本宮哪敢讓妹妹做什么粗活。”緩緩的從榻上踱步下來,良妃親自俯身將于緋詩扶起,
“本宮就是有一件小事情,想要妹妹幫忙罷了。”
任由良妃攙扶著起身,于緋詩定定的望著良妃,
“娘娘請說,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噗哧。”“嘩”的一聲,良妃笑開一聲,俯身貼近于緋詩耳邊,輕聲低語幾句。余音落盡之后,于緋詩駭的花容失色,
“這,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非也非也。”良妃搖了搖頭,
“做的好就是舉手的事情,做的不好才是大罪。當然,這一切全然取決于妹妹的意思。本宮也不能逼妹妹不是。不過,妹妹可得好好想想,想想慕婉。好了,本宮就不打擾妹妹了,本宮先告辭了。妹妹想好了,再給本宮回一聲便可。”說完,良妃理了理有些微亂的衣擺,踱步走向門外,臨了,似是想起什么,回頭再次跟于緋詩輕語一聲,
“對了,妹妹可別想的太久才是。良辰吉日,可錯過不得。過了初八這良辰吉日,妹妹想清楚了,本宮也還不回妹妹一個活色生香的慕婉。”
良妃的身影如若攏起的青煙,一晃,就晃出了芳華宮的門口。帶走了于緋詩眼底那一抹艷麗的綠意,卻帶不走她心底聚起的無助。
恍若全身的氣力都被抽離了一般,于緋詩軟軟的跌坐到地上。明亮的金石地磚泛著柔軟的光澤,映著于緋詩單薄的影子,顏色無雙的小臉閃爍著斑斑淚痕。
良妃的心思竟是如此的歹毒,那事不管能成與否,良妃都是百利而無一害。可是,她該怎么辦。如果不答應良妃,慕婉的性命定然是保不住的。如若答應了,害了另一位主子,自己的性命也別想要了。
忽然間,于緋詩只覺得自己好似是飄搖在風雨里的小船,搖搖晃晃,靠不了岸。
也不知道于緋詩到底坐了多久,夏日炙烈的日光逐漸黯淡下來。金黃色的太陽被急迫的推下地平線,夜幕開始降臨。毫無預兆的,黑夜中的一道明閃劈下,金蛇般的電光裂開濃重的黑云,照得殿中于緋詩的臉一片慘白。
殿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雨。點點更漏漸漸連成一片,猛然風起,高懸殿檐上的九枝鳳鳴燈似經不住這突如其來的冷風,忽地熄了數盞。
風聲嘯過,于緋詩心中一狠,終于拿定主意。
屏退左右,獨自撐了一把油紙傘,于緋詩步往良妃的寢宮。
萬籟寂靜的夜,四周不聞一絲聲響,只聽得于緋詩微弱的腳步聲摻雜在沙沙的雨聲里,顯得尤為稀淺。碾過檐角上灑下的燈光,敞開的殿門從殿內投射出明亮的熒光。
于緋詩一步步的覆過去,神色決裂如慷慨赴死的決然。
進入殿內時,良妃正躺在榻上小憩。精致的面容看不出一絲的瑕疵,烏黑柔亮的眼睫像是世上最精美的貝殼,安靜的合在她的眼瞼上,投下一道青色的光影。似是聽到腳步聲,眼睫微微動了動,睜開,流瀲出一片深沉幽暗的光,
“妹妹來了?”邊說話著,邊從榻上坐起身。
想來良妃是料準了于緋詩在今晚定會來尋自己,早已將宮中伺候的宮人遣去。偌大的宮殿如日間在芳華宮中一般,就遺下良妃與于緋詩兩人。
“臣妾見過娘娘。”盈盈拜下身去,于緋詩的臉色并不很好。
“妹妹不必多禮。”端著白日里的眉眼慈善,良妃親自下榻,扶起于緋詩。攜著于緋詩一同坐到軟榻上,涂著朱紅色蔻丹的玉指緩緩撫過于緋詩的手背,
“妹妹,可是想好了?”冰涼的觸感,讓于緋詩沒來由的一記顫抖。
闔了闔眼眸,于緋詩斂下顏色,咬了咬唇。吐出不可奈何的決烈,
“想好了,一切任憑娘娘吩咐。但臣妾唯有一愿,只要慕婉平安。”
“這是自然。”聽下于緋詩的話,良妃一絲不漏的妝容上漏出點點淺笑,
“妹妹將事情半成了,本宮親自將慕婉送離王府。”
“好。”于緋詩點了點頭。
便見的良妃起身折回內殿,出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只白色的瓶子。小心翼翼的將瓶子放到于緋詩手中,良妃深沉的眸子閃耀著耀眼的算計,
“妹妹只需要將瓶子里的粉末灑到膳食或是酒水中即刻,至于妹妹用的何種法子,那就全憑妹妹能耐了。”
“我知道了。”將良妃遞過來的瓶子緊緊的握了起來,于緋詩苦笑一聲。
而后,與良妃告別,出了良妃的宮門。
雨還在下著,淅淅瀝瀝的聲音恍如天上下的是刀子,一刀一刀的落在于緋詩的心口。疼的她齜牙咧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條路,沒有回頭的機會。不過是用她的命換回慕婉的命罷了。
不過,她這條命本來就是慕婉救回來的。只要慕婉平安,只要慕婉可以平安。
想的太多,于緋詩只是拿著手中的油紙傘,忘記撐開。回到芳華宮的時候,整個人被雨淋的都可以掐出水來。命令著梨渲跟梨洛給她備下一池熱水,將自己狠狠的洗了一遍。
明日過后,她干凈的手,就要沾上血腥了。
在于緋詩無可奈何的掙扎當中,第二日如期而至。
照著良妃的吩咐備好酒水,于緋詩草草打扮一番,準備前往冷妃的寢宮。是的,她要下手的人,是冷妃。
這后宮里的日子,從來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冷妃的有孕,讓她成了這宮里的眾矢之的,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的肚子,也在算計著她的肚子。
于緋詩原本無心害人,終歸被深宮中的嫉妒逼上這狠毒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