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明明滅滅,帶著一絲撩人眼眸的依稀隱晦。
易無風正正經經的端坐在木案前方,手中捏著易無鳶從宮中寄過來的信箋。平滑的白紙,被他捏成手上的紙團,猛的用力,扔在地上。一張清朗雋秀的面容,擰著深不可測的波濤。
“砰”的一聲,心中怒火隱忍不下,霍然站起身子,易無風一把將跟前的木案,一把推倒。
入耳即來的轟隆聲,驚的門口的良鑰急急忙忙的撲門進來,
“陛下,發生了什么事情?”
滿眼的狼藉,倒塌的木案,桌子上的筆墨紙硯翻了一地。渾濁的墨汁撒在地上,將鋪著的紅毯染出一塊一塊的污漬。
良鑰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看著易無風怒意起伏的俊容。眼光投射到一邊被揉成紙團的信箋上,緩身過去,蹲下將信箋撿起來。
鋪開信箋,看過一眼后。良鑰瞬間也被震驚的面容失色,愣在原處久久都沒有晃回來。
“呵呵,呵呵呵?!睌Q成一團山丘的眼眉,聚著嘲諷一樣的苦澀,易無風苦笑出聲。坐在椅子上的身子,癱軟下來,
“是朕的錯,是朕的錯。沒想到,他們居然這么的狠。層層防衛當中,還是讓他們得手了。都怪朕,一時疏忽?!鼻靶┤兆釉谕局杏鲆u,宣無亦盡管沒有刺在易無風的重處,但是還是讓易無風身受重傷。
逼得無奈之下,易無風只能退回普陀寺養傷。
沒想到,這傷一養,居然將于緋詩的孩子,都個養沒了。
潮涌一樣的揪心,從易無風的心底滾涌過來,刀刀尖銳而鋒利,割的他的心,鮮血淋淋??催^信箋,良鑰也明白是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易無風,只能在易無風跟前跪了下來,
“陛下,節哀。”
慢慢的,合上眼眸,復睜開時,易無風的眼底已經不見了苦澀,唯余的那滿目清冷的光輝,格外滲人。削薄的唇,緩緩的啟了啟,說出口的音色跟他的目光一樣冰冷,
“來人,擺駕回宮?!?
“是。”不敢有所耽擱,良鑰即刻領命稱是。
如易無鳶信中所言,于緋詩分娩時被人在參湯中下了附子粉。害的于緋詩誕下死胎,虧的天青在場,還沒有一尸兩命。得知這樣的消息,良鑰心中也是不好受。
這個時候,慕婉亦是懷著孩子,良鑰不禁擔心,要不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慕婉。
想想,倒是有些為難了。
“還不快走。”沒等的良鑰回神過來,易無風的腳步已經走到門口,不滿意良鑰的拖拉。易無風出言催促一句。
在易無風遇刺的時候,損失了不少的御林軍。擔心易無風還會遇到襲擊,良鑰親自敢過來,保護易無風。
這會兒于緋詩那邊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良鑰自然是要跟易無風一齊趕回去的。
連天明都等不到,易無風快馬加鞭,跟良鑰先行趕回宮中。
敢害死他的第一個孩子,易無風必定是不會輕饒的。不過,都沒等的易無風回去親自查出兇手。那在堆宮人中,就在昨夜的半夜時分,接到易無鳶的吩咐看守與于緋詩一事有關的宮人的侍衛來報,說是有一姑姑趁機想逃。
明明知道有千軍萬馬守在外頭,那姑姑還是要走,真讓人奇怪。
將那姑姑抓回來,易無風當然是要親自審問的。
都不用動用私刑,姑姑已經將所有的一切全盤說出,她說,那是奉皇后的命令,故意在于緋詩的參湯里頭下附子粉的?;屎筚F為國母,她都沒有誕下龍兒,豈能由于緋詩先生下孩子。所以皇后氣不過,才命人在于緋詩的參湯里下附子粉。
本來已經這事兒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居然被天青被發現了。
姑姑心中害怕,所以才鋌而走險,想逃出皇宮。
聽到這些說辭,易無風沒有直接就相信,而是挑著眉,問那姑姑,
“你可知道,誣陷皇后,也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奴婢知道?!蹦枪霉免筲蟮幕卮穑?
“謀害龍子,乃是大罪。奴婢只是想懇請陛下,不要禍及奴婢的親人。奴婢也是沒有辦法,奴婢當初受到皇后的恩情,不得不報?!?
“既是受的皇后的恩情,你為何此時有出賣于皇后?”也不知道易無風到底有沒有相信那姑姑說的話,只見的他眼色著藏著濃濃的審視。
“為了家人。”姑姑答,
“人都是自私的,為了家人,只能對不起恩人了。那附子粉,奴婢藏在奴婢床下的矮格里。里頭還有娘娘賞給奴婢的銀子,跟一根發簪。那是天玄珠所鑲嵌出來的,是娘娘跟陛下成親那年,陛下送給娘娘的?!?
待的姑姑的話剛落,易無風掃了眼身后的御林軍。身后的人立馬會意過來,即刻下去。等的侍衛回來的時候,果然帶著姑姑口中所說的附子粉,還有天玄珠發簪。
“來人,將這賤人,凌遲處死?!睈汉莺莸目戳搜凼绦l帶回來的附子粉,還有那根奪目的天玄珠發簪。易無風心中的恨,好似要爆發出來一樣。從唇角咬出來的余音,不留一絲一毫的憐憫。
只聽的易無風一聲令下,立刻有侍衛進來,將姑姑拉了下去。
手中緊緊的握著從那姑姑房中搜來的發簪,還有附子粉,易無風幾乎是步不停歇的,趕到昭元宮中。
根本就不知道易無風已經回來,看到易無風出現在自己宮中的時候,皇后是一臉的驚訝。迎著易無風的跟前,上前去跪拜一禮,
“臣妾參見皇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歲?”聽的皇后的話,易無風只覺得諷刺,將手中的附子粉還有天玄珠發簪一同扔到皇后的臉上?;屎笠粋€躲避不及,發簪在她臉上劃過一道深刻的印痕,隱隱滲出血跡,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朕的兒子。如今謀害的是朕的兒子,那下一回,你是不是就要將朕也一同算計進去了?”
聲聲怒吼,還有迎面而來的震驚,讓皇后幾乎沒有辯駁的余地。移身到一旁,皇后撿起地上的附子粉還有天玄珠發簪,皇后的臉上露出驚駭的神色,
“陛下,求陛下明察,臣妾冤枉呀。陛下?!?
“冤枉?”緊緊的擰著眉,易無風半蹲下身子,扭著皇后的衣襟,眼中臉上,全都是恨,
“這根發簪,乃是成親那日,朕送給你的。你素來珍惜,不到重要的節日都不佩戴的。但是,你居然拿來送給了別人。你還敢說你冤枉?!?
“陛下,陛下請聽臣妾所言?!弊プ∫谉o風話中的漏洞,皇后急忙說出一句,
“這根發簪對臣妾而言,是如此的重要,臣妾又怎么可能將它送給別人呢。還有,既然這發簪是如此的重要,臣妾更不可能將這發簪給別人,留下證據呀。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呀?!?
“別說了,鄭怡秋,朕對你太仁慈了。所以,你才如此的無法無天。”冷漠的掃過皇后一眼,易無風涼涼的吐出一句??炊疾豢椿屎笠谎?,易無風背過身,
“來人啊,將皇后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是?!钡鹊囊谉o風一聲令下,立刻有侍衛進來,將皇后拉了下去。
“陛下,臣妾冤枉呀?!北谎航庀氯サ幕屎?,喊出的呼喊聲,在宮中回旋許久。最終隨著皇后身影的消失,一同消失在宮中。
目送著皇后被押下去,易無風疲憊的跌坐到昭元宮的地板上。
開始了。命運的巨輪,他的報復,由此開始了。
此刻起,易無風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但是,他知道,他必須要這樣做。
將所有的人都遣散出去,易無風孤獨的坐在昭元宮中。從白天,一直坐到深夜。連燈都沒有掌,只是漠然的坐在軟榻上。
聽到玉公公的稟報后,易無鳶不敢耽擱,照看著于緋詩睡下后,才敢偷偷的過來。
這個時候,于緋詩身患重病,已經兼顧不到易無風了。能夠為易無風安慰的,只有身為易無風親妹妹的易無鳶。
匆匆忙忙的闖入昭元宮中來,殿中的黑暗,讓易無鳶極其的不適應,一走進去,就開聲呼喊著易無風,
“哥,你在哪兒呢?”
“我在這兒。”聲音從軟榻上傳過來,儼然是易無風的聲音。
循著聲音走過去,易無鳶坐到易無風的身邊,想從袖子里頭掏出火折子,點上燈。被易無風一口攔了下來,
“不要點燈,別點。”
“哥哥?!泵靼滓谉o風心中的苦楚,易無鳶低低的喊了一句,
“好,不點,我不點?!睉乱谉o風的話后,將手中的火折子吹滅了。易無鳶仰起頭,于黑暗中努力的尋找著易無風的面容,
“哥哥,我知道您心里很難受,但是事已至此,難過也無濟于事。再說嫂子她,生產后落下病根,此時身子更是虛弱。她少不得你呀?!?
“緋詩她,還好么?”聽的易無鳶提起于緋詩,易無風心中猛然一頓。緩緩的心疼伴隨著朗朗的愧疚,在易無風的心中徘徊。
佛說,不管做的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他以為,于緋詩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但當事情真的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心里比預期的要難過的很多。
“不好?!币膊活櫦爸谉o風正難受著,易無鳶如實的回答,
“失去了孩子,她怎么可能會好。昨日皇后說是芳華宮的宮女下的毒,要處置宮中的宮女,嫂子還拖著病體,過去將皇后給攔了下來。原本就失血過去,虛弱至極,昨日又吹了風,一般好氣。哪里能好,太醫一直在芳華宮里候著,偶爾醒來看兩眼,又暈過去了。”
“是么?!弊屑毜穆犞诰p詩的近況,易無風暗自答應一句。冷不丁的心疼,鋪天蓋地的從易無風的心頭冒出來。然后,想說什么,想著自己身旁的易無鳶,便沒有開口,而是道,
“好了,沒事了,你也回去吧。好好陪著你嫂子?!?
“哥,你不看看嫂子么?”聽的易無風讓自己去陪于緋詩,易無鳶不禁覺得有些奇怪,遂問起。
“我……”易無風的口氣頓了一下,才是答,
“我要緩緩,這種時候,我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對她?!?
聽不懂易無風的話,如果真如那個姑姑所言,參湯里頭的附子粉是皇后命人下的,那易無風為何無法面對于緋詩。易無鳶還想問個明白,易無風似乎已經知曉她的心意一樣,出言回絕了去,
“好了,你快點回芳華宮吧。省的你嫂子醒了,沒人照顧。”
“好。”自知大家都很累,易無鳶也不再逼問下去,起身出了昭元宮,朝著芳華宮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