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易無風心中不好受,鐵眼也不敢打擾,只是遠遠的站著,遠遠的看著,遠遠的守護著易無風的安全。
不知何時,良鑰也從城中跟了出來。
不同鐵眼的小心謹慎,良鑰徑直的跟隨過去,走到易無風身后,
“公子。”
“你怎么來了?”易無風聞聲回頭,看見良鑰的時候,忽爾一怔,
“大家已經領完糧了?”
“還沒。”良鑰如實答,
“有慕婉他們在那邊,還有云重,出不了什么事兒。剛屬下看著公子臉色不對,公子似乎有心事?”
“心事啊?”易無風嘆息似的一笑,
“眼下這模樣,還能算是心事么。”
“也是。”自解嘲般笑了笑,良鑰接著話答,
“江北府江南府素來是朝廷的糧倉,如今這副鬼樣子,哪里還能是糧倉啊。只怕,朝廷有一段苦日子要挨咯。”
“是呀。”當然知道良鑰說的句句是實話,易無風無奈的嘆下口氣,
“來,陪我走走。”
“公子。”面對著易無風的要求,良鑰現實頓了一頓,許久,才開口,
“眼前的情況,我們早就看的很清楚。如今并州城內,一片狼藉。莫說并州城,只怕整個江北府跟江南府都是如此。”
“你到底想說什么?”雖然對良鑰不能說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因為于緋詩跟慕婉的關系,易無風對良鑰還是有著些許信任的。而且,易無風也有意將良鑰拉攏成與自己一派的人,
“直說吧,有話的話。”
“是,那屬下就斗膽了。”縱然只是在宮外,畢竟天子之威不可犯,良鑰還是恭恭敬敬的抱拳行下一禮,
“眼下并州城里民不聊生的,而且公子你也看到,如今的農田里顆粒無收,什么都沒有種。如今正是春季,如果不趕緊播種的話,只怕來年又是顆粒無收呀。”
“然后呢,你覺得該如何呢?”良鑰的一席話,可謂是說到易無風的心坎里。半瞇起眼眸,易無風隱去心中的沉思,瞄著良鑰。
“屬下打算,將駐扎在常州里的將士調過來,幫助江北的百姓,重建家園,還有幫助他們播種耕作。”
“你確定?”良鑰那一支駐在常州里的軍隊可是朝廷的精兵,哪個傭兵的主帥不是將自己的兵士握的牢牢的。像良鑰這般,主動請求讓自己的士兵幫助百姓耕作建房,易無風還是頭一遭見到。難以置信的瞪著眸子,詢問著良鑰。
“是,屬性確定。”篤定的點了點頭,良鑰答。
“好!”從喉間爆發出一聲贊賞的吼聲,易無風揚聲大笑起來,又是連連說了兩個“好”字,
“好!好!”
見的易無風同意下來,良鑰亦是面露喜色,在易無風跟前下了一個抱拳的禮,
“既然公子也同意,那屬下就去辦了。”
“去吧。”易無風答。
得到易無風的贊許,良鑰更加的肆無忌憚,動作快速的將常州里的兵士全部調遣過來。
到底是老玉陽王親自帶出來的兵,不管做什么,都是雷厲風行,風風火火的。
不過短短的數日,并州城里破損的屋舍,在士兵的幫助下,已經修建的完好如初。而干干凈凈的農田上,也可以看著兵士們如火如荼的忙碌身影。
漸漸的,干涸的農田里,慢慢的蔓延起綠意。
不僅是并州城,接連過去的四州五郡,都得到福賜。都有著常州里大營的兵士們,忙活的身影。
哀鴻遍野的江北大地,逐漸的恢復著復蘇的春意。
滿眼的生機綠意,讓易無風憂心忡忡的心情,有著緩慢的回轉。
因為感激著士兵的幫忙,江北的百姓們也沒有歇著,紛紛都跑到田里頭來幫忙。男人們就勞作,女人們跟孩子就給辛苦勞作的男人們送飯送水。完美的分工,配合的天衣無縫。
看著眼前的一切,易無風好似又看到了江北回復過往的榮光。
順著人民耕作的農田,易無風一路走過去,走到澄江的堤壩上。一個冬天的干涸,澄江的水不再嘶吼咆哮,呈現出靜謚的安靜。
一路走過去,堤壩上盡是坑坑洼洼。還有好幾處出現巨大的缺口。有的地方,竟然還出現成段成段的缺失。
“這……”眸光觸入如此殘破不堪的堤壩中,易無風稍稍定下的心,又被懸了起來,
“眼下澄江雖是安靜,很快步入時夏。夏季是雨季,到時候澄江又將泛濫了。”
緊隨著易無風自言自語的話,一道輕緩低沉的男音緩慢逐過來,
“可不是么,堤壩不修,江北永無寧日。”
聽著傳入耳中的聲音,易無風隨身轉頭,望過去。出聲的人居然是應子琰,
“是你?”
“小人見過風公子。”自知已被易無風發覺,應子琰大步上前,走近易無風身邊,低身行禮。
“不必多禮。”易無風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
應子琰也不矯情,順著易無風的意思,就站起身來。剛聽的易無風在憂慮江北之事,應子琰一時情不自禁的插入一句。既然已經開了口,話到嘴邊,又豈有收回來的,于是,應子琰繼續道,
“這樣的堤壩,勢必是擋不住澄江的雨季的。雨季以來,江北大地,又是一片河澤。”
瞧著應子琰的神情,易無風忽想起良鑰對他的贊賞。頓生起對他的考驗之心,遂問道,
“那你覺得當如何?”
“修建堤壩。”應子琰答,
“而且,這些還不夠。江北江南之地夏季多雨,冬季卻是干旱。如果我們能將夏季的雨水續起來,用作冬季之用,那這樣就不必擔心了。”
“想法倒是不錯,可這雨水,如何蓄?”
“修建十二渠。就好似在澄江下游建一個蓄水的水池,給設下十二道閘門,十二條渠道,連通著江南江北兩府的八州十郡。不管是那一片土地缺了水,都可以開閘泄水過去。”應著易無風的提問,應子琰頭頭是道的答曰。
“好主意。”沒想到應子琰還有這能耐,易無風亦是被他的想法震撼的一驚,駭然爆出聲來,
“行,行。回頭你做一個具體的計劃出來,呈給玉陽王。讓他助你。”
“好。”應子琰亦是沒有想到能夠得到易無風的贊賞,心中一喜,連連點了點頭,答。
夜色已深,沒有月亮的晚上,很烈的風。云壓的極低,仿佛就在人的頭頂,隨時可能欺壓下來。
壓抑下的長夜,就如同眼下房中的景況。
溫軟馨香的女子閨房,與人齊高的長燭屏燈點了四盞。沿著房中的梁珠,妖嬈的排開。罩在琉璃色燈蓋里的燭火,耀過燈蓋的阻攔,射到房內,在白玉地磚上瀲開了一灘瀲滟的旖旎。
然而,再艷麗的燈火,也照不亮云箴日益慘白的臉色。
入夜之后,云箴就一直不停的咳嗽起來,咳著咳著,還吐出血。嚇的房中伺候的丫鬟,驚的跌掉手中的水盆,叮叮當當的就跑去趕于緋詩。
把過脈后,于緋詩的一彎柳眉,簇成兩峰疊起的山丘。
這些日子來,于緋詩一直給云箴服用解除臨珠丸毒性的解藥,但是,臨珠丸的毒性一除。云箴不全的心脈并沒有藥物穩住,使得云箴的境況越來的不好。這些天,她也只是昏昏沉沉的睡著,到后來,慢慢的開始咳嗽,到今日已經開始吐血。
照著這樣下去,別說一年,只怕連一個月她也撐不下去。
從于緋詩的眼神中,云箴就可以猜測出自己的情況。強行的撇開嘴角的笑意,并不在意的開口詢問于緋詩,
“于姑娘,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會的,你不會死的。”努力的綻放一道微笑給云箴,于緋詩緊緊的握住云箴的手。篤定的答。
然后從袖子里掏出一具白色的瓷瓶子,拔開瓶子紅色的布塞子,從里頭倒出一顆丸藥。丸藥呈現出通體的碧綠色,含有清凜甘苦的芳香。示意一邊的丫鬟將云箴扶起,于緋詩將丸藥擱入云箴口中。
藥丸入口即化,清凜的甘芳在云箴口里化開,蘊成滿嘴的清香甘甜。
藥性入肚之后,云箴的咳嗽逐漸緩解下來,頭漸漸的變的有些沉重。睡意緩慢的襲來,再也抵抗不住,云箴陷入昏睡當中。
“小姐,小姐。”見的云箴昏睡,一旁伺候的丫鬟低下身子,將她的身子放的平坦。不忘輕聲喚她幾聲。
“別喊了,讓她好好睡一會兒吧。”害怕丫鬟將云箴吵醒,于緋詩輕聲制止丫鬟。將其遣退下去,
“行了,你下去吧。小姐沒事了。”
“是。”丫鬟答,溫婉的福了福身,才移開碎步退身下去。
等的丫鬟走后,于緋詩細心的給云箴拉好有些下滑的被子,才抬步離開了云箴的房中。
一路直走,沐著蒼茫的夜色,于緋詩步不停歇。徑直的走到宣無亦的房中,并不顧忌的抬起手,敲了敲宣無亦的房門。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宣無亦風流倜儻的身影,出現在于緋詩的眼眸。淡淡的掃視于緋詩一眼,宣無亦頗為意外的啟了啟唇,
“有事?”
“嗯。”于緋詩點了點頭。
“那進來說。”將門打開的寬一些,宣無亦示意于緋詩進來,于緋詩也不計較,大步一邁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