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回了景瀾宮,便收到了沈珂派芍藥送進來的書信,慕成凰之前便一直和沈珂有書信往來,也不足為奇,只是這段時間,沈珂來了京城,在宮外方便行事,之前慕成凰讓文枝跟蹤周揚從芳園回京,卻是一無所獲,倒不是文枝不濟事,慕成凰大抵猜到,是這周揚警惕性太高,所以文枝才什么都發(fā)現(xiàn)不了。
可這狐貍的尾巴藏久了,總會露出破綻,沈珂手段高明,沈家的鋪子又變遍地開花,最好的情報人員總是隱藏在集市中間,故而沈珂提供這個消息,十分重要。
慕成凰看完手中的書信,直接點了火折子將信給燒毀了,前丞相宋稟書,宋家人?沈珂的這個猜測雖然大膽,卻并非沒有道理,如此一來,和宋魁的相交倒是說得通了,若是周揚就是當年失蹤的宋家嫡長子宋寧,那宋魁便是他的庶弟,可之前便傳聞這倆兄弟并不和睦,站的立場也是對立的。
當年宋寧是和父親一起,極力為先太子貪污一案而奔走的,亦是反對元家,可宋魁又是替元家做事,這二人若是頻繁往來,那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兩人同流合污,這個可能性放在宋寧身上是不存在的,畢竟若是他想要依附元家,早在十幾年前太子一案的時候,就能把握住最好的時機,可若是宋魁,也是說不通的,慕成凰記得文枝說過,宋魁每次去這周氏醫(yī)館,都是正大光明地去的,元家不可能不知道。
那便只有第二種可能,宋魁還不能確定這周揚的真實身份就是宋寧,他也在不停地試探,想來想去,就只有這個是最符合情理的了。
信的最后還說,沈珂在京中的鋪子已經(jīng)漸漸開起來了,沈家雖然主打是珠寶鋪子,可是周邊的繡品和寶物一并也有售賣的,聽說沈珂近幾日還準備參加京中一年一度的寶會,那可是拍賣的盛典,有錢人家或者專門的收藏家和商人都會拿出壓箱底的寶貝出來競價,若是眼睛毒的,必能有不小的收獲,當然,也有會買得虧的,不過也不妨事,能來參加這寶會的也都不是平常人家,千金難買我愿意,買來的東西喜歡就好,也不管這價格。
端午節(jié)前后就是太后的大壽,沈珂問慕成凰是否要托了她在寶會替慕成凰尋一件好寶貝作為給太后的賀禮。
其實在此之前,每次太后大壽,如妃都是出手闊綽,千金一擲,只是如今,慕成凰想到今日的境遇,難免有些拮據(jù),慕成凰亦是知道,沈珂既然如此發(fā)問,就沒有想過讓慕成凰自己出銀兩,正是因為這樣,慕成凰更不想欠下這個人情,回信里寫了幾句婉拒的話,慕成凰盯著這一行字盯著許久,忽而將這頁紙張扯下重新寫了一封回信,若是沈珂能找到那件東西,這人情欠了也是值得的。
想完這些,慕成凰只覺得心口像是壓了很多事,過去她什么都不需要想,只要記掛著今日該給哪株月季澆水,給哪株牡丹除蟲,余下的,母妃總是會幫她安排好,如今她孤身一人,雖然身邊有文枝寶娟、朱雀鸚鵡,宮里有長公主幫她,宮外有沈珂,可是心里還是會覺得空蕩蕩的。
慕成凰在軟榻上躺了一會兒,似睡非睡間被鵪鶉的到來給驚醒了,慕秦易離開京城后,還是每日都會讓鵪鶉入宮給太后和皇上問好,按照規(guī)矩,鵪鶉是不需要來慕成凰這兒問安的,今日鵪鶉來了,卻不是空著手來的,他手里頭提著一個松木鳥籠,鳥籠里一只鸚鵡正歡喜地蹦跶,雪白的羽毛油光發(fā)亮,頭頂長著黃色冠羽,漂亮極了。
鵪鶉朝慕成凰鞠了禮,將這鳥籠子遞到了一旁寶鵑的手中,稟手道:“這是我家王爺之前救下的一只小葵花鳳頭鸚鵡,如今長大了,活潑得很,不過府里頭的人訓了好久,這小鸚鵡還是不大會學舌說話,那日王爺見著五公主喜歡和蛙蛙玩,便吩咐奴才,等著這小鸚鵡養(yǎng)好了,給五公主送進來解悶。”
慕成凰是十分喜歡這些小動物的,尤其是見著這鸚鵡像是聽得懂人話似的,鵪鶉說話的時候這小鸚鵡還偏著頭,像是很認真聽的樣子。
寶鵑聽了笑道:“這下好了,咱們宮里頭可是有兩個鸚鵡的。”
慕成凰亦是點頭道:“你家王爺人在外還記掛著我,回去替我要多多謝過你家王爺。”雖然慕秦易給慕成凰的印象已經(jīng)愈發(fā)神秘起來,感覺這像是一個捉不透的人,可能收到慕秦易如此費心思的禮物,慕成凰打心底里還是歡喜的,雖然也有警惕,可至少在面上是要給給足面子的。
既然說到了鸚鵡,鵪鶉就不免多問了一句:“鸚鵡最近身體可好些了?”
“好多了。”寶鵑道,“就是人消瘦了不少,發(fā)熱的時候一粒米都吃不下,整個人都瘦脫相了。”
鵪鶉有些緊張地道:“比我那日來還要瘦嗎?”
“豈止,”慕成凰接過話語道,“像是瘦得只有原來的一半似的,待她好些了,我定要好好給她補補,還是原來那樣豐潤動人的鸚鵡更加可愛。”
鵪鶉低垂著頭,他用一種自以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低沉的輕柔的語調(diào)道:“鸚鵡胖了瘦了,都是很可愛的。”
慕成凰笑了:“我瞧著你,這來送這小鸚鵡是其次,來看我宮里頭的大鸚鵡才是真的吧。”
鵪鶉的臉唰地一下就紅了,只是搖頭,可說出的話卻有些語無倫次:“小的……小的也只是尋常的關(guān)心。”
慕成凰見著他窘迫的樣子,噗嗤一下便是笑出聲來,鵪鶉雖然人小,可是個極為好面子的,見著慕成凰的這個樣子,臉上更是愈發(fā)的不自在了,寶鵑聞言亦是嬉笑道:“公主今日就一直愁眉苦臉的,如今總算是笑了,鵪鶉,這也算是你的功勞呢。”
“五公主今日可是有什么煩心事?”鵪鶉隨意問了一句,可是神情卻是認真的。
寶鵑正要說些什么,慕成凰只是阻道:“沒什么,你不知道女孩子每天都有一百種理由不開心嗎?”
見著鵪鶉臉上認真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慕成凰便是又笑道:“不過想來鸚鵡那樣老實的應(yīng)當不會。”
聽到鸚鵡兩個字,這籠子里的小鸚鵡也是突然學舌般地叫了起來:“晃晃,晃晃。”
寶鵑提溜起籠子,看著這里頭嘰嘰喳喳的小鸚鵡:“呀,這小鸚鵡說話了,她這是在說什么呀?什么黃黃綠綠的?”
“對了,這小鸚鵡有名字嗎?”慕成凰問鵪鶉道。
“還沒呢,”鵪鶉見著慕成凰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鸚鵡的身上,臉上的潮紅才是漸漸地褪去,“之前受傷的時候,王爺和我也就叫它小不點,一直沒取名字呢,王爺也是喜愛得緊,在芳園里,一直都是掛在王爺?shù)奈蓍芮梆B(yǎng)著的。”
這鸚鵡又有模有樣地學了幾句,還是不停地叫:“晃晃,晃晃。”
寶鵑盯著這小鸚鵡“呀”了一聲,道:“這不是她自個兒給自己取的名字,就叫做黃黃吧。”
“聽著像是晃晃。”慕成凰仔細聽了一下,這小鸚鵡見著人家都湊過來,叫得更是起勁了,晃晃黃黃地分不清地一通亂叫。
“就叫晃晃吧。”慕成凰拍板釘釘?shù)氐溃八鼜慕裢蟮拿郑徒谢位瘟耍瑢汏N,你也將這鳥籠子掛在殿前的屋檐下。”
鵪鶉聽了喜滋滋地道:“五公主喜歡就好。”
“行了,瞧瞧你的樣子,”慕成凰憋住笑,“鸚鵡現(xiàn)下應(yīng)該是吃了藥睡了一覺方醒,你去后頭的耳房看看她吧,省得每日記掛。”
鵪鶉雖然還是一副害羞的樣子,可出了門,果然還是去了。
慕成凰看著屋檐下蹦跶的晃晃,它踩在松枝木棍上來回跳動,寶鵑在底下看個新鮮,又取了葵瓜子來喂它,每喂它一顆,晃晃便會歡喜地跳幾下,喊一下自己的名字。
寶鵑聽得這聲音清脆好聽,又往屋子里瞥了一眼,見著慕成凰也是十分喜歡聽晃晃說話,又是連喂了好幾顆,晃晃突然又用尖細的嗓音道:“晃晃我喜歡你,晃晃我喜歡你。”
寶鵑聽了驚喜地大笑,連忙將這鳥籠子端進了屋子里讓慕成凰聽:“瞧瞧,公主,它還會說自個兒喜歡人家呢。”
之前晃晃在外頭說這句的時候,慕成凰便是聽得一清二楚,起先覺得沒什么,卻是越想越奇怪,都說鸚鵡學舌,若是沒人教它,它又怎么會說這樣的話,聽鵪鶉說,這鸚鵡是每日每日都掛在肅親王屋檐下的,難道這句話是從肅親王的嘴里學來的?
寶鵑還在外頭用葵瓜子逗弄著晃晃,可是晃晃似乎已經(jīng)吃夠了葵瓜子,不再上當了,任憑寶鵑怎么喂,也不再說話了,寶鵑泄來了氣,慕成凰卻突然靈光一閃,如果這鸚鵡說的不是“晃晃我喜歡你”,而是“凰凰,我喜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