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武佑看著武安,神色當即就變了。
“王妃毒發了?!蔽浒材樕林?,重復道。
確定自己剛才沒聽錯,武佑心沉了下來。王妃中毒,毒發是必然,這一點早有心理準備。只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這心里還是不能順其自然的接受。
“那主子……”
“王妃說,馬上就過年了,讓我暫不要告訴主子,她想好好過一個年節,等過完年,她自己跟主子說?!蔽浒部粗溆拥溃澳阏f,我該幫著王妃瞞著主子嗎?”
武佑聽了,沉默了。
瞞著,王妃一人承受。
不瞞著,兩人都不好受。
在武佑思腹間,看武安忽而默然走開了。
武佑站在原地,靜站良久,抬頭望望遠方,希望安平和靜月能早些找到解藥才好。
“邊境一切都好嗎?”國公爺躺在床上,看著裴戎道。
“嗯,都好?!迸崛痔稍趪珷斏磉叄瑧?。
國公爺聽了,看裴戎一眼,“這個時候有什么不好,你也不會跟我說?!?
“您老咋還這么多疑呢。”
“我一直多疑,你難道不知道?”國公爺看著裴戎道,“包括現在你還不娶媳婦兒,我都懷疑你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行!”
“我好的很,您老不用擔心?!迸崛终f著,順手給國公爺掖掖被子。
國公爺看看裴戎,“你現在這么乖巧,按說我應該欣慰才對,可我怎么反而有點不適應呢?你是我孫子嗎?”
“我小時候你揍留下的疤還在,你要不要看看,確認一下。”
“那算了!看到疤,會顯得我不像是個好祖父?!眹珷斦f著,嘆了口氣,“我這輩子活到我這歲數,已經沒什么可遺憾的了。就是可惜了顏璃這丫頭!”
聽到國公爺說到顏璃,裴戎心情也跟著變得沉重,“真的無藥可解嗎?”
“如果有藥可解,四爺不會這個樣子。”
因為顏璃喜歡待在蘄河。所以,四爺就放下所有,留在蘄河跟她做一對尋常夫妻。
這樣的陪伴,就是最后的成全。
“顏璃大概還剩下多長時間?”
“寒冬過去,就是暖春,而后盛夏!她也許在春暖花開時,也許在盛夏剛來時?!?
總之是沒多少時間了。
裴戎聽了,靜默。
當顏璃不再后,四爺不知道會怎么樣?一定會很難過,也一定會好好活著。
四爺對顏璃用了真心動了真情。可,四爺終究是四爺,他還不至于沒了顏璃就活不下去。
生死相依,生死相隨,四爺應該從未想過。否則,他現在就不會只是陪伴,而已是安排后事了。
想此,裴戎垂眸。
四爺是如此,其實他也一樣!
若是有一天,他的祖父不再了,他好像也沒想過隨著死去。
所以,顏璃不在,四爺活著,也沒人覺得他這是薄情。
而祖父不在,他活著,好像也沒人會說他這是不孝。
翌日
當太陽升起,一切看起來跟昨日都沒什么不同。只除了張家一家都被衙門的帶走了,包括李秀也在內。
之前李家說了,李秀既已是張保的人,自然也就是張家的人了。如此一來,張家要入牢房,當然不能把她也拉下了。
縣衙
“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萬一被大人知道您來牢房,大人一定會生氣的榮。”小丫頭看著自家小姐,憂心忡忡道。
縣府小姐衛寶珠,看一眼身邊丫頭,不以為然道,“我只是去看一眼就出來,你怕什么。”
“小姐……”
“我倒是要看看,之前連我哥妾室都不屑做做的李二姑娘,長的有多好看。”衛寶珠說著,撇嘴,輕哼,“不愿意做我哥的姨娘,結果卻山里的漢子勾搭在了一起,我也看看那山里的漢子比我哥強在了哪里!”
衛寶珠說著,提著裙擺,徑直朝著牢房走去。
小丫頭看攔不住,忙跟上。
剛走進大牢內,就聽到一片嘈雜聲!
衛寶珠看著臟亂的牢房,未再往里進,站在外,對著獄卒問道,“哪個是李秀?”
“回小姐,穿錦緞棉衣的那個就是?!?
聽了獄卒的話,衛寶珠順著望去,看清面容,眼簾微動,果然是有幾分姿色,怪不得她哥起了心。只是,現在的姿態可是太難看了,破口大罵,跟人撕打,完全潑婦一樣。
看到李秀的樣子,又看到長相平庸的張保,衛寶珠撇了撇嘴,不能理解。這村漢子到底哪里比她哥哥好了。“死賤人,竟敢勾搭我男人,害的我們全家遭殃,看我今天不抓花你的臉跟你拼了!”
“不要臉的賤蹄子就你這樣子,還想勾引王爺!我呸!王爺根本就不正眼瞧你……”
聽到那彪悍的婦人提到王爺兩個字,衛寶珠耳朵當即豎了起來,本欲要走的腳步也收了回來!
逸安王在蘄河,這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她父親下了死命令,禁止亂議逸安王,也絕對不許打攪。
所以,對逸安王和逸安王妃一事,衛寶珠知之甚少?,F在聽張家人提及,還有她們說的那些話,衛寶珠神色變幻不定!
原來,張家人和李秀是因為這樣才進來的。原來,逸安王……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在牢房待了許久,衛寶珠走出來,看著身邊丫頭道,“如意,你說,她們說的是真的嗎?”怎么聽著像是野史上那種杜撰出來的故事呢。
如意搖頭,“奴婢不知道!小姐,趁著老爺還沒發現,我們趕緊回去吧。”
衛珠寶沒說話,有些心不在焉的往縣府走去?;氐礁?,看著她父親還有他哥后院的姨娘,扯了扯嘴角,李秀和錢氏說的那些,關于逸安王和逸安王妃的怎么可能會是真的呢。
如她娘親說的那樣,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喜愛和寵愛都是有時候的。等那新鮮的時候過了,也不過就是他后院百花中的一朵而已。
現在,逸安王就算是真的很寵逸安王妃,那也不過是因為她現在正新鮮罷了。
想著,衛珠寶抬腳走進自己閨房。顏璃站在桌前著研墨,看著揮毫潑墨在寫春聯的兩個男人,開口道,“別寫的太高深了,簡單點,直白點,別弄得看不懂。”
四爺聽了,看看顏璃,落筆:山好,水好,收成好!
裴戎看一眼四爺的上聯,開寫:你好,我好,大家好!
顏璃看了,好笑,“你們這樣寫,我都覺得自己文思泉涌了。要不,我來寫橫批吧!”
四爺將筆遞給她,“注意字體?!?
“我一直都很注意,可惜,沒用,照樣寫不好。所以,我還是狂草吧!”顏璃說著,拿著四爺手里的筆,連想都沒想,大筆一揮,橫批出來了。
好吃好喝!
寫好,顏璃看著四爺,問道,“如何?”
四爺看了看,頷首,“畫龍點睛?!?
顏璃聽了,看著自己橫批,斟酌了一下道,“把‘好吃好喝’改成‘有吃有喝’會不會更好些?”
聽言,四爺看著她,正色道,“為夫以為,你從此封筆比較好?!?
“哈哈哈……”
顏璃像是被夸了一樣,笑的樂不可支。
裴戎站在一邊,又看了看顏璃的字道,“還是不要封筆的好。因為璃兒妹妹這一筆,連我的字都跟著變得好看多了。”
裴戎的字本不咋地,可在顏璃的映襯下,一下子就好看多了。
顏璃聽了,看看裴戎,對著四爺道,“他是不是在笑話我?”
“是在笑話你。所以,這兄長還是不認為好。”
“行,今天中午他就別想再吃我的做的飯?!?
看這兩口子一唱一和的,裴戎拿著對聯找祖父去了。
“祖父,你看這對聯怎么樣?”
國公爺看了,眼睛直了一下,“這是你和四爺寫的?”
“是!您老覺得如何?是不是感覺我跟四爺文采不相上下!”
國公爺聽了,斜他一眼,“你跟四爺能比嗎?人家有媳婦兒,你有嗎?”
嫌棄的看裴戎一眼,國公爺看看桌上對聯,只看四爺寫的這對子。
感覺四爺的文采竟還沒他劈柴的手藝好。
“世子,王妃喊你去包餃子。”
聽到武佑的話,裴戎往外望了望,嘀咕,“包餃子?!這活兒我哪會呀!”別說包,他連吃都不喜歡。
“不包?想被趕出去!”
裴戎聽了,看看國公爺,完全沒脾氣,抬腳往外走去,走著還嘀咕著,“來這里幾天,真是什么活兒都干了。”
洗衣服,摘菜,劈柴,殺雞……感覺就差殺豬和生孩子沒試過了。
看裴戎嘰歪著往外走,國公爺胡子翹了翹,眉眼帶笑。拄著拐杖起身,走到院子里,看著廚房內外忙活的三人,抬頭,朝著京城方向望了望,京城那邊的血雨腥風,此時好像都與這里無關!
京城
董太妃被以近乎全裸的方式游街了!
這一事,幾乎壓過了京城詭異的局勢,滿京城都以別樣的方式變得熱鬧了起來。
由此也可完全斷定,董太妃確實不是四爺的母妃。不然,就算是母子關系再差,四爺也絕不容許自己生母經受這些,因為他丟不起這個臉。
可現在,曾經高貴尊崇的董太妃,已然淪為名副其實的罪妃,還有笑柄。
六王府
趙敬廷站在床邊,看著被封了穴道禁錮在床上的董太妃道,“董夫人,你若不想再出丑,最好還是把解藥給交出來的好。”
董太妃不言,臉色青白的躺著,心跳的厲害,今天的一切,這羞辱,讓她難以接受。
裴靖寧死不屈,而裴戎竟然也選擇了順從,選擇了對墨昶臣服。她之前和墨曦養出來的暗衛,在墨昶和裴戎強大的兵馬之下,完全不堪一擊。
這一切的發展,都讓她遂不及防,始料未及。
一步一步,逐漸陷入毫無還手之力的地步,淪為案板上仍人宰割的魚。
“董夫人,如果你繼續如此。那么,下一次……”趙敬廷話沒說完,被打斷。
“我要見墨昶,讓他來見我。”
趙敬廷聽了,看著董太妃淡淡道,“四爺沒空來見你。不過,你的話,微臣會向四爺稟報。只是,你這只求覲見,未見表現的做法,四爺定然不會欣賞。所以,董夫人最好還是三思而行的好。免得給自己招來更多的災禍!”
趙敬廷說完,看向一旁護衛,“好好守著?!?
“是?!?
趙敬廷看一眼董太妃,不再多言,轉身離開。
四爺和裴世子,只要董太妃手里的解藥。其他的,董太妃說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都是白費心機。
走出屋子,趙敬廷朝著皇宮方向看了看,今日就是除夕了,不知四爺什么時候回京!這里雖然有兵馬鎮壓著,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再繼續下去,他一個臣子怕是難以壓住太子和二皇子!
就算明知大勢已去??商雍投首樱羰亲詈鬀Q定拼死一搏,那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雖太子和二皇子都被圈禁在了皇宮之中,但京城內外,潛伏的定有他們的暗衛。那股力量,也不能小看。所以,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現在,他只希望四爺盡快回京。那么,他的壓力才能得到緩解。
蘄河
除夕,顏璃穿著四爺給她買的新棉襖,紅彤彤的,又喜慶,又亮眼。顏璃自己形容,像個剛成親的花媳婦兒。
而四爺穿著顏璃給他做的新棉襖,清楚看到的針腳不均,還有清楚可見的厚實。厚的穿上都有點冒汗,這傻媳婦兒也不知道給這棉衣里塞了多少棉花。
裴戎和國公爺也均穿上了新買的衣服,身上都帶著過年該有的喜慶。
還有江老太,顏璃也沒忘給她換上新衣服。
穿著新衣,吃著豐盛的飯菜,家人都在身邊。所謂過年,沒有比這更圓滿的了吧!
今天不聊政事,忘記憂愁,只論當下,只看眼前。
“丫頭,新的一年了,這個給你,希望你御夫術更進一步?!?
看著國公爺遞過來的紅包,聽著那別樣的祝福語,顏璃笑著雙手接過,“多謝祖父!”
拿著那厚厚的紅包,顏璃笑瞇瞇的看向裴戎,“哥!”
裴戎撇嘴,“要紅包了,想起我是你哥了?!闭f著,從袖袋里拿出一個紅包遞給顏璃,“拿著錢,扯點布也給你哥我做件棉衣吧!”
這話,顏璃全作聽不到,轉頭看向四爺,“相公?!闭f著,對伸出手,意思明顯,要壓歲錢。
四爺看了,揚了揚嘴角,而后從袖袋里拿出一物遞給她。
一竄鑰匙!
看到,顏璃眼簾動了動,看著四爺,少時,伸手接過,“謝謝相公。”
看顏璃接過,四爺抬手摸摸她腦袋,“以后記得每個月給為夫發月錢?!?
“好說,好說!”顏璃說著,看著手里鑰匙,笑瞇瞇道,“你們先吃,我先想想把鑰匙藏到哪里去?!闭f完,轉身,疾步往外走去,一副生怕四爺再給她收回去的樣子。
裴戎看著取笑道,“這財迷的丫頭?!?
國公爺看一眼顏璃背影,沒說話。
四爺在顏璃轉身離開的剎那,手里的筷子放下,臉上的笑意消失。
看著顏璃走出屋子,走到院中,看著……
“王妃!”
“小芽!”
武佑和江巧的叫聲同時響起,一并入耳,裴戎心頭一跳,抬眸,看四爺身影掠過,眨眼既到了顏璃跟前。
裴戎隨著起身,疾步走過去。
顏璃抬手,在嘴上擦了一下,看著滿手的血紅,看著濺落的地上和衣服上的血紅,抬眸,看著面色緊繃,扶著自己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新衣服臟了!”
四爺沒說話,只是抬手拭去她嘴角的鮮紅。那紅,紅的刺眼至極。
“小芽,怎么了?這是怎么了?”江巧手里端著餃子,拿著給顏璃的紅包,看著突然吐血的顏璃,急聲道。
沒人回答她的問題。因為,顏璃中毒了,顏璃時日無多了。這話,不愿意去說。
四爺彎腰將顏璃攔腰抱起,朝著屋內走去。
“公子,我們明日回京吧!”
四爺聽了,腳步頓住,垂眸。
顏璃靠在他胸前,緩緩閉上眼睛。
曾經他們一起走過了那段難捱的歲月。現在,在這人生的最后,她想見證他最耀眼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