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與董太妃見過之后,四爺就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親自將裴老太爺送到了裴戎那邊。
因為裴老太爺活的最明白,最通透,也最知怎么護著裴戎。所以,這個局只有他能破。
“公子,裴世子帶兵回邊境了。”
四爺聽了,沒說話。這結果可以說在意料之中。只是,四爺心里卻并不覺得舒暢。
在裴老太爺最后的日子,裴戎離開去了邊境,這是一種態度,一種選擇,同時也是最后的訣別。
這一別之后,裴戎可能再也見不到裴靖了。而之后,無論是對他,還是對顏璃,裴戎都不再欠什么了。
還有現在,裴老太爺選擇來蘄河,卻不是跟著裴戎離開,也不是回京城。對著裴戎,他說是喜歡吃的顏璃做的飯。但他們都知道這只是一個由頭,自然不是正真的理由。
裴老太爺會來這里,是將自己淪做人質,是為讓四爺放心,也免裴戎承受不住心里愧疚,免得他為了解藥,再向董太妃妥協。
可以說,是裴老太爺用他的一己之力,用他的性命,免除了一場戰爭!也讓四爺和裴戎免于兩敗俱傷。
這一種犧牲,讓人動容,亦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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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安!”
“屬下在。”
“你帶著人接老爺子過來。”
“是。”
武安領命離開,四爺站在院中,望著天上那輪圓月,眸色沉沉暗暗。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這話,他一直知其意,可至今方才體會到其中滋味兒是什么。
若無顏璃,若不是顏璃當下這種情況。那么,裴戎這么做,他會覺得這是明智的選擇,是裴戎理所當然要做到。可現在,裴戎是何種心情,他感同身受。只是,這感覺并不好。
而相比四爺,有些人此時心情更加復雜,那就是江家另外兩家人!
江鐵栓和江鐵柱,看著江鐵根,心里不踏實,他們以為他至多也是把娘接回來,可沒想到王爺竟也跟著回來了。這就有壓力了!
“大哥,王爺他……他只是同王妃一起送娘回來,稍時歇息?還是……”江鐵栓小心翼翼問道。就怕稍微大聲一點,就會被人聽出他不希望王爺住下來的真實想法一樣。
是,江鐵栓并不希望四爺住下來。原因簡單,因為怕呀,怕王爺怕的很。
王爺住我家,這是多大榮耀,老祖宗若是地下有知,也定會冒點青煙出來,讓江家子孫知道他們的歡喜。只是,江鐵栓一想到王爺心里就哆嗦,哪里還管著找老祖宗高不高興。
而相比江鐵栓,江鐵柱就更不希望王爺留下來了。因為在當年,他媳婦兒張秀可是想過要把顏璃賣掉的沖喜的。
就這一件事,王爺若追究,那就是絕對的死罪。因此,江鐵柱一看到四爺,就覺得脖子發涼,做夢直接菜市口,夢里都是劊子手,腦子自己各種慘死狀。
如此一來,王爺若留下,于江鐵柱來說簡直是煎熬。夜不能寐,食之無味,有種等死之感。
在江鐵栓小心期待的眼神中,還有江鐵柱灼熱的期盼中,江鐵根開口了,沉穩道,“王爺是暫時歇息,還是準備住下。這個,我也不知道,王爺他沒說。我呢,也沒敢問。不過,無論王爺是怎么打算的,我們就本本分分的,恭恭敬敬的就對了。”
江鐵根說完,為了安撫兩個弟弟不安,又補充一句道,“其實,四爺還是非常隨和的,你們別想太多,也別太緊張了。”
江鐵根說完,看江鐵栓盯著自己眼神透著異樣,臉上不安神色不見舒緩,好像反而更甚了。
看此,江鐵根不明所以,“你為什么這么瞧我?”
江鐵栓沒直接回答,而是悄悄往外瞅了瞅,似確定外面有沒人有偷聽,隨后才靠近江鐵根,低聲道,“大哥,剛才那話你以后可千萬妃別說了。”
“為啥?”難道,說王爺隨和也是犯罪不成?
在江鐵根疑惑不定間,聽江鐵栓低聲道,“因為你剛才說王爺隨和時,臉上表情滿是心虛,一看就知道你在說瞎話。”
江鐵根:……
兄弟倆對視一眼,沉默了。
拍馬屁的話不會說,以后還是少說的好,免得說的多錯的多。不過,這心里想什么,都顯現在臉上可不行呀。“大哥,我們明天能不能去看看娘?”江鐵栓道。
“當然能。”
“那我們要怎么去?”
“什么怎么去?自然是走著過去!難不成你還想坐著轎子去?”江鐵根一時不懂江鐵栓話中意思,直道。
“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王爺不是也在嗎?所以,我們去看娘,要叩拜著去嗎?”
江鐵根:……
江鐵柱聽到這話,心情更加沉重了。
想見自己娘,可能還要三拜九叩的。
跪著去,再跪著歸來。這一來一回,天也差不多黑了。所以,從此以后什么都別干了,每天就這么跪個來回,這一天也就結束了。
看自家兩個弟弟的表情,江鐵根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別人家來個貴親戚,都是歡天喜地的。怎么到了他們家,個個都是如臨大敵一樣,四爺又不是來掃蕩的。
***
月亮望了,心情也抒發了,眼見天色越發的晚了。四爺轉身朝著堂屋望了望,可還沒人過來喊自己入寢。
“主子,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
四爺聽了,看武佑一眼。他不想歇息嗎?關鍵,他睡哪兒?還自覺地去獨守空房嗎?四爺不想!
心里這么想著,抬腳朝屋內走去。
武佑跟在后面,看四爺徑直走到西間。
武佑以為四爺去歇息了,正要離開,就看四爺抱著被子從西間出來了。武佑愣了一下,嘴巴動了動,還未說話,就看四爺抱著被子,直直的走進了東間。
看此,武佑眼簾微動。東間,江老太在這邊,王妃也在,還有……
武佑想著,本想說點什么,可不等他開口,就看四爺已經抱著被子走了進去。
路上三天,都沒怎么休息好的顏璃,這會兒已鉆到被窩睡了。而這些日子為了方便照顧江老太,習慣了同顏璃一起睡的江巧,此時躺在顏璃身邊,也正準備入睡,就看到一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眼前。
江巧嚇了一跳,看到是四爺,麻溜坐起,“四爺!”打著招呼,再看到四爺懷里抱的被子后,心頭微動,自行做了理解,趕忙從四爺手里將被子抱過來,嘴上還不忘道,“多謝四爺,其實我和小芽蓋兩個被子已經很暖和了,四爺不用給我們送被子的。”
江巧說著,將四爺手里的被子直接拿了過來,蓋了上去,還不忘給掖緊實了。
看江巧反應和動作,武佑別過臉,放輕腳步,快步走了出去。
而四爺看看已睡熟的顏璃,再看只著里衣的江巧,繃著臉,一言不發走了出去。
不但沒如愿爬上媳婦兒的床,還把被子搭進去了,臉不黑才怪。
沒眼色的人,四爺見過不少,被收拾的一個也都不少。現在,江巧這么沒眼色的,該怎么處理好?
這邊,江巧不知四爺正暗搓搓的在心里盤算著怎么清理她。此時,看四爺離開的背影,看看床上被子,重新躺下,看看顏璃,“小芽,其實四爺真的挺好,挺體貼的。”
江巧這句呢喃,顏璃不知是聽到了,還是睡夢中,夢到了什么開心的事,嘴角揚了揚,肩膀微微顫動。
這一夜,躺在床上,各有所夢。
翌日
一晚上都心情不暢的四爺,也沒如過去一樣,把什么都擱心里,沒心情再玩兒什么高深。而是直接把什么都擺在了臉上。
毫不掩飾的讓人知道,他現在很不高興。
明明滿臉的不愉,卻還非要摘菜。
江巧燒著火,看看四爺,小心翼翼道,“四爺,我來摘菜吧!”
四爺聽了,看她一眼,沒什么表情道,“怎么?你可是覺得我連菜都摘不好?”
“沒有,沒有!小民不敢那么想。”江巧忙認錯,默默燒著火,不敢吭聲了。只是心里暗腹:王爺這是咋地了?是誰這么大膽子惹他不高興了呀?
看江巧一臉不明的樣子,再看四爺氣哄哄的樣子,顏璃嘴巴抿了抿。
“顏璃,你在笑嗎?”
聽到四爺這話,江巧自然抬頭,看向顏璃,看顏璃抿著嘴,卻眉眼上揚的樣子……這就是在偷笑,沒錯。
笑意外溢被發現,顏璃轉眸看看四爺,沒什么表情道,“別磨磨唧唧的,趕緊把菜摘完洗了。”說完,抬腳走了出去。
她就只看到他菜沒摘好,就沒看到他臉色也不好嗎?
看著顏璃背影,四爺臉色陰沉。
那臉色,江巧看著,覺得四爺那是眼見就要摔盆兒,發脾氣,撂挑子。結果……
人家一聲不吭,端著盆兒走出去,洗菜去了。
江巧看著眼睛有些發直。這個,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呢?不過,也沒見小芽對四爺有多厲害呀?四爺他,他堂堂一王爺,怎么就懼內了呢?
就是這市井百姓家,也極少見這么怕媳婦兒的男人了。
偶爾看著四爺面對小芽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江巧就感覺很是不可思議。
顏璃站在窗前,看著四爺站在水缸前洗菜的背影,眸色幽幽,心里沉甸甸的重。
她或真的已時日無多了,如果最后她的結局無法改變。那,在這最后的時間里,她該如何對他?
與他相親相愛的過完最后的時光嗎?那樣,自然是挺好。可是那樣,待她不在了,他會不會更難受?!
那,對他這樣冷冷淡淡的過完最后的時間嗎?
“奶奶,以前我覺得,只要我好好做,我也能做個好媳婦兒。可現在,我其實就是個糟心的媳婦兒。墨昶慢慢的已經知道怎么做一個相公了。而我,卻還在想那些有的沒的。”顏璃看著江老太,低低道。
若現在她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她想開開心心的過完,不應該再糾結那些多余的,她不想跟墨昶別別扭扭的。她也想干脆這樣,也希望她這樣是對的。
顏璃在江老太床邊坐了一會兒,走回廚房,卻看到燒火的變成了武佑,江巧不見了蹤影,還有四爺,剛洗菜的人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人呢?”
聽顏璃問,武佑沒說話,只是無聲朝著東屋望了望。
顏璃看此,抬腳走了出去。
“四爺,有,有什么事兒嗎?”江巧看著四爺惴惴不安。
她燒火燒的好好的,四爺突然把她叫了出來,還一臉問罪的表情,江巧心里緊張亦疑惑不解。
“你今天晚上還要繼續睡東間,還要繼續同顏璃睡一起嗎?”
聽言,江巧傻傻道,“怎……怎么了?”
“怎么了?你睡的是本王的位置,你難道不知道?”四爺耐著性子,忍著自己脾氣,直接道。
江巧聽了,面皮緊了緊,這會兒她就是再遲鈍,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原來,惹得四爺不高興的是她呀。
“王爺恕罪,小民知錯。”麻溜認錯,隨著,抬頭看著四爺,強壓著心里的怯意道,“那,那如果小芽今天還讓我同她一起睡呢?”
聽言,四爺耷拉著眼皮,沒什么表情道,“你說呢?你準備怎么辦?”
江巧拽著自己角的手緊了緊,小心道,“我爹身子不舒服,我要回去我爹那邊。所以,晚上不能留在這里?!”
這借口,這說詞,王爺你以為如何?
看江巧小心求教的樣子,四爺淡淡道,“有你這么孝順的女兒,你父親一定很高興,本王也相當欣慰。”
江巧聽了,松了口氣,“王爺您放心,小民以后都知道怎么做了。”
“如此甚好!”說完,想到什么,盯著江巧道,“別向顏璃告狀。”
“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什么都不說。”
四爺點點頭,抬腳往外走去。走到門口,看到依在門口,眼睛不眨正望著他的人,四爺面皮緊了緊。
江巧走出來,看到顏璃,慌了一下,本想說點什么,卻又覺得多余,最后看看四爺,一言不發,低著頭先撤了。
四爺盯著顏璃看著,少時開口,“你都聽到了?”果然剛才就應該找個遠點的地方才對。
“沒有,我什么都沒聽到。”顏璃說完,抬腳走人。
四爺嘴角垂下,睜眼說瞎話。她明明什么都聽到了!
“顏璃,我告訴你,我今天一定要睡東間。”
顏璃沒說話,沒回頭,似什么都沒聽到,只是嘴角無聲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