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中一下子有了空前的危機感。原來本想著在下一次的人事調整中，他肯定能解決一個副處級，下到哪個縣里去干一名副縣長。而現在這個形勢，如果領導對他不滿，他的出路就很難說了。他只好硬著頭皮埋頭修改各種文字材料了，但結果收效甚微，一稿的通過率極低。李華章將他叫到辦公室說：“我們辦公室人員一定要跟上領導的思路，現在咱們的朱秘書長節奏很快，他對我們提出了很高的希望和要求，他又是文字材料方面的行家里手，而你們一秘科的材料還是多年前的水平，這怎么行？你們寫的東西都對，不能說你們寫錯了。但你們的材料卻總是老一套，沒有亮點，毫無激情。你回去后召集科里的同志們開個會，一定要加壓奮進，振作精神，盡到百分之百的能力，盡快拿出幾篇精品文稿，讓秘書長也能看到我們辦公室人員的整體素質。”?
“好好，我這就回去開會，請秘書長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到百分之二百的努力。”趙懷中光光的腦門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少得可憐的頭發早已濕漉漉地緊帖在頭皮上面，雙腿也不自覺地有些微微打顫。?
趙懷中回到一秘科，點上一根煙，狠狠地抽了幾口，穩了穩神。然后說：“弟兄們，來說個事。”大家便拿上筆記本圍了過來。?
趙懷中笑了笑說：“不用記。剛才李秘書長專門找我談了話。他說新來的朱秘書長對材料的要求很嚴，不過通過我們一秘科全體同志的共同努力，領導對我們的工作還是相當滿意的。他鼓勵我們一定要沉下心來，繼續發揚，多出精品，維護好我們市委辦第一科的形象。”?
白明遠心里暗暗發笑，他知道趙懷中這些天日子不好過，已經挨了李華章的幾次臭罵。你小子也有今天，活該。?
接下來，所有的材料，不管大小，趙懷中都要先爭求大家的意見。聽每個人對這項任務的看法，每個人所提的大綱。然后集中討論，最后才定下寫作方案。對于大的材料，仍是每個人先寫一部分，然后合在一起，由趙懷中通稿、把關。而對于小的材料，則由科里的同志輪流撰寫，寫好后仍由他最后把關。對于現在的材料，吳天然認為是比原來的有了一定提高，但還沒有質的變化。再比如綜合文稿，白明遠負責寫的那一塊質量就明顯下降，孟凡勛仍在原地踏步，倒是李苗苗的那一塊明顯提高了。當然，趙懷中最后把關時也比從前認真多了，一些錯別字，乃至標點符號他都會用紅筆一一地鉤出來。?
雖然現在的文稿仍必須由趙懷中親自交給李秘書長等領導過目，但也有一點明顯不同。那就是他顯然被罵怕了，心里也沒了底氣。他總是說，這寫作大綱是由一秘科的同志們集體討論定下的。并且還進一步對領導講，這個稿子的擬稿人是誰，或這個報告中的這一部分是由誰草擬的。李華章對于近期這幾篇稿子的質量稍感滿意，但離精品的要求，離朱永勝秘書長的要求還有很大距離。他也不好總是罵趙懷中了，而是采取鼓勵和用將來辦公室人員的去留升降問題來給趙懷中打氣。?
朱永勝作為秘書長，他對自己的要求也是相當嚴格的。他對自己的定位是三合一：第一，他是一名服務員。雖說是副廳級干部，但他秘書長這個角色決定了他是市委書記最大的秘書，從本質上講是搞好服務，是丫鬟頭兒。工作上必須兢兢業業，扎扎實實。辦文精益求精、辦會嚴謹有序、辦事滴水不漏。辦公室工作無小事，一百減一等于零。他感到壓力很大。第二，他是一名部門負責人。作為市委辦公室的一把手，他有責任、也有義務搞好辦公室的各項建設。整體工作要上水平，單項工作要創特色，要保證辦公室的經費，改善辦公條件，多培養人材，向外多推出成熟的領導干部。第三，他是市委領導。作為市委常委，除了要參加市委常委會，討論事關山陽發展大計的每一項重要決策外，他還分管全市的政法及旅游工作，并對口聯系白河縣。他的工作任務是相當繁重的，但他不以為意。他感到可惜的是，現在應酬的事情太多，整天迎來送往，陷入文山會海不能自拔，已經沒有專門的時間讀書了。?
朱永勝對自己要示嚴格，對辦公室的要求同樣不含糊。特別是文字材料，那是市委辦的臉面，他自然相當看重。每一件王國慶書記需要用到的文字材料他都會認真地看，仔細地琢磨，力求盡善盡美。對于近期的文稿，他也看到了一些變化，但仍感到很不滿意。?
這天上午剛上班，他就撥通了李華章的電話：“華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市委辦公室各科室都集中在二樓和三樓，而書記、副書記、秘書長等常委們是在六樓辦公。接到電話后，李華章也不等電梯了，就直接從二樓噔噔噔地跑上了六樓。?
“華章，坐下談。”?
李華章先給朱永勝的杯子里續些開水，然后才坐到了朱永勝對面的沙發上，從口袋里掏出了筆記本和圓珠筆。?
朱永勝開門見山地說：“利用這點時間，咱商量一下辦公室材料的事情。”?
“好，好，您指示，我記。”李華章點著頭說。?
“談不上什么指示，也用不著動筆去記。最近這一段時間，我感到一秘科的材料水平有了一定的提高，這很好。但仍有很大的提高空間，需要進一步地挖掘。”朱永勝說話藝術，表揚中帶著批評。?
他看了一眼李華章，又接著說：“你拿來的每一份材料我都認真看了，我感到同志們的寫作水平是參差不齊的。對于素質高的同志，要壓擔子，重點培養。對于不適合文字工作的同志可以調整工作崗位，多崗鍛煉。如果寫作力量不夠，也可以從下面的部門或縣市區里借調。我的想法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我們的寫作班子打造成一支政治強、業務精、作風正、紀律嚴的精英團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