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中想，這個時間接常理不應當再打擾領導，可見一次李華章真的不容易，他就硬出頭皮推開了906的房門。其實，就是他不進，后面的人們仍要進。大家都深有同感，這年頭，見領導比見閻王爺都難。

李華章坐在寬大的老板桌后面，一見是趙懷中來了，連忙起身。趙懷中也趨上前去，兩個人就使勁兒地握起了手。

李華章說：“懷中啊，還是咱們弟兄們心有靈犀。今天我沒出門，正想給你打電話呢，可一開門，就被同志們包圍了。來，坐，坐。”

李華章知道趙懷中的煙癮大，就從抽屜里拿出了兩條大中華說：“懷中啊，一會兒你走的時候，帶上。”

趙懷中說：“李部長，我有煙吸！”

李華章笑笑說：“我知道你有煙，在市委辦的時候，5塊錢一包的煙，你一天就能抽三包。這些你拿上，我已經戒煙很久了。”

趙懷中說：“李部長，你原來的煙癮也不小啊，怎么說戒就戒了？還是你不毅力啊！”

李華章說：“我心臟不太好，抽煙的危害太大。其實，我戒的也很辛苦。在戒煙期間，我吃了有30斤瓜子，還有30斤葡萄干。”

趙懷中說：“我中間也戒了好幾次，最長的一次是戒了半年，但最后都以失敗而告終。”

李華章說：“懷中啊，像咱們40多歲的人，就應當特別注意養生了，身體是第一位的，沒了身體，別的啥也談不上了。說到這里，我倒挺羨慕你的。”

趙懷中問：“羨慕我？”

李華章說：“可不是，你自由清閑啊！哪里像我，整天忙得無頭蒼蠅一般。折我的陽壽啊！”

趙懷中說：“李部長，人的健康和忙閑關系不大，主要是自己的心態和生活方式。我看你現在是紅光滿面，頭發烏黑，比我看上去還要年輕好幾歲。”

李華章說：“懷中啊，你是少年老成。記得在市委辦的時候，你的頭發就掉得差不多了。這么些年過去了，你的變化不大。”

趙懷中笑笑說：“我30多歲的時候，看上去就像是40多，現在40多了，看上去還是40多。”

兩個人閑聊了一陣，趙懷中就想，不能再和他這樣扯閑篇了。眼看就要吃飯了，另外，門外還站有好幾個人，人家也在等著見李華章呢。

趙懷中穩了穩心神說：“李部長，我知道你忙，因此來向你匯報的時候太少。最近，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華章說：“懷中啊，客氣了不是？你說，你說？”

趙懷中就把黨史辦老趙馬上要退，以及他想接手一把手的打算都一一說了出來。當說到他想接任單位一把手的想法時，趙懷中還有些不好意思，說話得也不是很利索，顯得有些結巴。

李華章聽罷，淡淡一笑說：“懷中啊，你的想法一點也不過分。我還能不了解你，你就是典型的一頭老黃牛。再說了，以你的文字功夫和你的資歷，擔任黨史辦的主任也是無可挑剔的。不過，你也知道，處級干部都是市管干部，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不過，你放心，我這一關沒問題，我會極力推薦你的。如果有時間，你可以再見一見咱們的左浩天書記。”

趙懷中說：“李部長，我從市委辦已經出來兩年了，和左書記不熟。另外，你也知道，我不愛跑、不會說，左書記那里我還是不去為好。我的事，就全拜托你了。”

李華章說：“懷中啊，你如果不見左書記，你的事，我還不能給你打包票，現在只能說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不過，你放心，我會盡力為你呼吁的。”

趙懷中忙起身緊緊地拉著李華章的手說：“李書記，太謝謝你了！”

李華章拍了拍趙懷中的肩膀說：“都是老弟兄了，說這些客套話干什么？”

回到家中，趙懷中興奮地給老婆李豐英講述了他終于見到李華章的事情。他還自豪地舉了舉手中的兩條大中華說：“你看，我沒有給領導送一分錢的禮，人家組織部長還送給我兩條中華煙，這兩條煙可是價值1200塊啊！”

李豐英原是農村一所小學的數學老師，和趙懷中結婚后，費了很大的勁兒，才把手續調到了市委機關幼兒園。教了幾年課，在她自己的努力下，后來到后勤上當了出納。聽了趙懷中的話，李大英問：“你找李華章，肯定在門外排了好長間的隊吧？”

趙懷中說：“就是，找組織部長的人太多了，門外都擠滿了。”

李豐英說：“老趙啊，人家找李華章肯定都不會空手。就是實在，兩個肩膀抬一張嘴就過去了。”

趙懷中說：“李部長和我是老關系了，我總不能再給他送禮吧！再說了，我的為人你也知道，我不會求人，更不會送禮。”

李豐英說：“老趙啊，現在時代變了，再熟的人，也得有表示。你有表示了，說明你對提出的那個要求重視、渴望。你沒有表示，單憑嘴上說說，人家領導給你幫忙了，是你的幸運。不給你幫忙，也屬正常，因為人家領導覺得你并不是特別渴望。因為，你都沒有表示嘛。再說了，給領導送禮沒有白送的，他接了你的禮，你就會為你的事上心。萬一事情沒辦成，領導們還會把禮給你退回來。就是你送禮，人家不接，至少人家也看到了你的心意。”

聽了李豐英的話，趙懷中就覺得現在的風氣真的是變了。就連一個幼兒園的老師也懂得官場上的事情，并且還說的頭頭是道。

趙懷中問：“照你這么說，咱也得送禮了？”

李豐英堅決地說：“送，咋不送？要是不送，你的事肯定泡湯！”

趙懷中說：“不就是一個黨史辦的主任嗎，至于這么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李豐英說：“黨史辦單位雖說不大，但到底是正處級單位，又在市委大院里。你不要看輕了，再小的單位，一把手都風光得很。你不爭，說不定，爭的人早就擠破頭了。你是不知道，我們幼兒園的主任，什么職別也不是，可人家是一把手，人家的日子那才叫一個紅火。咱也不圖以后有多大的官職，能在這山陽市混一個正處級就很不錯了。”

趙懷中笑了笑說：“照你說，咱也出爭一爭，搶一搶！”

李豐英說：“你不搶，本是你的東西也會歸了別人。你去槍，說不定是別人的東西，倒真的歸了你。你現在可不能真的聽信了李華章的話，他這種話也不知道對多少人都說過。百分之五十的希望，這不等于沒說嗎？現在可是關鍵時期，老趙啊，咱們也得舍著挒著了。”

趙懷中雖然也很想當這個正處級的一把手，但他原來并沒有想下太大的功夫。他只是想在李華章那里提一提，弄成了是他的福氣，弄不成，他還是副處級的副主任，他仍然是一名領導干部。但聽了李豐英的話，趙懷中的心里真的開始了思想斗爭。他現在覺得，如果他接手不了一把手的位置，倒不在于失去了多少榮耀，他只是覺得自己的面子過不去。好歹，他也是從市委辦派出來的秀才啊！

趙懷中就同老婆商量，如果送禮，送什么呢？又送多少呢？說實話，趙懷中這大半輩子了，還真的沒有為自己的晉升送過禮。當初他進市委辦，是大學畢業分過去的。在市委辦這樣的機關，大家都是憑資歷和能力來提拔的。他由科員提副科，由副科提正科，由正科到副處級調研員，都沒有花一分錢。在天子身邊，這是下雨天不打傘，總會淋到頭上的事情。但他也知道，他從市委辦到黨史辦，吳天然是替他做了工作的。

現在一談到送禮，趙懷中就頭疼。他甚至覺得，為了自己的事情給人家領導送禮，不僅小了自己的身份，也同時小了領導的身份。

李豐英就說：“老趙啊，現在都啥時代了，送禮很正常。不僅不丟人，而且還是會事的一種表現。錢的事，你不用管，我替你張落。”

趙懷中真的很不情愿，他問道：“送多少？一萬、兩萬？”

李大英笑了：“老趙啊，你可太天真了。一萬、兩萬，你這是在侮辱人家當領導的。你爭取的可是正處級，如果你和領導不熟，起碼也得三、五十萬。你同李華章是老同事，加上你們單位不是一個肥缺，不用送那么多。但至少也得10萬塊錢吧，否則，還不如不送。”

趙懷中有些吃驚：“10萬，那可是我兩年多的工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