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局領導
“我自己沒這個水平,就扯上他了。我到上面開會也好,到下面檢查工作也好,都帶著他張金橋一起走。不能應付的我就叫他出來,有他在基本上都能過關,呵呵。只是他有點毛躁,我就用拖著、用慢半拍的辦法來對付他。按現在時髦的說法,我們二人這也可以叫優勢互補吧。”
薛華鼎笑著點了點頭,聽了他的話心情好了不少。看到省局的領導還沒來,有這個老頭說說話正好打發這點時間也是不錯,雖然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他對自己到底是怎么樣的。
褚副局長說到這里,又看了四周一下,見其他人沒有注意這里,就神秘地說道:“省管局的人這次來是宣布姓賀的為代局長的!”
薛華鼎一驚,脫口說道:“怎么可能?姚局長的病已經有了起色,過不了幾天就可以回來上班了。”
褚副局長小聲道:“你小聲點。”然后他又說道,“這是老方、也就是省管局的方主席打電話告訴我的。說是省里要把姚局長調上去接他的位置。這次不但宋局長下來了,還有干部處的處長也下來了,他們都是來做姚局長工作的,說是考慮到姚局長的身體不好,解決姚局長的副廳級待遇。”
薛華鼎腦袋已經木了,實在不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或者說不愿意相信,感到有點黑云壓城的味道:自己在市局這里幾乎全靠姚局長在支持,那個馬副局長現在支持自己,那也是看著姚局長的份上。賀副局長和湯副局長對自己完全是不感冒,甚至說帶有敵意。如果姚局長調走了,自己將單獨面對這二個家伙。自己今后的工作恐怕是難開展了。
就在薛華鼎心猿意馬的時候,褚副局長問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提前告訴你嗎?”
薛華鼎搖了搖頭,心里甚至都沒有想褚副局長問的問題,還在想一旦姚局長走了之后,自己該如何面對賀國平和湯愛國呢。
褚副局長道:“我快退休了,也就不怕什么。我實話告訴你,我們局里的情況很復雜。有姚局長在這里鎮著,有的人還好一點,不敢過于放肆,真要姚局長走了讓他們當權,那樂子就大了。我估計牛鬼蛇神都會出來。”
對于這種敏感的話,他退了休的褚副局長可以說,而薛華鼎卻不便插言。
褚副局長顯然也不指望薛華鼎說話,他自己繼續說道:“本來我不知道會在這里看見你,準備等他們走后單獨跟你說一說的。你啊,姚局長走了之后你要低調一點,不要想現在一樣年輕氣盛,對姓賀的他們示弱一點虧不了你,先把副局長的位置定下來再說,你現在是助理,級別卻還是科級。你記住我的一句話,沒有過不去的河,沒有邁不過的坎,局里很多人、很多事還需要你來做呢。你年輕,這就是你的資本,三年、五年就算是十年,最后肯定還是你薛華鼎勝利。你可不要因為有點挫折就打什么退堂鼓,我……”
正說著的時候,辦公室的柳干事從外面跑了進來,喊道:“大家趕快排好隊,省局領導的車隊快到了。”轉頭看見了褚副局長和薛華鼎,客氣地招呼道,“褚局長、薛局長,請你們排前頭來。”
褚副局長大聲回答道:“好咧。還有多久?”
“五分鐘左右。”柳干事回答道。
“小薛,走吧。我們有空再聊。”說著他舉步先走,薛華鼎跟在他后面。
人還沒有占好,張金橋不知從哪里鉆出來,喊了一聲褚局長之后笑問道:“呵呵,褚局長,你是不是又在跟薛局長吹你的那段在海南島打無人機的經歷?”
褚副局長舉手佯裝要他張金橋的樣子,張金橋“配合”地彎腰了一下低了一下頭,臉上全是笑容,說道:“吹噓你的打無人飛機的經歷,我沒意見。但請你褚局長高抬貴手,你千萬不要把我們薛局長帶壞了。我張金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敢作敢為的領導,被你保守派一勸,得,我們移動中心又要過小媳婦的日子了。褚局長,你什么都好,就是保守。”
褚副局長笑著對薛華鼎道:“小薛,你看這張大嘴巴,像是一個下級領導嗎?簡直沒大沒小。”接著又對張金橋“教訓”道,“保守不出大錯,你懂不懂?真要按你的心意來,我們發大財還好,要被你弄得破產了那就糟了,你小子就知道往前闖。什么叫又跟你的薛局長吹打無人機?我什么時候跟他說過?”
張金橋道:“每次我看到你笑呵呵的說話就知道你是在吹你指揮高炮部隊打美國無人機的事。你剛才不是吹這個?”
薛華鼎笑問道:“褚局長,你真帶人打過美國佬的無人機?”
張金橋馬上笑道:“哈哈,薛局長,你這話問得可不怎么好,里面可有懷疑的意味。褚局長會生氣的。”
旁邊的人笑了,七嘴八舌地說道:“真是奇跡,竟然還有人不知道這事?”
“褚局長,看來你說的還是不夠啊。”
“褚局長退休之后,應該到每個縣搞一次巡回演講。”
……
褚局長笑了笑,對張金橋道:“老子當年指揮高炮部隊打無人機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你不信?等下方主席來了你問他,他是政委我是副團長。打了三次才打下來。”
薛華鼎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這事,問道:“無人機多大?”
褚副局長笑著比劃道:“很小,就如那棵樹的樹干,比我們吃飯用的碗大一點,這么長。”看他手比劃的樣子,也就二米多長的樣子。
薛華鼎不相信地問道:“才這么點大,那就什么飛機?那他們美國佬派它過來做什么?”
褚副局長笑道:“搞偵查,照相。我們去之前,海南島那里一年要出現好幾次美國佬的這種無人機。煩得很,打掉幾個以后,他們就老實了。”
旁邊一個人問道:“那它們是從哪里飛過來的?”
褚副局長道:“有的是從越南飛過來的,有的是從美國佬的軍艦上飛過來的。中國的抗美援越你們應該知道吧?”
張金橋道:“知道有屁用?他們越南鬼子剛勝利就來打我們。我們最吃虧,吃力不討好。早知道后來要搞什么自衛還擊,我估計當年我們的中央領導也不會援助他們了。”
……
當一輛警車開道,引領一大溜高級小汽車過來的時候,大家不由自主地住了嘴。車隊到了電信局大院子里面很多了才停下來。
剛才排在院子門口的薛華鼎他們反而離那些省局下來的車更遠,現在在他們面前停靠的是自己局里的幾部車。只見湯副局長、王主席、曹副局長等人魚貫而下,看都沒看他們就朝前面走,都爭著去擁戴那些還沒有下車的領導。
賀副局長從前面省局的車里下來后,點頭哈腰地站在車旁等待,接著就是一個頭發梳得筆直、打了不知多少蠟油的肥胖老頭笑容滿面地走了下來。薛華鼎到省局開會時見過他——省管局一把手宋局長。
宋局長下車后,先對賀副局長笑了一下,然后抬起頭看著排隊等他們的中層干部,之后走到他們跟前跟他們握手問好。
本來,當車進院子的時候,柳干事請褚副局長和薛華鼎到剛才宋局長下車的地方去,但二人都不怎么積極。褚副局長是不想去湊這個熱鬧,他只想與老戰友方主席打一個招呼而已。薛華鼎則是不愿意跑到那里跟賀副局長面對面。再說,這么多人,自己跑過去也只是一個群眾演員,也許宋局長跟你握手的時候,看都不看你一眼。現在這個時候握手的價值基本等于零。
當一個瘦高個從第四輛車下來的時候,褚副局長就走了上去,握著那人的手道:“老政委好。”
那人也不和林副局長、王副局長等人跟在宋局長后面跟中層干部一一握手,而是與褚副局長談笑著:“你剛才怎么沒有去迎接?”
“嗨,我快退休了還去湊什么熱鬧,只能礙別人的事。再說我們老相識了,還用那一套?”褚副局長又笑著和他說了幾句話,然后轉身對基本還站在原地的薛華鼎招手道:“薛助理,你過來一下。”
等薛華鼎過來,褚副局長笑著對方主席介紹道:“方主席,這是我們局的局長助理薛華鼎,小伙子業務能力強,水平高,有魄力,難得的年輕人。老政委,別的我不說了也不求你什么事,只是該關照他的你可要關照他一點。”說著轉頭對薛華鼎道,“薛助理,這是省局方主席。”
薛華鼎連忙伸手道:“方主席好!”
方主席一愣,他也在人事安排會上聽到過薛華鼎的名字,也知道林副局長不喜歡他,因為他在省城打了林副局長的兒子,而且他在縣城買了豪華別墅。所以心里對薛華鼎的印象很不好,不過現在的他不但被薛華鼎年輕的相貌所驚訝,也為被褚副局長所器重而驚訝。再看到他不像大多數人那樣爭先恐后地爭著與領導握手,心里不由改變了一點點看法。
城府深的他沒有將疑問露在臉上,而是滿臉都是職業似的笑容,熱情地握著薛華鼎的手搖著,說道:“小伙子,你好。我們郵電企業就是希望更多有知識、有技術、思想正的年輕干部脫穎而出。好好干!”
當薛華鼎與方主席握手的時候,賀副局長眼光瞟到了這里,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看向褚副局長時,目光里不由自主地含上了一絲恨意。然后快速地轉過頭,對還在與中層干部握手的宋局長道:“宋局長,我們先上去吧?”
宋局長嘴里哦了一聲,很自然地收回手,親切的目光也很自然地從面前這群激動的“群眾演員”身上轉到賀副局長身上,點了點頭。正要舉步跟賀副局長朝前走,眼睛卻無意掃到了方主席等人。
他以前與方主席的閑談中,知道方主席在部隊時有一個年紀比他還大的部下,轉業后也還是他的部下,二人感情不錯,他也知道他的這個部下要退休了。
看著褚副局長滿頭的白發,看到他們談笑風生,宋局長知道這個老頭就是方主席的戰友。他決定送方主席一個人情。
想到這里,宋局長笑著走了過去,還有一段距離就大聲說道:“方主席,看見老戰友了?介紹一下吧。”
林副局長、王副局長等人一聽,馬上結束了演戲——與中層干部熱情地握手,轉身跟上了宋局長——他們一齊朝這邊走了過來。
方主席想不到宋局長會過來,連忙說道:“是啊。想不到他馬上就要退了。老褚,這是宋局長。”方主席表面上是將宋局長介紹給褚副局長,實際上是提醒宋局長這個老頭姓褚,免得他不知道如果稱呼而尷尬。
褚副局長見宋局長伸出手,連忙雙手遞上,恭敬地說道:“宋局長,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