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顧北茫然失措，爸爸離開的十年里母女三人一直都是相依為命，從來都沒有因為什么事情爭吵過，今天她被顧雪拉到媽媽面前的時候，忽然有種對簿公堂的感覺。她本是打算回來勸說小雪的，可一下子自己卻成了被審問者。

“我要和向南結婚。”

顧雪沒給顧北任何一秒適應的機會，直接將這個重磅消息扔到顧北面前，顧北呆滯的神情和僵直的身體，顯然這枚炸彈已經(jīng)在她面前爆破了。

“你愛他嗎？”顧北用殘存的意志問顧雪。

“我愛他，愛的時間不比你短。”

顧雪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也對，向南再怎么樣現(xiàn)在也是顧雪的男朋友，她只能捍衛(wèi)，沒有理由退縮。

“那你確定……他愛你嗎？”

顧北想著今天向南和自己說的話，她只是想通過這樣的問法讓小雪更加冷靜的看待她和向南之間的事情。

“他不愛我怎么會做我的男朋友？怎么會打算和我結婚？你覺得他不愛我，難道他愛的是你嗎？”

“小雪，你怎么能這樣和你姐姐說話！”

溫芷蘭把小雪從顧北的身邊拉到自己的身邊，顧北此刻對顧雪的話哪還有什么感覺，剛那枚炸彈早已經(jīng)將她的肉體和精神都摧毀了。她還能站在這里和顧雪說話，不過就是因為向南的那句他不愛小雪。

“媽，你讓我怎么說話。不過是和她青梅竹馬的男人要和我結婚，你們就都跳出來反對。理由呢？她自己放棄的，我就不能愛嗎？被她放棄了，就不能再愛我嗎？我愛向南，我可以拼了命的學習，只為了能到他的學校得到一些關于他的消息。我愛向南，我可以只身一人追到他的城市找尋他的影子。現(xiàn)在我找到了，我愛他，我就要嫁給他。”

“小雪，你想嫁，我們誰也阻止不了你，但你別指望著我和你姐姐會去參加你的婚禮！”

溫芷蘭的話堅硬的刺痛了顧雪的眼球，暗藏的淚水傾泄而下，在顧雪心里最深處她渴望得到媽媽和顧北的祝福。

“你們兩個才是最自私的人！顧北，如果你當初真的愛向南為什么你不去爭取？為什么不追隨他的腳步？為什么你不報考他的學校？你做不到的，我做了，這樣有什么不對。”

顧雪的每一句話都是一把鋒利的刀，活活剮了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顧北。竟然連顧雪自己都不明白當初她是為了什么才留在這個城市，顧雪嘴里的每一句話大概也是向南所想吧，所以再遇見，向南對自己的種種做法似乎也顯得合情合理了。

顧北此刻臉上浮著的那一抹淺笑，雕琢了她眼睛里的絕望與憂傷。自己十年來在這兩個人身上的付出與等待在這一刻竟顯得那么微乎其微。

“因為，我……不愛他。”

不愛他，不愛向南。那顧北還會愛誰，還能愛誰。顧北不想在這個情感的審判庭上做過多的辯解，她給了顧雪想要的答案這就夠了。

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堅硬同時又最脆弱的情感，所有情感在它面前都不堪一擊，而粉碎它也只需要輕輕的一句話。

顧北拉開門，向南就站在那兒，不遠不近的剛好聽清了屋子里的對話。

溫芷蘭是這個關系里唯一清醒的局外人，她心疼的看著此時的顧北，她覺得自己的北北一定會心碎。可是她錯了，顧北的心就在剛才她自己說出不愛向南的時候，已經(jīng)被她親手扯斷所有的血管。一顆死了的心，還會碎嗎？

顧北還能對著向南微笑，如果不是眼里呼之欲出的液體在顫抖她一定笑得非常美。顧北剛動了動身體準備走出門，向南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別急，我還有話要說。”

他根本不問顧北的意愿直接把她拉回客廳里，顧北還能做什么？反抗？掙扎？她早就沒了力氣。

“溫阿姨，您似乎不太同意我和顧雪在一起。不過不要緊，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爭得誰的同意的。我只是想鄭重的通知兩位，10月10日是我和顧雪大婚的日子，恭候二位。順便說一下，溫阿姨，您可以不來，因為我爸爸也不會出席。”

“向南，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溫阿姨您別多想了。”

溫芷蘭整張臉由紅變白，她只有氣到極致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顧北還記得上一次見媽媽這樣是她和媽媽一起出去的時候，剛走到樓下就聽見鄰居們在背后議論媽媽和向伯伯。上一次媽媽沉默著帶顧北上了樓，這一次她依舊不再說話，只是把自己關進了自己的臥室里，但關門時的巨響已經(jīng)說明了她此時的態(tài)度。

“顧北，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吧？”

向南一步步靠近顧北，顧北并沒有閃躲，她就直直的站在那里等著向南說出她早就猜到的話。他的頭側在她耳邊，聲音輕的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內(nèi)容。

“這可是我精心為你準備的生日禮物，You are my heroine（你是我的女主角）。”

就算顧北想到向南要說的話，就算顧北覺得自己心早就死了，就算顧北知道她和向南之間也許是曾經(jīng)太愛了，所以現(xiàn)在看來才滿是傷害。

但她依舊會為向南的話而痛。

“你剛才和姐姐說什么啊？”

“我？邀請顧北當你的伴娘啊。”

“真的嗎？”

“真的，而且我覺得她已經(jīng)同意了。”

“姐……”顧雪拉起顧北的手，像小時候想和顧北要玩具的時候一個表情，“你愿意當我伴娘嗎？”

顧北稍微用力的握了一下顧雪的手，她不是有意的，只是心臟抽動時的自然反應。

“好……”

顧雪開心的笑了，兩顆淺淺的梨渦就掛在嘴邊。她應該開心，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nèi)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向南，還有家人的祝福。

顧北和顧雪最大的不同，就是顧雪懂得通過手段獲取自己想要的一切，比如：向南。而顧北懂得通過選擇放棄一些對自己重要的人和事，比如：向南。

但顧北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圣母，她不過是一直渴望愛情的普通女人。她也曾為愛等待，她也想為愛放肆一次，只是當對手變成自己的妹妹時，她除了坐在曾經(jīng)她和向南一起留下過歡笑的足球場上哭，竟無能的做不了任何事。

八月正是暑假，學校的足球場遠遠看過去除了大片大片的蔭綠色和紅色的塑膠跑道在熱浪下蒸騰，空蕩的沒有一個人。顧北坐在看臺上，那個她以前經(jīng)常坐的位置上凝視著足球場，她好像還能看到向南活躍的身姿，還能看到向南在進球以后朝她的方向揮手。只是涌出的淚水沖卻走了她眼前的一切，顧北不過就是看臺角落里的一個人。

……

“向南哥，你要去哪兒？”

顧雪聲音有些嬌羞，她一只手拉開向南的車門，不上也不下等著他的回答。

向南發(fā)動了車子，雙手緊握著方向盤，眼睛一直看著前方，好像顧雪不存在一樣。

“老公，你要去哪兒？帶上我吧。”

“顧雪，只有咱們兩個人的時候不用這么親密。我告訴過你，我不愛你。”

“不愛我為什么娶我？”

顧雪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狠狠地關上了車門，不依不饒的問著向南。

“為什么？顧雪，你最好還是保持著點兒童年的天真爛漫，耍手段也不該對著自己的親人。今天之前我從來沒說過要娶你，不過從今天起只要你愿意嫁，我會娶。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強。”

只有向南和顧雪兩個人的時候，向南幾乎沒有正眼看過顧雪一眼，僅憑這點顧雪就知道他不愛自己。可是，她卻發(fā)了瘋一樣的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相信金誠所至金石為開。她顧雪只能待在向南的身邊，這是她努力了十幾年的夢。

“我愿意。但是，向南，你聽清楚了，顧北說她不愛你。”

顧雪伸長了脖子用自己最柔媚的氣息把最狠毒的話送進了向南的耳朵里，向南凸起的臉部輪廓讓原本英俊的臉龐多了幾分猙獰。顧雪不會等到向南發(fā)作把她捻下車，那對于即將為人妻的她來說可不是什么體面的事。她說完便自己拉開車門俏皮的下了車，對著永遠朝前看的向南打了個飛吻。多么單純美好的畫面，全都淹沒在向南瞬間加速的塵土里。

向南開著車一路往北，光亮的車頭燈照亮了他面前的路卻照不亮整個夜空。教學樓里沒有了平時的熱鬧，除了路燈還在敬業(yè)的工作著，空蕩的學校此時看過去更像一個廢棄的工廠。向南從外面身手矯健的□□到了里面，他的雙腳扎實的落在足球場的看臺后面。

繞著看臺走了一圈，僅用手機屏幕的光亮找到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這個位置還是溫熱的，那股暖意直沖進向南的心里。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一定是自己太過想念，向南只認想念不認人。他閉著眼睛坐了一會兒。

“誰在那兒？”

一束手電筒的光亮從看臺下面照到了向南的身上，他用手擋了擋面前的光，從指縫間看到一個穿著制服的人正朝自己走過來。

“你是誰？”

“我叫向南，原來在這個中學念書，回來看看。”

“你什么時候來的，我在大門怎么沒見著你？”

向南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怎么進入學校的，指了指身后的那片墻。保安大叔明白了自己為什么沒看見這個人，笑著對他說：“下次走大門嘛，母校都很歡迎你們這樣懂得懷念的人。太晚了，我要鎖門了，明天再來吧！”

向南大步的走在前面，十年了，教學樓好像都變了，但是他走出校門的路還是那條，他在門口簽了個來訪登記，卻看到上一個人用娟秀的字體寫著：顧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