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沒有想過回咸寧一趟,但是回去一趟要花好些天的時間,他怕這個少婦的真丈夫恰好在這個時間里回到雙眼橋來。
他在外補碗的時候就常聽說畫眉村一個掐算高人的事情。他知道姥爹常年不在家里,但他還是怕姥爹遇見他,看穿他,所以每次經過姥爹家門前的時候便加快步伐,盡量避開。余游洋每次都是追著喊他補碗。
沒想到這次不但余游洋追了出來,姥爹也追了出來。
他本想繼續隱瞞下去,但見姥爹將他的底細說得八九不離十,又見姥爹家門前臺階上老鼠和貓居然不打不鬧,心中知道這高人實在不簡單,不如將事情本源說出來,讓高人給出出主意。
姥爹聽補碗匠說完,連連點頭。
“真是又奇又巧的事啊。”姥爹說道,“我以前沒有見過這種事情。不過再奇怪的事情也有最簡單的處理方式。你既然跟雙眼橋的女人有了那層關系,她對你又如此寬容,你自然不能負了她。但你說你咸寧還有妻室,你也不能拋棄她,畢竟那才是你的結發之妻。”
補碗匠犯愁道:“話雖如此,但是我該怎么辦呢?回去的話,這邊真丈夫回來,得知她曾經錯將我當做了她的男人,那該如何是好?不回去的話,我對許久未見的妻子確實也牽腸掛肚。”
姥爹贊許道:“你能這么想就不錯了。有的人恐怕就會留在這里,拋棄過去了。”姥爹隱約聽人說過雙眼橋有一戶富裕人家,其父溺愛其女,舍不得讓她嫁出去,便招了上門女婿進來。由于其女漂亮,主動上門的人不少。補碗匠沒有樂不思蜀,居然還念著過去。這一點確實難能可貴。
“不過這也沒有什么為難的,兩邊都說清楚就行了。你在外漂泊,身不由己,被抓住的時候已經表明了身份,相信你結發妻子不會怪你。這邊的女人能在知道你不是她真丈夫的情況下還對你如此好,我相信她也不會怪你。”
補碗匠一邊想一邊微微點頭。
“我剛才問你怎么還不回去,是看你右邊眉毛之上一團黑氣,左邊眉毛之上代表父親,右邊眉毛之上代表母親。我想,你的母親最近可能會有難關。你最好回到咸寧去看一趟。”姥爹說道。
補碗匠一驚,慌張道:“我母親會遇到難關?”
姥爹點點頭。
補碗匠道:“那我明天就動身回咸寧一趟。”
姥爹又看了看他眉毛之上的額頭部分,安慰道:“你不要著急,你的母親現在雖然已經病下,但還不至于出多大問題。你還有充足的時間回去。”
補碗匠感激道:“多謝提醒。”
姥爹拿出補碗的錢,遞給補碗匠,說道:“你把這只碗補好就走吧,這是補碗的錢。你跟雙眼橋的女人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處理現在的狀況比較好。”
補碗匠擺手道:“我不能收你的錢!”
他堅決不要。
姥爹便也作罷。
補碗匠將余游洋拿出來的幾只碗都補好了,然后分文不收,離開了畫眉村
。
補碗匠剛走,小米就從門后走了出來。小米看著補碗匠的背影越走越遠,感慨道:“恐怕他跟雙眼橋的女人前世有約。”
姥爹見小米突然出現,也不驚不訝,問道:“你在后面偷聽多久了?”
小米招了招手,白先生立即跑到她的腳邊。她抱起白先生,說道:“都聽到了。余游洋去找趙小姐,我見趙小姐有她照顧,就先回來了。”
看到白先生,姥爹又想起赫連天和徐阿尼來。赫連天真是大方,小米帶走白先生的時候,他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不過赫連天也知道,這貓鬼一旦認了主,對除了主人之外的人便沒有任何意義了,強留下也沒有用,還不如大大方方相送。
“徐阿尼在他身邊守候了這么多年才能跟他在一起,這補碗匠能如此巧合地跟雙眼橋的女人在一起,這差距也太大了。看來命運對有些人特別眷顧,對有些人卻萬般作弄。”小米也想到了她師父的境遇。
“是啊……”姥爹長嘆一聲。
姥爹和小米看著補碗匠走到了老河那邊才收回目光。
“你去看水客和水猴了嗎?”姥爹問道。
小米點點頭,說道:“我聽余游洋說,我們不在這里的時候岳云差點被搶走,幸虧他們兩個幫了一把忙。我想,他們的性情都已經變好了,過些時間我想把他們都放了。”
姥爹點點頭。
“但是我又擔心弱郎大王來的時候我們沒有幫手。”小米說道。
姥爹笑道:“他們已經向善,就要讓他們有好的歸處。不能因為我們還需要他們,就把他們禁錮在這里。”
小米說了聲“是”,好像還是有些猶豫。
小米又問道:“馬秀才,你說這個補碗的人會按照你說的去做嗎?萬一雙眼橋的女人不愿意呢?或許那個女人只要他留在身邊,什么都愿意答應,但是要他離開回家的話,死活不會答應。”
姥爹道:“不管別人愿不愿意,自己做正確的事情就可以了。”
小米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這樣想的。”
不過,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并沒有讓補碗匠有考慮走還是不走的機會。
此時過后的第三天,補碗匠慌慌張張來到了畫眉村,到了姥爹的家門口就大喊:“馬秀才!馬秀才!”
姥爹聞聲出來,見來者是補碗匠,且他沒有挑著以往常在肩上的擔子,知道事情不對勁,急忙問道:“怎么啦?”
補碗匠跨進門,朝外看了看,然后對姥爹道:“不好了不好了!那個真丈夫回來了!”
姥爹一聽,大為意外。
“怎么剛好這幾天就回來了呢?”姥爹問道。
補碗匠說,他是預備今天一大早就回咸寧的。昨晚他在枕邊跟女人說了自己的想法,女人也認為他應該回去看看,還幫他收拾好了行李。可是今天正要出門,他就看見一個跟自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人從家門口方向走來。
這一年多以來,他經常晚上做夢,夢見那
個真正的丈夫回到雙眼橋來。所以當看到那個一模一樣的人越走越近時,他立即意識到害怕的事情終于發生了。
于是,他立即從門口縮回了屋里。
女人見他慌慌張張,便問怎么了。
補碗匠說:“完了,你的真丈夫回來了!他已經走到前面的大路上了!”
女人兩眼一瞪,也驚慌失措。
補碗匠急得團團轉。他沒想到那個真丈夫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女人定下神來,說道:“不要著急,我們說好了的,就算他回來,我們也說他是假的。不過我們也不知道他現在的深淺,你先躲一躲,我先應付他,看看他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
補碗匠覺得女人說得有道理,便從后門溜了出去,躲在屋后偷聽。
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走到了家門口,大喊一聲:“我回來啦!”
老太太剛好在堂屋里,見了那個人,笑道:“回來了就回來了,喊這么大聲干什么?”顯然老太太沒有意識到這是另外一個人。她把這個人當做是補碗匠了。
女人忙將老太太往里屋推。
那個人說道:“你把咱媽推到里屋去干什么?”
女人道:“媽這幾天感了風寒,不能吹風。”
躲在屋后的補碗匠心中忐忑,覺得自己頓時變成了一個贗品,在這家里已經變成多余的了。
換作是以前,他可以扭身就走。
可現在他不但跟這個女人有了感情,還在一個月前得知女人懷上了他的骨肉。他已經將自己當做是這個女人的真丈夫,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了。現在即使有人趕他走,他也心不甘情不愿了。
他聽到女人拉著那個真丈夫進了他們的睡房。
女人問那人道:“你怎么回來了?”
那人吊兒郎當道:“這是我的家,我怎么可以不回來?”
女人又道:“當初你不是說受不了倒插門的氣,不回來了嗎?”
那人嘿嘿笑了一陣,說道:“還不是舍不得你嗎?我這些年在外,別的都能忍,就是晚上總想你。”
補碗匠接著聽到女人生氣道:“把你的臟手拿開!”
補碗匠心中焦急又憤怒。那真丈夫必定是對女人毛手毛腳了。他不但將自己當做是這個女人的真丈夫,也把這個女人當做是自己的真妻子了。現在他的妻子被別人毛手毛腳地占便宜,他怎能不焦急憤怒?
可那個人從名分上是真正的丈夫,補碗匠是假冒頂替的。他不能跳出來大罵那個真丈夫調戲他的妻子。
那人輕慢道:“我的臟手?你原來不是挺喜歡我的臟手的嗎?現在怎么嫌棄了?”
女人忍聲吞氣道:“你不要這樣,你幾年沒有回來了,突然這樣,我不適應。”
屋后的補碗匠聽得心頭窩火。
那人沉默了片刻,語氣不太高興地詢問道:“不適應?那怎么樣你才適應?莫非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里,你有了別的相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