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冬亞沉睡的容顏寧靜而安詳,我不知道他還要熟睡多久,我的手被緊握著,動不了,我感覺到我們倆的心跳,仿佛也隨著緊握的手,逐漸靠攏。
我不由自主地傾下了身子,仔細打量他。
從來沒有這樣好好地看過他,細長的眉,濃密而黝黑,在額頭上形成一道彎彎的弧形,給整張臉增添了幾分嫵媚,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瞼下方,長長的眼睫毛投下了淡淡的陰影。
這張臉,美得不真實,我伸出手指,輕輕碰觸了一下,柔滑細膩,光潔有彈性,比很多女孩子的皮膚都要好。
世間上有些人,本就是天生麗質,無需刻意的包養和護理,誰也不能比,蕭冬亞就是屬于這類。
手指下的臉,微微動了一下,發出一聲輕吟,眉頭,也跟著緊蹙了起來。
他似乎很痛苦,很不安,握著我的手也加重了力度。
我慌了,忙喚他:“蕭冬亞,你怎么了?蕭冬亞!”
他在痛苦中輾轉,頭開始輕微的搖動,仿佛有更為巨大的刺激在沖擊著他,我忙按動了床頭的呼叫按鈕,然后抱著他的手,一聲一聲地喚他,試圖把他喚醒。
醫生立刻就到了,陸鳳等人也緊隨其后,跟了進來。
醫生為他做了簡單的檢查,初步推斷是因為大腦里的淤血所致,忙把他推到了觀察室進行觀察治療。
我的手,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從他的手心里拉出,在他被推走的那一瞬間,我的心,也跟著走了。
七七扶住我的肩,在我耳旁安慰我:“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醫生怎么說?”
“他們說,他的大腦里有塊淤血壓迫了神經,才造成他失去了部分的記憶,這塊淤血若是不能自行被吸收消失,恐怕會影響他終身。”七七回答得小心翼翼的。
我寒顫了一下,幽幽地問:“只是失去記憶嗎?還會有其他的后遺癥嗎?”
“當然有,就是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醫生還說,淤血在大腦里久了,完全有可能會影響他的視力和聽力。”
我的心,越發往下沉,臉色,也蒼白起來,在我搖搖欲墜的時候,陸鳳等人從醫生那兒回來了,她瞅著我,冷寒的目光兇光畢露:“你剛才說了什么刺激到他了?我們離開時他還是好好的,轉眼就這樣子!”
“我什么也沒說,他是在睡夢中突然發病了。”我意識到我現在不能和她爭吵,我盡量放緩聲音,為自己辯解。
可陸鳳還在咄咄逼人,她一步步走近,手指點到了我的鼻子上:“你們秋家的人沒一個好人,你最好是照顧好我的兒子,否則,我讓你們秋家所有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姐,夠了!這是在醫院!”和瑩瑩站在一起的女人伸手攔下了她,然后對我淺淺地笑,“蕭冬亞就擺脫你了,姐姐心情不好,你別和她計較。”
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瑩瑩的母親陸丹,我和蕭冬亞結婚的時候,她在國外,大概是現在才回來的吧。
她的態度和語氣倒是很良善,一點沒有陸鳳的囂張跋扈和胡攪蠻纏,更重要的是,她對我似乎沒有敵意。
我不明白了,若是秋家和陸家有仇恨,為什么陸丹不恨我入骨呢?
陸鳳被她勸走了,我和七七呆在原地。七七掐著我的手臂,恨聲說:“雅文,這個女人實在可惡!”
“不僅可惡,還可恨,若不是看在蕭冬亞還在痛苦中掙扎,我不會被她白白責罵。”我語氣淡淡的,透著無奈。
不知不覺中,我已經開始替蕭冬亞考慮了,他在我心中的位置,也無形中被提高。
我們在醫院里等到傍晚,蕭冬亞才清醒了過來,被護士推回了病房。
他現在的精神很好,尤其是在見到我的那一剎那,兩眼亮了,彎著嘴角喊我:“雅文!”
“我在!你好些了嗎?”我被他的神情所感染,也溫柔地詢問。
跟著進了病房,蕭冬亞不耐煩地趕護士走,也不允許陸鳳等人在此,他說:“我現在只要雅文,你們別在這里礙眼!”
陸鳳等人只得再次無奈地離開,我沒有去看他們,因為我能夠想象得到,陸鳳的眼神,一定是想把我生吞活剝的狠戾,他本來就恨我,我現在又搶走了他兒子的眷戀,她不恨死我才是奇怪。
七七最后一個離開,她叮囑我:“有什么需要的給我打電話,保證第一時間趕到。”
“嗯,幫我給安然打個電話,他們一直沒有消息回來,我擔心死了。”送七七離開后,我才慢慢地返回了病房。
我有一絲忐忑,我不知道該怎么和蕭冬亞相處了。
蕭冬亞深情款款的眸子一直看著我,溫柔地喊:“雅文過來!”
清醒過來的蕭冬亞,變得比剛才更加柔情似水,他的眼神,緊緊地鎖著我,似乎要用濃情蜜意將我包裹起來。
我有種想法,蕭冬亞一定是忘記了我們從前的恩恩怨怨,他不記得曾經仇恨我和折磨我的事了。
他現在所記得的是,我們是相愛的情侶,恩愛的夫妻。
我想試探他一下。
不過,我還沒有開口,蕭冬亞就拉住了我的手:“雅文,不準離開我!”
他已經重復這句話很多遍了,我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柔聲安慰他:“我不走,但是,你要快點好起來,躺在醫院里始終不好。”
“嗯。”蕭冬亞微勾了唇角。
他現在就是一乖乖聽話的孩子,我說什么都是正確的。
但我似乎再沒有什么話要對他說,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共同的話題,我也從未想過我們之間的相處會是這樣一種情形。
不過,蕭冬亞話很多,他喋喋不休的不斷說話,全是他曾經的經歷,他的記憶中,似乎也沒有多少我的回憶。
我安靜地聽著,算是對他的過去有了個全面的了解,這個男人,他的能力和他的外貌一樣優秀,經歷也豐富多彩,深深地吸引了我。
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他的那些羅曼史,比如說娜娜,但現在還不是追問的時候。
我喂他喝了一點水,笑著止住他:“現在該休息了,你說話太多,對身體的恢復沒好處。”
他果然就聽話地住了嘴,但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還是癡癡地看著我。我的臉一陣發燒,還有些窘迫,假裝上洗手間,躲開了他炙熱的目光。
當我慢吞吞出來時,蕭冬亞又合上眼睛入睡了。
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好,又興奮地說了那么久,也應該是累極了。我坐在旁邊,暗自嘆息一聲,眉頭緊蹙,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起來。
坐了良久,忽然聽到肚子‘咕嘟’幾聲響,才意識到今天顆米未沾,饑餓的感覺一直被蕭冬亞的事情給壓住了,現在得了空才想起虐待了肚子一天。
出門叫了位護士來守著,我下樓去找吃的,順便想買束鮮花來裝點病房,借以掩飾一下沉悶的氣氛,以及驅散消毒水的味道。
當我買了面包牛奶、以及一大束鮮花歸來,在大廳里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依依!
她站在藥房的窗口外,焦急地張望著。
我快走兩步,到了她面前,輕輕喚她:“依依!”
依依立刻就回了頭,美麗的大眼睛紅腫哀悽,隱含著無盡的焦慮和絕望。
我的心一沉,忙問:“發生什么事情了?”
“小嚴摔了一跤,血流不止,醫生說要做進一步的檢查。”依依緊蹙著眉頭,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什么時候的事?”
“就在剛剛,吃晚飯的時候。”
“哦,好好照顧他吧,有什么事情找我,我會幫你的。”我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小嚴那個孩子,實在讓人心痛,如果可以,我愿意伸出援手。
“謝謝你!你在這——”她頓住了。
“我的家人生病了,正在這里住院。”我隱瞞了自己的身份,只留下了電話號碼,就轉身上樓了。
病房里,蕭冬亞還在沉睡,護士為他檢查了一下,叮囑我小心照看,就離開了。
他這一睡,恐怕會到明天早上吧。
胡亂地填飽了肚子,躺在陪護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無法入睡。
我的腦海里,全是蕭冬亞突然失憶的事實和小嚴受傷的事。
小嚴也太可憐了,看依依的神情,他應該不止是摔傷那么簡單,這對苦命的母子,命運到底還要制造些什么磨難給他們。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暗自嘆息,不知在什么時候才入睡。
第二日,蕭冬亞喚醒了我。
我迷茫地睜開眼,差點沒意識到這是在醫院。我急急地回答:“什么事?來了。”
我以為他又疼了,忙沖到他的身邊,關切地問:“哪里疼?我喊醫生來。”
蕭冬亞亮晶晶的眼神看著我:“不要!我只是以為你離開了。”
“哦。”我長吁一口氣,心落到了實處。
“雅文,這束鮮花是你插的?”他突然指著紅艷艷的玫魂,薄唇咧開,開心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