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中,便一直只有蝴蝶蘭的影子,它們,總是和哥哥的身影一樣,模模糊糊地出現,又消失。
王力也停下了腳步,望著花,問我:“喜歡它嗎?”
“蝴蝶蘭是哥哥的最愛,我因為思念哥哥,所以一直認得它。”我語氣幽幽,深深地嘆息。
王力不語了,似乎陷入了深思,嘴角緊抿,有了一抹凄然在眼底。
他知道我全部的故事,自然也知道我還有個消失已久的哥哥,我從來都不介意在他面前表露我一切的情感,我很自覺的把他劃分為我的心理醫(yī)生,愿意向他傾訴一切。
王力指著蝴蝶蘭,輕笑:“知道蝴蝶蘭的花語嗎?”
“知道,它是一種幸福花,可它并沒有給哥哥帶來幸福。”
“你怎么知道你哥哥不幸福呢?說不定他正在某個地方默默地關注你,以你的快樂而快樂,以你的幸福而幸福。”
“會嗎?”我恍惚了。
“所以,你一定要幸福,讓你哥哥的幸福花,永遠都燦爛地開放。”王力說這句話時,有點哽咽,眼圈也微微紅了紅。
我被他感動了,默默揣測,心理醫(yī)生在安慰人的時候,都是這樣聲色并茂的嗎?
不過,我也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即使不是為自己,也要為父母,為哥哥,還為了我腹中的孩子。
以后的每一天傍晚,王力都會陪著我在小區(qū)里散步,我從最初的別扭,到現在的神情自若,不得不說是個很大的轉變。
我曾經想離開這里,回自己的家,可王力堅決不同意,說:“安然臨走時把你托付給我的,我不敢放你離開。”
我皺眉,突然想到安然消失好長一段時間了,連電話也沒有一個,我不由心生疑惑,向王力打聽:“安然到底是什么案子啊?去那么久。”
“不清楚,好像是個離婚案吧,至于具體的情節(jié),她沒說。”
王力回答得非常干脆,我即使有再多的疑惑,也不好再問了,默然住嘴,呆了一會兒,就上床睡覺了。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聽到哪里有爭吵聲,我慢慢起身,向聲音的來源地尋去。
王力的門緊閉著,但,壓抑的爭吵聲,還是從里面若有若無地傳出。我笑了笑,難道是嫂子回來了,兩人發(fā)生什么不愉快了?正想著走開,別去打探人家夫妻倆的私事,里面的聲音,就變大了。
王力在怒吼:“你他媽的做得已經夠過分了,你還想怎樣?非要讓雅文搭上性命,你才甘心嗎?”
我一愣,怎么牽扯上我了,忙駐足,湊上耳朵,仔細聆聽。
另外一個聲音也不甘示弱地怒吼:“那你想怎樣?又和上次那樣,用車撞死我嗎?你他媽的也不是好人,你少在這里裝蒜!”
這個聲音,化成灰我也認識,是楊正華!
可是,他怎么出現在王力的房間了?王力還曾經想撞死他?我的腦海里,突然出現若干天前,楊正華開車回家,被我發(fā)現的那些擦痕,難道——
我仔細聽下去,發(fā)現越聽越驚心,越聽越難以置信。
王力和楊正華居然是舊相識,兩人說得某些話,模棱兩可,讓我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力在威脅楊正華:“帶著你的錢,立刻滾出a市,我不希望雅文再見到你,她的人生,現在由我接手,你他媽的少在這里假惺惺!”
楊正華冷笑:“你是雅文什么人啊?你接手?你不要忘了是誰把你養(yǎng)大?是誰給了你現在的一切,你敢跟他斗,你有那個能耐嗎?”
我屏住了呼吸,我有種感覺,從他們的嘴里,我一定會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果然,他們沒有讓我失望。
我聽見里面嘩啦的一聲響,王力隱忍著憤怒,似乎把什么東西碰倒了。他惱恨地沖楊正華喊:“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若是被雅文看見你到了這里,我一定殺了你!”
楊正華極盡嘲諷:“你做賊心虛吧,別忘了四年前的計劃,也有你的一份,現在想撒手了,你別做夢,你這樣天天關著她,你以為我們就找不到嗎?冬哥已經坐飛機來了,你聰明的話,趕緊撒手,我會當做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你滾!立刻給我滾!”王力徹底震怒了,他猛地拉開門,把楊正華往門外推。
我站在門口,猝不及防的被撞個正著,倒退幾步,差一點就摔倒在地。
出來的兩人都傻掉了,望著我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楊正華顫抖著嘴,說不出話,王力則全身搖晃,大聲喊著:“雅文,你聽我說,不是你聽到的那樣!我——”
我揚手打斷他,冷冷地笑:“那是怎樣?你解釋給我聽!”
我再次犯錯了,一次次輕信于人,一次次受到傷害,我怎么那么傻啊?這兩個男人,原來早就認識,編織好了網,等著我去鉆,虧我還一度把他們當做最親近的人。
我覺得好諷刺,我整個的人生,仿佛都是欺騙,我在別人的算計中,一步步走向毀滅,我真的覺得好無力,我在懷疑,我的人生,到底還剩下什么?
王力看我搖搖欲墜,急忙扶住我,在我耳邊焦急地喊:“雅文,對不起,我騙了你,可是,我絕對沒想過傷害你,我想保護你,真的想保護你!”
他真誠的眼眸里,布滿了血絲,他的聲音,不再輕柔優(yōu)雅;他的臉上,也不再有淡然如水的笑容,他整個人都變了,變得焦躁,變得痛苦,他握著我手臂的手,在顫抖,甚至于我還能透過他薄薄的衣衫,感覺到心跳的加速。
可是,這一切都不再是我想依戀的了,我甩開他的手,慘笑:“沒有什么對不對得起,我們本來就是陌生人,你照顧我這么久,我非常感謝,從今天開始,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再見時,我們將會形同陌路!”
這已經是我最大的容忍限度了,在發(fā)現了真相以后,我不可能還能像從前那般對他。我凄惶轉身,一步步,向著大門走去,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離,我要離開這里,哪怕是死我也不要再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