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冰涼的液體輸入體內,感覺到流失的生命在慢慢復蘇,我的聲音,突然間就有了力氣。
我積攢了好大一半天,終于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孩子好嗎?”
醫生們忙前忙后,淡淡回答了我一句:“沒有生命危險。”
我的心,才落到了實處,幽幽地望著天花板,感受著麻木的身體被動來動去,縫針的刺痛,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我的孩子,已經出來了嗎?
“把孩子抱來我看看!他健康嗎?”我激動地哀求。
“你昏迷的時候,孩子就取出來了,他現在在監護室,由他爸爸在照顧著。”
他爸爸?我大腦嚴重缺氧,半天才想起她們說的是蕭冬亞,一口氣梗在喉嚨里,上不上下不下,難受至極。
蕭冬亞說的那些話,還在腦海里回蕩,他妖邪般的面孔和惡魔般的神情,也在我眼前不停閃現,我想喊,想大聲喝止她們,不要把孩子交給他,他是個魔鬼!
可醫生在我耳邊絮絮叨叨:“你老公對孩子喜歡得不得了,看見孩子抱出去了,急忙跟上問長問短,你們一定期盼孩子很久了吧?”
梗在心頭的話,再也不好說出來了,我澀澀地苦笑,不想說話。
“不過,他也太得意忘形了,居然忘記了勞苦功高的孩子他娘,問也沒有問一聲,”旁邊一個小護士插嘴,“出了病房,你好好找他算賬吧。”
我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在蕭冬亞的眼里,我恐怕連路邊的一只螞蟻都不如,天知道他對孩子表現出來的緊張,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被推出了手術室,外面沒有人,蕭冬亞不在,王力和安然也不在,電視里看到的那些歡騰熱鬧的場面,在我這里,變了樣。
蕭冬亞自始至終都沒有出現,我被孤零零地送進了最好的病房,這大概是蕭冬亞對我唯一做出的一點仁慈吧。
麻藥的藥力還沒有過,我有種全身被束縛的感覺,我問護士借了電話。
王力在電話里的聲音焦急得快要發狂,他問我:“你在哪里?蕭冬亞他拒絕接我們的電話,我們找了好幾個醫院都沒找到你們!”
我告訴了他們地址,暈暈乎乎的,放下了心來。
護士們都奇怪地看著我,似乎在為我剛產下孩子就被老公拋棄感到驚訝。
我在心里冷笑,蕭冬亞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再出現,見他一次,我的心臟就會受損一次,我擔心我最終會受不了,我擔心我和孩子,會跌入無盡的深淵。
王力和安然、范阿姨趕到的時候,麻藥的藥力開始消退,我的身體,刀割般的疼痛,一陣陣傳來。
我痛苦地擰緊了眉頭,喊安然:“你們幫我去看看孩子,我好擔心他!”
也許,只有孩子能緩解我的疼痛,能讓我不至于被蕭冬亞的殘忍折磨致死。
護士帶著安然和范阿姨去了,王力坐下來,靠在我的床邊,抱住了頭。
我幽幽地問:“哥哥,你會愛這個孩子嗎?”
“他是你的孩子,也是我們秋家的后代,我怎么會不愛?”王力抬起頭,痛苦的眼眸,仿佛歷經滄桑,變得格外的凄涼。
“那我就放心了,我把孩子交給你,你替我好好照顧他,我實在是沒有能力,也沒有力氣了。”
我心如死灰,除了擔心孩子之外,我別無所求,甚至于蕭冬亞為什么要這么對我,我也不想追究了。
王力駭住了:“文文,你想干什么?你不會是想不開吧?你千萬要振作一些,孩子那么小,他需要你的照顧。”
“放心,我不會輕生,我只是覺得孩子交到你手里,比留在我身邊好。”
我握住他的手,緊緊攥著,身體和心底所受的傷痛,一股腦涌上,我真怕我會堅持不住,我要為孩子尋找退路。
安然和范阿姨看完孩子,很快就回了病房,兩人的神情都有些黯然。
我心中一沉,急急地問:“孩子怎么了?告訴我,孩子怎么了?”
“在監護室,可是蕭冬亞不準我們看他!”安然默默控訴。
“為什么?那是我的孩子,他憑什么做主?”我嚷了起來,一激動就觸碰到了傷口,專心得疼痛起來。
安然急忙按住我,不讓我動彈:“雅文,別激動,等你身體復原了,我們把蕭冬亞趕走,孩子是你生的,與他無關。”
“嗯!”我沮喪地應了一聲,可心中的不安,卻越發深了。
蕭冬亞的心思,我猜不透,孩子,也還只是我想象中的模樣,我連看一眼的機會都還沒有。
我多想把他抱在懷里,輕吻他的小臉,告訴他,我多么愛他。
突然,我想到一個問題,我的孩子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啊?長什么模樣?是不是像我?萬一被蕭冬亞掉包了怎么辦?
我急出一身的冷汗,慌亂的眼神望向王力和安然:“你們去盯住蕭冬亞,不準他碰我的孩子,他是魔鬼,他會抱走孩子的。”
王力的身子顫抖了一下,在我話音未落之前,已經跑出去了。
安然隨后跟上,不過,她不是去看孩子,而是請來了我的主治醫生。
知我者,安然也!
可能她們在來的路上已經交流過了,所以,這位姓張的醫生,一進來就安慰我:“放心吧,孩子雖然是早產,但據現在的情況來看,存活的幾率很大,只是——”她欲言又止了。
我略微放下的心,又被揪起,啞著嗓音問:“什么意思?”
“你是孩子的母親,你有權利知道真相,這也有助于你將來很好地照顧孩子,”張醫生頓了頓,又說,“我今天就實話實說了,孩子先天不足,他的身體很差,這可能與你懷孕期間的情緒和身體素質有關。這個孩子,在你懷孕初期就應該終止妊娠的,沒想到他居然頑強地活下來了,不得不說是個奇跡。”
孩子先天不足?
我突然想起來楊正華和醫生的那番密談,難道,就是在議論孩子的存活率嗎?我不由為楊正華的深謀遠慮感到好笑,他是生怕我的孩子沒了,難以向蕭冬亞交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