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東遠看著凌楠,點一下頭:“是。”
凌楠走過來,走到章東遠身邊,似乎是想了一下什么,唇角揚起一個笑容:“我最近看一個小說,寫上學時候的青春的,想到你,東遠,這些年你有沒有后悔過?”凌楠笑的有些云淡風輕的樣子,好似開玩笑:“畢竟我這么好,像我這么好的女孩子可不多了哦!”
“是,你很好。”章東遠只這樣說一句。
凌楠盯著他,似乎是想要從他眼睛里盯出來一些什么,可是他眼底就是這樣澄澈的模樣,就連那一點小小的雀躍和波瀾都沒了,經過這么久,這個男人的心都沉淀下來,凌楠不愿意承認,可這是事實,這個男人的心里已經沒了她的位子,一點都沒了得。
過去的時光都消磨在青春里,那些個放縱和純粹的感情,她已經是真的歸入了回憶。
“一點都沒后悔嗎?”凌楠忍不住還是問一句,笑著說,笑容里有太多關于沉重的東西,太多太多,多的她自己都喘不過氣來,屏住呼吸等他說一句。
哪怕是一丁點,一點點就好,就說她很好,就說杜雪也有缺點,哪怕知道不可能了,也至少給她一點安慰也好。
章東遠看她,從她的目光里面看出來她的希冀,可終于是沒有說話,沒說有也沒說沒有,這樣沉默著下去。
氣氛尷尬。
凌楠已經有了答案,可這個答案不是她心中所想。
他一點都不愿意遷就她,哪怕是說一個小謊話。
“里面有人叫我了,我先過去。”凌楠說一句,飛快的往里面走。
“凌楠。”章東遠叫住凌楠。
凌楠回頭過來,看向他,眼底已經是有些紅了的朦朧,只當做云淡風輕的,看著他笑說:“怎么了?真是的,最近眼睛總是不舒服,可能回國水土不服嗎?改天去看醫生,眼睛總是紅紅的。”
“你是最好的。”章東遠說一句。
凌楠笑不出來。
她是最好的,兩個人只要錯過了一點點,就徹底的往不同的方向過去,至少她已經盡力了,她竭盡全力要去留住章東遠,那么辛苦的努力要留住他,她應該沒有遺憾,應該放下的徹底,也是因為這樣,她在美國結婚,過跟他徹底沒有聯系的生活。
可他愛了杜雪,就算她是最好的,他一樣是去愛了杜雪。
“謝謝。”凌楠看他的眸子,終于是轉身過去,說一句,飛快的就走。
這是一段過去的青春,曾經記憶里絢爛的東西,這是她曾經的全部,現在的記憶,未來的不知道幾分之幾,總之是要如同浮云一樣散去,他是別人的丈夫,別人的幸福,他們之間只能走到這里。
***
“怎么在這里?”章東遠在角落的地方找到杜雪,杜雪脫了高跟鞋,彎著弄鞋,所以他剛才沒看見。
“鞋子好痛,太久沒穿高跟鞋,這么高跟真受不了。”杜雪揉著腳脖子的地方。
章東遠看她低著頭的樣子,過來她旁邊坐下。
杜雪往他身后看一眼:“怎么沒去敘舊啊,按理說你們應該很多話要說吧?聊聊青春期,聊聊大學,現在不是流行懷舊嗎?去吧,我真沒意見。”
聽著她那些酸丟丟的語氣,章東遠認認真真:“沒有那么多舊情,說了幾句話就散了,這里也沒什么意思,走了,我們回家。”
說著就起身拉杜雪,杜雪甩開了,扁著嘴:“我自己也能回去,不然你就留在這里,再跟你們一起認識的那些人一起聊聊過去,反正我都很大方,特別大方,你追憶一下我也不能咬你,就這樣也沒關系啊。”
杜雪那種怪怪的語調,章東遠頗有些無奈。伸出手去,杜雪握住了,他蹲身下去,給杜雪穿上鞋子,伸手拉了杜雪:“走了,回家。”
暖洋洋的語調,杜雪被章東遠拉著,看著他的背影,唇角帶著笑容。
已經走到這一天,還有什么能是心里的芥蒂,也就是如此,就是這樣,看著他,可以酸酸的說上幾句,可不會更多,也不可能像是以前一樣把話藏在心里互相的去猜測,只要猜測就有可能誤解,然后越走越遠。
經歷的夠多,彼此有那樣一種信念,都會覺得真是幸福,慶幸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這世上的人成千上萬,只有這樣兩個人遇見,走到一起,幸福而
長久的走下去。
再多別的東西,只要想到兩個人之間曾經經歷過的那些,怎么會不緊緊的手拉著手,沒人承受得了失去對方。
***
“協議書已經簽好了,你簽一下字,如果你還信得過我,可以交給我來處理,如果信不過,這張協議書給你,你可以自己處理。”
咖啡茶座里面音樂聲音悠揚,一大早上沒什么人,馮立剛坐在對面,她在這一邊,馮立剛臉上沒有更多的神色,手抵著桌面,推了桌上的東西過來。
章念心從桌上把協議書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離婚協議書,最后一頁也的確是馮少剛的親筆簽名沒錯,才收著到自己的手提袋里:“我來吧,不麻煩你了。”
上一次的離婚協議書本來簽的很痛快,沒想到馮立剛根本就沒交出去,弄的她最后又被馮立剛威脅,這一次她再不會犯這樣的錯,自己處理也沒有多麻煩,找律師去弄法律過程就好了,她已經提前咨詢過,大概一周就能處理好。
最末尾的地方,取消了關于之前那家公司股票要歸馮立剛的事情,只字未提,那本來就是父親當初留給她的,章念心沒多說話。
馮立剛眼底一瞬間好像針扎一樣的表情,訥訥的說一句:“你真是不信我了。”
上一次離婚還能交給他來料理一切,這一次這樣快的就把協議收起來。
“信任是相互的,我已經摔了一跤。”章念心唇角的微笑那樣疏遠,始終保持著一點距離。
馮立剛看她:“念心,這次離婚你不能怪我,信任是互相的,從結婚開始,你就沒有真的對我有什么信任可言,最后我騙你,也只是形勢所迫,如果是你站在我的立場,也會做一樣的選擇,我不可能為了一個不愛我還要離婚的女人去得罪當時的林巖川,去把我家族的事業棄之不顧,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章念心點頭:“你的選擇是正確的,這樣挺好,我也不用太內疚。”
說著就站起來,要往外走,馮立剛看她起身,也急忙的跟著站起來,伸手想要拉章念心的手腕拉住她,在指尖碰到章念心前的一秒鐘,章念心冰冷的眼神已經掃過來,他看著,終于是收回了手,說:“我只是還有話沒說完。他對你好嗎?”
章念心點頭:“很好。”
馮立剛點點頭,坐下:“沒事,以后見面還是朋友。”
章念心沒回答,拎著包就離開。
馮立剛坐在沙發上,看章念心走遠,伸手去取了煙出來,點燃了,吸了兩口,想到最后章念心看的那個不屑一顧的眼神。
從窗戶看出去,看得到樓下,章念心小小的身影在從大樓出去,外面有個男人站在一輛車子旁邊,章念心看見了,一路小跑著過去,撲在那男人的懷里,兩個人說說笑笑,非常開心的模樣,那男人給章念心開了車門,章念心上車,那男人才又去駕駛位那邊也上去,細心體貼。
如果當初章念心也給他機會,他也可以做到這樣吧?細心細致的照顧她,不讓她難受一點點,對她最好。
可再也不可能回來,再也不會。
***
杜雪帶著思思去送紀恪上學。
衛銘安排的學校是軍校,才這么小的孩子,衛銘竟然做了這樣的安排,等到了學校,一下車就有教員主任過來接,杜雪拉著思思一路送著紀恪到宿舍,紀恪沒什么東西,一個袋子,還有一個箱子,箱子里的東西還是杜雪這兩天給他買的。
“紀哥哥……”思思一開始是興奮,一路上嘰嘰喳喳,等到了宿舍里,安排好紀恪要走的時候,思思才醒悟過來,紀恪不能跟她一起回家了,當即眼淚就流下來:“我還沒跟你去迪斯尼,紀哥哥,跟我回家去吧,住我家,我媽咪會做好吃的,我床很大的,肯定有地方住。”
宿舍里有八個人,是上下的架子床,思思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這種床,很小很窄,章東遠疼愛思思,連思思的房間都是整個重新設計的兒童房,粉嫩漂亮,床是圓形的,擺著一排排的毛線娃娃。
紀恪絲毫沒有心軟的跡象,回頭看著自己的鋼架子床:“挺好的。”
思思揪著杜雪的衣角,看紀恪沒有希望了又去找杜雪:“媽咪,我們帶紀哥哥回家好不好?”
杜雪問一句:“紀恪,如果你不想在這里,那就跟阿姨回去,我們再安排別
的學校,阿姨現在不出國了,能照顧你,喜歡的話就住阿姨家里,找個普通的學校,不一定非要上軍校。”
“不用了阿姨,謝謝你的照顧。”紀恪說。
一直以來,紀恪都有一種疏離的態度,總是跟人不太親近,杜雪覺得可能跟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有關,可能對人際關系不是那么相信,畢竟被父母丟下,一個小孩子孤單的長大實在是讓人心疼,只竭力對他好,別的也不強求。
“那就好。”杜雪拉著思思往外走,紀恪去送他們。
思思不住的掉眼淚,到后來嚎啕大哭起來:“媽咪,我不要紀哥哥走!我不要!我要紀哥哥在我們家里!”
杜雪勸:“紀哥哥是上學,以后還都常常見的,學校放假就來家里了。”
紀恪的神情一直都是淡漠的,在一邊看著思思哭,思思放開嗓子大聲哭,以往這種時候,只要是她這樣哭,很少有人會抗拒她的要求,可是這一次完全失效,杜雪是無奈的看著她,紀恪更是冷淡,看她放聲大哭只當做沒有聽到一樣。
她自己哭了一會兒,終于是自己停了,看著紀恪:“紀哥哥,為什么我哭我爸爸就什么都答應我,你都不理我?”
“因為你太愛哭,好孩子都應該不掉眼淚。”紀恪說。
“那如果我不哭了,你回來好不好?”思思問。
紀恪不回答,杜雪抱了思思上車,關好車門,又跟紀恪說了幾句才開車離開,思思趴著在玻璃車窗上,淚眼汪汪的看著紀恪,車子終于是開走。思思隔著玻璃窗大哭:“媽咪,我要紀哥哥……我要嫁給紀哥哥,我不要跟紀哥哥分開。”
“等你長大,等你長大紀哥哥如果也喜歡你,你嫁給他。”杜雪安撫著說。
可就連杜雪也看出來,紀恪對思思連一點基本的好感都沒有,雖然現在年紀還小,可如果是這樣徹底的沒有好感,應該很難長大后有什么不一樣的感覺,紀恪對于思思的這些夸張和任性的性格完全是不喜歡,紀恪有他自己的成長環境,對于忽然看到思思這樣的小女孩,幾乎是厭惡。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可未來誰知道呢?誰也不知道。她曾經以為的人生道路,到今天,物是人非,全都徹底的亂掉,她再也不敢信任何設定好的軌跡。
***
邵一佳在廚房里做飯,章念心打個下手,可事實上是添亂。
他說:“幫我打一下雞蛋。”
她就能把蛋殼都敲到碗里去,蛋清蛋黃全掉在臺面上。
他說:“會切蔥花嗎?”
她立刻去切,一排半長不短的蔥段。
他看一眼,只能重新自己處理,再打了兩個雞蛋進碗里,攪拌的時候邵一佳忍不住皺眉,問章念心:“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碗里的蛋殼都碎成小渣子,挑都挑不出來。”邵一佳用筷子從雞蛋液里面夾蛋殼出來,果然,都夾不到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這么高科技的程度,臉紅著拿了新的碗筷給邵一佳,邵一佳重新來過,浪費了四個雞蛋。
“再這么幫忙下去,我廚房都要被拆了。”邵一佳調侃。
章念心默默的站到門口,看著廚房里的邵一佳,她還是不幫忙的好,這樣遠遠看著就夠了。
越幫越忙。
邵一佳做好飯,端到餐桌上去,章念心吃一口,說:“好吃!”
邵一佳從背后抱了她,頭埋著在她肩頭的地方:“沒有你好吃。”
章念心要推,邵一佳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個紅色的盒子,塞在她手心里,她拿著盒子,問:“什么?”
心里已經是各種跳躍,期待不已,邵一佳說:“你打開看看。”
章念心打開,眼色暗淡下去……
是一對珍珠耳環。
從在一起之后,好像他再也不提關于結婚的事情,她偶爾想起來,可終歸是不好意思說,他對她又是不錯,就這樣磨蹭過去,好容易到今天他送她這樣一個禮物,她以為是結婚戒指,沒想到竟然是一對珍珠耳環。
心里的失落很大,希望越大,失望
越大,可還是笑著拿出來:“謝謝了,可不是什么生日,為什么送我這個?”
他說:“就是看見了,覺得很配你,所以買回來。”
說得輕易的樣子,章念心笑笑,過去座位上坐下,邵一佳給她戴耳環,章念心也笑不出來,低頭默默的吃飯。
邵一佳說:“我記得冰箱里有冰激凌,拿出來吃吧。”
章念心過去拿,拿來推給他,他又推回來:“你吃。”
章念心舀了一勺,嘗一口,勺子一下子碰到什么硬邦邦的東西,舀出來看,是一個環狀的,邵一佳在一邊看著笑,章念心急忙把冰激凌里的東西拿出來,才看見竟然是一枚戒指。
***
人沒有那么多,只請了至親,杜雪很想請郭雯雯過來,可是不可能,因為章炎彬一定是座上賓,那么郭雯雯怎么可以來?
從私心里,也覺得郭雯雯跟潘辰見是幸福的,不想郭雯雯再見到章炎彬任何一面,章炎彬既然能平靜的從香港回來,她也試探的打電話給郭雯雯,郭雯雯完全不知道章炎彬去過的事情,只說了跟潘辰見結婚的日子,聽起來聲音也是愉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