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雪捏著手機，自己此刻的身份，似乎沒有理由去管林巖川做什么，沒資格去管。
林巖川總是很講道理，他說的道理，沒人能拒絕。
他跟董綺萱分開，有一個富家千金找上門來要嫁給他，他為什么要拒絕？凌家那么有錢，凌柏又不學無術，退一萬步，她杜雪也不要林巖川，林巖川怎么做都是應該，也都是合理羅。
可是……
這算是什么得？
記憶里那個青澀的，站在法國梧桐下面，看著她，目光里帶著溫和的少年，飛快的在時光中遠去，她伸手想要拉住，可都沒辦法，眼睜睜看他被命運的浪潮席卷著過去，那樣的快速。
變的太快，讓她覺得，是不是自己從來就沒有認識過林巖川。
過去的一切都打碎，全都碎掉。
“章東遠一定沒跟你說這些對不對？沒說也好，我的婚禮歡迎你來，哪怕你是來捉奸的也一樣歡迎。我說過，我能放下一切，我現在只要你，你如果點頭，我現在就去接你，凌楠或者凌氏集團還有萬峰，我什么都不要。”
林巖川的聲音從電話聽筒里面傳出來，好像隔著千山萬水的飄渺。
她不說話，也不可能，干脆就不回答。
“呵呵……”半天，林巖川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類似于自我解嘲，又好像是無盡的譏諷，說：“你變了很多……”
杜雪猛的伸手掛斷了電話。
手里捏著電話的聽筒，用力的捏著，指節都發白的微微顫抖著。
不想再聽下去，明天凌楠和林巖川的婚禮，會怎么樣？章東遠會怎么樣？她不確定，林巖川變得一點都不認識，這樣陌生，即便是林巖川每個字都說是為了她，為了她什么都可以。
可是……
過去回不去……
過去的，再也回不去……
***
“你干什么？我爸到處找你找不到，司機都在門口等著了，送你回家。”凌楠凌厲的聲音響起在走廊上面，頓了一下又不無攻擊性的說：“別在我們家里玩躲貓貓的游戲，我送你出去，現在就出去。”
幽靜的走廊，凌家的住宅是標準的歐式建筑，凌伊軍早年也是在歐洲留學，走廊長長的，對開著一扇扇門，中間又各有連通，地上鋪著長絨繁復織花的圖案，很是美麗，墻壁上也是歐式的壁紙，大朵的薔薇圖案。
林巖川手里握著手機，剛才杜雪猛然的掛斷，他來不及說更多，可也知道再多說也沒什么用處，只是站在這里，透過窗戶看外面的景色，夜色濃重的如同是墨汁，籠罩一切。
扭頭過來，就看見凌楠站在走廊靠近扶梯的地方，亭亭玉立的美麗，這位出名的凌家大小姐的確有她驕傲的資本，這樣看過去，幾乎挑不出任何的缺點，美的好像一幅畫。
只有那桀驁的眉頭，還有略微高抬的下巴，彰顯著她的倔強和不服從。
“幫我謝謝伯父。”林巖川說。
凌楠轉身就要走，卻在轉身的前一瞬，看見他手里握著的手機，有回身過來，問：“董綺萱給你打的電話？你竟然還接了？沒想到你還有一點良心。”
林巖川低頭看一眼自己手里的手機，笑了一下，又抬頭看著凌楠：“不，是杜雪打來的。”
“杜雪？她說什么？東遠沒跟她在一起？東遠去了哪里？明天東遠會不會來？”凌楠一聽說是杜雪，急忙的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她聽林巖川的，不接章東遠的電話，逼著他明天一定來婚禮上見她，可是今天一天，竟然都沒有接到一個未接來電，她一下子就心慌了，下午還在會所里看見董綺萱哭的慘兮兮的樣子，一下子就讓她想到了在章東遠面前的自己。
要多愛一個人，才肯把自己的心都捧著上去，任由對方踩踏？
董綺萱的眼淚，她都懂，全都懂……
林巖川卻是不答話，只是走過來，從她身側過去，側身而過的一刻開口：“一切明天見分曉了，已經走到這一步，誰都不能退。”
說著就已經往外走，董綺萱頓了一下，忽然的開口，下定決心一樣的：“我退了又怎么樣？如果我退了，怎么樣？我受夠了，你現在就可以出去，明天的婚禮取消，我去跟我爸爸說，所有的一切都取消，這根本
是一場鬧劇，我不想跟你演！”
林巖川轉身過來，看她，卻是笑了：“我沒意見，對我來說沒什么損失，你才是重點，章東遠再也不見你這樣的事如果你能承受，那皆大歡喜，陪你演這場戲對我來說，沒任何好處。我要得到杜雪，還有一萬種方法，你靠什么得回章東遠，我就不知道了……”
凌楠意外的回身看向林巖川，她以為林巖川會不同意，結果卻是林巖川這樣痛快的答應了。
那一句“章東遠再也不見你”，就好像是一支箭，戳在她的心口，讓她瞬間黯淡下去。
她能承受很多，也常常覺得自己堅強，可是章東遠再也不見她，她承受不起。
林巖川看她的神色，知道她根本沒有退路，滿意的就要轉身，就又聽見凌楠冒出來一句：“你愛過董綺萱嗎？”
“除了她的脾氣，除了她給你戴的綠帽子，除了她的種種任性的作為，在這些你清楚以前，你有愛過她嗎？”凌楠似乎是自己都覺得問題很難回答，又加上一句補充。
“沒有。”林巖川回答的斬釘截鐵：“我是為了進章家，跟她在一起，如果她能好好的，我也不排斥，可她沒有。”
“那你愛杜雪嗎？”凌楠又問一句。
“愛。”林巖川回答的很干脆。
這樣的夜色里，好像所有人都不打算說謊，這樣直白。
“為什么？她哪里好？你和章東遠都愛她，還有衛銘，衛銘也愛她，你們一個兩個三個的都愛她，她根本沒那么漂亮，她就是個普通女孩子，除了年輕一點，就算是年輕，現在大學校園里面也是一抓一大把，中戲北影你們要是喜歡，可以隨便挑出很多個這樣的，很多很多個！可為什么？為什么非要她不可？如果是別的更美的女人，哪怕是個戲子，我也都認了！至少讓我看到點什么，你們到底愛她哪一點？”
凌楠似乎是不受控的一口氣說了很長，都是她弄不清楚的問題。
有時候她甚至寧愿林巖川愛的人是董綺萱，雖然驕橫，可是美麗，而且一心一意愛林巖川，很愛很愛。
杜雪做了什么？甚至做不到一對一的愛情，可就是有這樣多的男人，追在她身后，好像個女神似的捧著。
憑什么？
“她的好，你不需要知道，章東遠不是瞎子，衛銘不是瞎子，我也不是，如果要漂亮的女人，外面太多，想要什么樣的沒有？可都不是杜雪，她值得人珍惜。就是這樣。”林巖川說：“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為什么董綺萱那么愛你，你竟然能做到這樣冷漠？她今天哭的那么慘，你看也不看她……”凌楠最后問，幾乎已經不是問，而是控訴。
林巖川唇角微微的勾起：“你的為什么也太多了，不如不叫凌小姐，叫為什么小姐。為什么小姐，如果一個人愛我我就要愛她，那我可能會太累了，也輪不到董綺萱獻殷勤，她有今天的結果是自作自受，總要有一個人讓她摔一跤，好知道怎么做人，我不認為我是幫她的雷鋒，可也不覺得自己大奸大惡，如果你還有問題，那就明天吧，今天先送我出去，你爸爸還在外面等著我們秀恩愛。”
凌伊軍還在外面，她身為林巖川的女朋友，明天要結婚的對象，等著林巖川做出風度翩翩的樣子，等著凌楠用一種萬念俱灰的心去接納了一個真心對她好的男人。
這出戲，林巖川演的是真的好。
凌楠跟著林巖川出去，凌伊軍在外面，看著林巖川唇角勾出那種謙遜而溫和的微笑，跟自己的父親熟絡的說話，覺得一切，好像都是假的，全都是的……
然而自己已經無法去改變這一切，為了章東遠，她必須要去賭一個明天。
“鈴鈴鈴”的音樂聲響起，是林巖川的手機，凌楠眼看著林巖川中斷了和自己父親的熱絡，拿手機出來，凌楠的角度剛好看得到他的電腦屏幕，上面寫著兩個字：綺萱。
林巖川看一眼就按掉了，順便關機。
一點沒有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