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這片平靜之中想起了潮水一般的掌聲。
我睜開眼睛,看到舞臺上一束燈光籠罩著自己,臺下的觀衆席掌聲雷動。
這時臺上的燈全亮了,舞臺上一片耀眼的白光。我站起身走到舞臺前面,恭敬地向觀衆致意。臺下的觀衆全部站了起來,揮動雙手用力地爲我鼓掌。多麼真摯而熱烈的掌聲!
我剛退到幕布後面,馬上就有七八個同事圍了上來,一個勁兒地對我叫好。
“你演得太精彩了,克洛伊!太棒了!”
“太生動了,我們簡直都投入進去了!”
“看看臺下,觀衆們都站起來了!你的表演堪稱完美!”
我一邊笑著一邊被衆星捧月地圍在中間往臺下走,這是我看到一個人,臉上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
莉莉·艾施站在那裡,恨恨地看了我一眼,轉身大步離開了。我想去追她,可這時另一個人又進入了我的視野。雷德威爾依舊像一個木頭莊子一樣面無表情地杵在那裡,看到我,緊皺的眉毛往上揚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我甚至看見他的嘴角上泛起了一絲微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笑,之前我還懷疑他有沒有笑的功能。
這時一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走過來跟我們使了個眼色:“待會兒再慶祝,先去謝幕吧!”
這次演出的大獲成功讓我得意的幾乎有些忘了形,我好像已經忘了迷失在森林深處的恐懼,也不管它到底是不是真的了。既然我能把角色演好,那麼受一點點驚嚇又算什麼呢!
第二天下著小雪,我幾乎是一路小跑飄到街上,到了文海之家。
“嗨!”我推門進去就熱情地打招呼。
店老闆從報紙後面擡起頭,眼鏡幾乎從鼻樑上掉了下來。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他張口就問我。
“今天天氣好極了!”我笑著說,一邊邁開大步往店裡走。
“可是今天下雪……”店主在我後面嘟噥。
我走了一半又折回來,腦袋探到櫃檯上面:“我就喜歡下雪!”
店主張開的嘴巴還沒合上,我就一個優雅地轉身走到了書店裡面。
“那麼今天你是來……”
“買書。”我隨口就回答,“您這裡有沒有法國書?而且最好是大文豪雨果的!”
“啊哈,”店老闆說,“你現在可以張口就說出大作家的名字了!讓我們看看,第一排架子上就是,而且我們還有精裝版的。”
我點點頭,轉身面對書架,不一會兒就從上面抽出了一本《巴黎聖母院》,轉過身展示給店主。
“好眼光!”店老闆朝我豎豎大拇指。
我笑著把書放在了櫃檯上。
這時門上的鈴鐺響了一下,就聽到店老闆說:“伊戈爾,你回來的正好,快幫這位小姐把書包起來!”
我擡頭看向門口,伊戈爾剛好走進來。他的頭髮和肩膀上還落著雪花,睫毛上好像結了一層霜,白閃閃的。他對店主點了點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這麼默默地走進來拿了櫃檯上的書,走到一邊去了。
這一過程中,我好幾次都想開口跟他說話,可是看到他的樣子又說不出來。
不一會兒,他拿著包好的書走回來,伸出手遞給我,仍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把錢遞給書店老闆的時候,他的笑容似乎有些尷尬。“走好啊!”
我點了點頭,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回到克羅斯溫的時候,有的同事還沒下班。我沒太過張揚,拿著書想靜靜回到自己的閣樓裡。可就在路過化妝室的時候,我突然聽到裡面有響聲。那聲音不是有人在裡面說話或走動,而是砸東西的聲音。我輕手輕腳地走近化妝室,推開門想看看裡面到底怎麼了。這一看不由地一驚。化妝室裡被弄得狼狽不堪,地板上一片凌亂。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一個人。
當我看清裡面那個衣冠不整、情緒失控,還在不斷搞著破壞的人竟然是莉莉時,更覺得不可思議。她一直就是個乖乖女,從來沒見過她這樣。說實在的頭回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心裡也挺害怕,就想走過去問她怎麼了。誰知剛一邁步就踩到了地上的什麼東西,發出一聲響。
莉莉·艾施像是聽到獵物聲音的獅子猛地轉過頭來。
“看什麼看!”她兩眼通紅,在我看來簡直帶著殺氣,那說話聲音更是我從未聽過的。
“莉莉……你這是怎……”
“這下一高興了!”她用通紅的雙眼等著我,“你終於可以成爲主角了,而我一變身成了個跑龍套的!”
“誰……誰說的?”我聽了不明所以,連忙辯解道,“雷德威爾不是讓你演女一號嗎?你不是演了Naija公主嗎?你演的纔是主角啊!”
“我?”莉莉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笑得幾乎咬牙切齒,“我這個所謂的女主角只不過是上臺走走過場,唱上兩句擺幾個動作,然後接下來就都是你的了,包括觀衆的掌聲也都是給你的!”
“難道你忘了嗎?”我說,“我只是你的影子,是你的替身,我纔是跑龍套的。”
“替身?”莉莉氣得幾乎笑出來,“你還知道只自己是個替身?那你的戲份怎麼會越來越多,把我的風光都搶走了!”
“這……這肯定只是暫時的,莉莉,畢竟……”
莉莉把臉扭過一邊去,只是伸出一隻手朝我張開手掌:“行了,你別說了,我會回去把這件事情告訴我的父母,他們會告訴雷德威爾該怎麼做的!至於你——”說著狠狠地用一根手指指著我,“不管你對雷德威爾做了什麼,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說完撞開我的肩膀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我站在原地,肚子裡的火也有點上來了。她幾乎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就那麼用手指著我像罵婊子一樣地罵我!她算什麼啊!如果不是仗著她的父母,她累死也演不了女主角啊!我是憑自己的本事走到這一步的,她應該甘拜下風纔對,憑什麼指桑罵槐地衝我大吼大叫!
不過我沒多做打理,瞟了一眼滿屋狼藉的東西就想往外走,卻差點跟門口的一個人撞上。
我以爲莉莉又回來了,擡頭一看,安娜貝絲那張蛇蠍美女的臉就出現在了眼前。
“喔哦,”她打量了一眼屋子裡的慘狀,“看來我們的小貓咪也會發飆啊!”
我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側身就像從門口擠出去,她卻身子一橫把門給堵住了。
“你沒看出這裡面的問題嗎?”她不緊不慢地說,“如果我是你,早就應該感到害怕了!”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在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我,而這種憐憫更多的成分卻是殘酷。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實在不喜歡她的說話語調,“你知道些什麼?”
她那雙綠色的眼睛裡射著冷光,轉身的時候兩眼還一直盯著我。“好戲還在後面呢!”
說完這句話,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閣樓裡,不知是恐懼還是氣氛,我的身子不由地開始發抖。我關上門就快步走到壁爐前,生起了一大堆火,希望能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戲還在後面呢。”安娜貝絲說這句話到底說什麼意思?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想到本傑明·格蘭特的死,我感到不寒而慄。
如果真的有什麼危險,我豈不是自己往火坑裡跳!
我把手伸進爐膛裡烘烤著。
可是又會有什麼危險呢?既然雷德威爾讓我上臺,那就可能取得了“幕後人”的默許。
我已經登臺表演了,而且很成功。我不能因爲膽怯就這麼退縮!
我看著燃燒的火光。我不但要做別人的替身,還要取代他人成爲這部劇的主角!
因爲這部劇本來就應該是我的!它是我的!
可能是伸得離火苗太近了,我的手指突然被燙了一下,趕忙縮了回來。這時我突然發現有一根手指竟然著火了。我慘叫了一聲,趕忙抖著手把火弄滅。好不容易火滅了,我趕緊擡起手來查看自己的傷勢,以爲這回慘大了,手指肯定慘不忍睹。可是擡到眼前一看,沒發現什麼傷疤,只是在食指根部有一道淺淺的痕跡,興許是被火苗燎的。
“見鬼!”我吮了吮自己的手指,躺到一邊睡覺去了。
《安琪拉之歌》的後續劇本很快就來了,經過一段時間緊鑼密鼓的排練,新的一幕又要上演了。
在新的故事中,Naija公主的病情日趨嚴重,只能整日臥病在牀。但是她的心卻更加渴望自由,希望自己能擺脫病體,早日飛向自己自由的天空。不得不承認,莉莉·艾施把病怏怏的公主演的還算到位,可能因爲她本來就是個柔弱的富家小姐。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甚至看到臺下有人掏出手帕抹眼淚。終於,Naija公主體力不支躺倒在了牀上,她對於自由的嚮往只能寄託於虛幻的夢境了。那就輪到我上場了。
有人提醒我做準備,我整理好自己的情趣,站在幕布後等著。
按照劇情的安排,Naija公主馬上就會腮邊掛著淚進入夢鄉。只見莉莉·艾施躺倒在牀上,眼看著很快就要昏昏入睡了。這時燈光暗了下來,有人提醒我上場。我做好準備,邁步向舞臺上走去。可是我剛要從幕布後面走出來,卻只見莉莉·艾施突然動了一下,竟然又掙扎著坐了起來!我的半個身子已經露出了幕布,見她突然這樣,嚇了一跳,趕忙又往後推。
“怎麼回事!”我聽到身後有人地吼了一聲,是雷德威爾。
“上帝啊!”只見臺上的莉莉·艾施又開始唱,“我不願只在夢中獲得自由!請讓我的身軀踏出宮門哪怕一步吧,哪怕讓我病死在寒冷的荒野中,也要在臨死前感受那泥土的芬芳!”
“見鬼!”又是一聲低低的怒吼。
怎麼,連雷德威爾都不知道劇本的改動嗎?難道是莉莉·艾施擅自改動了臺詞?
她怎麼竟然會有這膽量?
莉莉·艾施依舊在臺上演繹著她那爲了自由同病魔頑強抵抗的不屈形象,我回頭看了看雷德威爾,他卻是一副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不去制止她嗎?我幾乎比他還急。看著莉莉·艾施在舞臺上神經兮兮的樣子,我幾乎想衝上去把她給揪下來!
“有誰能想想辦法!”身後又傳來了一個聲音,不過這次沒聽出是誰。
我眼睛緊緊盯著臺上的莉莉·艾施,真希望她能像個斷了線的木偶一樣馬上老實下來!
沒料到的是,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臺上的莉莉·艾施突然就像是筋疲力盡,一頭栽倒在了牀上。我又回頭看了看雷德威爾,他似乎也愣了,不過幾乎馬上就反映了過來,揮手示意我快上。燈光隨即又暗了下來,我藉著黑暗快步走到舞臺上,同時一片漆黑中彷彿看到有人悄悄地把人事不省的莉莉·艾施給擡了下去。這時燈光又逐漸亮了起來,我發現舞臺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很多霧氣,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臺下一片安靜。待霧氣散去,我聽到臺下一陣驚呼,轉眼一看,臺上的佈景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換成了茂密的森林。
故事接著上一幕開始講述,Naija公主的影子,也就是米亞,守在寒翎柏的旁邊一直等到天亮,待清晨的霧氣散去,森林又顯露出了它茂盛的樣子。米亞沒有聽從樹後神秘人的叮囑,沒有在天亮後馬上離開。這片森林神秘又迷人,米亞不想走了,她要留在這裡繼續探索。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直到走得我腳都疼了,一開始的興奮逐漸變成了疲憊。
這片森林好像總也走不出去,也沒有再見到一個人影。我找了個灌木叢決定坐下來休息。
我揹著一顆大樹轉過身去,屁股還沒坐下,身後突然傳來的一聲咆哮就把我嚇得又跳了起來。我邁開幾步猛地一轉身,眼前的景象嚇得我差點沒背過氣去。
如果一個從沒見過熊的人突然看見一隻比自己還高的棕熊人立在自己面前會是什麼感覺?我當時的感覺就是腿肚子都軟了。這麼一隻龐然大物突然從灌木後面冒出來,衝著我張牙舞爪的,兩雙白森森的獠牙跟我的小拇指一樣長。那種視覺衝擊力,用你們現在的話說就是,如果這時旁邊有位帥哥,我就會一翻白眼直接暈倒在他的懷裡。
但我沒有被嚇住——就算我死裡怕得要死,表面上也要裝作不當回事——而是穩紮不動地站在那裡,和那隻體重至少是我三倍的大傢伙勇敢對視。結果我越是冷靜下來,就越覺得那隻熊像是在虛張聲勢。我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發現它只是在哪兒不停地吼,似乎沒有要攻擊我的意思。這時候我才覺得它有點不會勁兒,仔細一看才發現,它的嘴邊插著一根幾乎一英尺長的尖刺。
我試著向前走兩步,慢慢地伸出一隻手。“我幫你拔下來,你可不能咬我!”
棕熊的回答還是無休止的吼叫。或許一隻受傷的動物會比平時更兇猛。
我把心一橫,上去抓住那根硬刺,用力一下就從它那毛茸茸的嘴上給拔了出來。
頓時我就聽到了一聲不像是熊叫的聲音。對,有的時候我們會說誰的聲音不像人叫,而當時那個大傢伙發出來的聲音根本不像熊叫。很奇怪是吧,因爲它發出來的竟然是人的聲音。
“啊噢!”那隻熊大叫一聲向後退去,“你下手就不能輕點兒嗎?”
我當時就一愣。如果說我剛纔是被它出場時的尊容給嚇住了,那這次的驚訝不次於此。
“你剛纔不是在衝我兇?”我沒頭沒腦地問。
“是啊,”那隻熊揉了揉自己的嘴說,“我剛被一隻豪豬給整慘了,不想再給別人欺負了。”
“可我怎麼會欺負你啊,”我說,“你塊頭這麼大……”
“我?哦得了……”它一擺手說(應該是一擺爪子),“我還只是個孩子!”
我當時就無語了。
“走吧,我帶你去我家。”
“什麼?”
“我媽媽一定會感謝你的。”
我不由地嚥了下口水。
到了棕熊所謂的家裡,我被它那塊頭更大的媽媽,一隻體重幾乎是我五倍的大棕熊抱得幾乎喘不上氣來。
“天哪!謝謝你救了我的孩子!上帝!你真是我的天使……”
我踢蹬了一下懸在半空的兩隻腳,示意再不鬆手它的這位小天使就會在懷裡窒息而死。
“它總是讓我不放心!噢,不過今天多虧了你!來吧,你一定要嚐嚐我們家的蜂蜜——你!”說著它話鋒一轉對著自己的孩子,“以後別再去惹豪豬了!”
“好的媽媽……你就不能也給我一點吃嗎?”後面半句聲音很小,所以他的母親根本沒做理會,而是用它的一隻大爪子推著我弄蜂蜜去了。
當天晚上,棕熊媽媽執意要我留下來吃晚飯——是的,如果你相信熊也有晚飯的話。食物是野果和剛採摘的嫩樹葉。
吃飯的時候我問它們這裡有沒有人住。
“當然,”熊媽媽說,“這片森林已經是Aquaria(安琪拉)的領地了,只需走出這片林子,你就會看見很多人!”
“問題就在這兒,”我聳聳肩說,“我都走一天了,早就已經迷路了!”
“你怎麼不早說!”熊媽媽顯得很興奮,“你就只差幾英里了,人住的地方就在河對面!哦得了,明天一早我正好要去河那邊找吃的,我帶你去吧!”
我謝過熊媽媽,順便問了句:“Aquaria這名字真好聽,是個村莊嗎?”
小棕熊幾乎把嚼了一半的樹葉噴了出來。
“不,不,”熊媽媽說,“Aquaria是個王國,美麗的王國!”
“哇哦,”我說,“那這個王國有國王嗎?”
“當然!”熊媽媽說,“但是我們都沒見過……不過我們見到過王子,就在這片森林裡!”
“是的是的!”一說這小棕熊似乎來了精神,“我們的王子非常英俊!如果我是個人類就一定要嫁給他!”
“嫁給……”我剛咬了一口蘋果,差點噎著。
“是啊,怎麼了?”小棕熊說,“別看我這魁梧的身材,人家可是個小姑娘呢!”
我勉強點了點頭,沒說什麼,心想要是人類有你這樣的體型和尊容,估計沒人敢要。
“Aquaria的居民都很愛慕我們的王子,”熊媽媽接過話頭說,“他不僅英俊,而且機智勇敢,是所有Aquaria人民心目中的英雄!”
我未置可否。童話故事裡的王子都這樣。
何況熊眼裡的美男子說不定會是個長者胸毛和絡腮鬍子的彪形大漢。
第二天早晨,熊媽媽說話算話一大早就帶我穿過森林,果然很快就來到了河邊。從枝繁葉茂的森林中走出來,視野頓時開闊。我驚訝地看到河的另一邊隨處可見別緻的小木屋和碧綠的農田,竟是一番如詩如畫的田園景象!
熊媽媽讓我騎在它的身上,帶著我遊過河,然後跟我道了別,扭著粗壯的身子離開了。
我走過風景宜人的田園,來到鋪著石板路的街市上,路上的行人逐漸多了起來,他們都穿著羅賓漢時期的服裝(《安琪拉之歌》是部古裝劇),悠閒地在街上逛著,一派安居樂業的美好場景。我邊逛邊看,也不覺得累了。越往裡走街市越是熱鬧,路的兩邊賣什麼的都有,甚至還有雜耍的供人們觀看。我很快就看見一圈兒的人圍在街邊,走近一看,圈裡是個變魔術的,不斷有小鳥從他的帽子裡變出來,引得周圍觀衆頻頻叫好。一場演完,表演者摘下帽子向觀衆致意,周圍的觀看者紛紛拿出零錢放進他的帽子裡。到我這裡的時候,我摸了摸身上沒帶錢,便摘下了自己的手鍊送給他。表演者對我笑了笑,轉眼就從手裡變出了一支含苞的玫瑰,並在人們的讚歎聲中禮貌地把它遞給了我。我驚喜地接過來,激動得說不出話。
就在我幸福地笑著想說聲謝謝的時候,人羣中突然有人叫了起來。我猛地一驚,只見人羣的另一邊已經開始了騷亂,圍觀的人一時間四散而逃,表演者也轉身不見了蹤影。
我拿著花站在那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周圍剎那間就暗了下來。
轉眼的功夫就陰天了?我擡頭看了看,發現太陽還在西邊,但是隻剩下一個血紅的影子了,黑壓壓的烏雲瞬間就吞噬了半邊天空,還在不斷地快速蔓延。
這麼美麗的地方怎麼會有這種鬼天氣?我還在納悶,但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情——我在森林裡呆的第一天,天也是像這樣轉眼間就黑了下來。我突然就想起了那隻鹿說過的,天黑以後,這裡就會很不安全!我還以爲它特指森林裡的天黑,原來這裡的景象也是如此詭異!
顧不上多想,我拔腿就和人羣一起跑,雖然我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跑了一會兒,我不由地回頭一看,剛纔還掛在天邊的太陽轉眼間已經不見了蹤影,厚重的烏雲越壓越低,不一會兒天就全黑了。我看到所有的人慌忙逃跑著,混亂聲中,我竟然聽到了一種極其低微的聲音,頓時心裡就咯噔一下。沒錯,就是我在森林裡那晚聽到的黑暗中的那種詭異的聲音!黑暗中的奪魂者,可以瞬間吞噬生靈的無形力量!說不出的恐懼頓時涌了上來,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更是嚇得我幾乎寒毛都豎了起來。
漫天蔓延的烏雲中,似乎有無數的黑影在涌動。那黑影的樣子極其詭異,如果硬是讓我形容的話,就像是滴進水裡的黑墨,但是比墨水蔓延的要快,就像漫天飛舞的幽靈鬼魂,隨時準備把人抓到地獄中去。
就在這時,後面的街道上突然傳來了一聲慘叫,我心裡一驚,回頭一看,只見一個黑影俯衝下來將一個人包住,那個人瞬間就變成了一團黑氣,消散在了後面的黑暗裡。
恐懼,在人羣中迅速蔓延。
有的人扔掉手裡的東西就沒命奔逃,有的人在奔跑中撞翻了街邊的路攤,顧不上滾了一地的水果,爬起來接著逃命。我跟在人羣的後面,看到有一隻比格犬被丟在地上沒人管,就跑過去抱起它跟著人羣狂奔。可是這麼一來就耽誤了時間,何況懷裡抱著一隻狗跑不快,不知不覺就落在了人羣后面。那種詭異的聲音越來越近,聽起來就在身後了。我忍不住又想回頭看,可是頭還沒回過去,我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子往前一傾就跌倒在了地上。這下摔得可不輕,不過還好沒把狗扔出去。我掙扎著想爬起來,腳被什麼東西給拴住了。我頓時心慌意亂,回頭一看,不知誰撞翻了一個賣漁網的,我被地上的漁網給纏住了!我霎時就慌了神,趕忙坐起來伸手去車腳上的網子。扯著扯著,猛一擡頭,卻看見一個黑影像是團黑色煙霧一樣快速像我襲來!我嚇傻了,條件反射地把眼睛一閉,抱著比格犬就順勢趴在了地上。那隻狗嚇得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心想沒有人陪著,我抱著只狗一同赴死也不錯啊!
就在這時,我好想突然感覺到了一些亮光。雖然我的眼睛緊閉著,但還能感到周圍彷彿一時亮了起來。我趕緊睜開眼睛去看,只見剛纔追到我後面的黑影在一束耀眼的白光中支離破碎,變成一團黑霧瞬間消失了。我順著光芒看去,只見身後不遠處有一隻馬向這邊飛奔而來,馬上騎著一個人,白光就是從那個人的身上發出來的。光芒所到之處,那些黑影不是四散而逃,就是被光芒穿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面的人羣中傳來了一陣歡呼聲,我趕忙再次坐起身來,用力去扯腳上的漁網。這次漁網很快就被撤掉了,我把那團東西甩到一邊,抱著比格犬就站了起來。就在這時,我感覺到一陣風從身邊掠過,同時好像看到了一面旗幟班舞動的披風,和一條長長的馬尾一閃而過。待我直起身子,就只看見一個騎著馬的背影帶著耀眼的白光,快速向人羣的前面奔去,如同舉著給人們引路的火炬。人羣都朝著光亮的地方跑去,很快就跑了一面高大的城牆前。此時已經城門大開,騎馬的人飛奔進去,後面的人羣跟著魚貫而入,竟然很有秩序。
我抱著比格犬跟在人羣后面也跑了進去,結果剛邁進門,後面的大門就在一陣轟隆隆的響聲中關閉了。城門關上之後人們停止了騷動,很快安靜了下來,各自尋找著自己的親人。一個小孩子在人羣裡喊著:“我的狗狗,我的狗狗呢……”我循聲跑去,見一個帶著頭巾的婦女抱著個滿頭捲毛的小男孩,那孩子正在母親懷裡叫喊著。我抱起狗問是不是在找它,那小男孩一見我懷裡抱著的就頓時破涕爲笑,用力地朝我伸出兩隻小手。
“真是謝謝您了!”孩子的母親對我說,“大家都忙著逃命,他卻還吵著要這隻狗。”
那女人跑得滿頭大汗,幾縷棕色的頭髮從頭巾裡散落下來垂在臉旁。
“沒什麼的,我只是偶然看到了。”我說,“對了,剛纔到底是怎麼回事?”
女人把孩子放在地上,擡起頭來看著我:“姑娘,您一定是外地人吧?”
我點了點頭。
“那就說來話長了。要是您不嫌棄,就來家裡坐一坐吧,我給您煮一些熱茶。”
我跟著女人到了她家裡,一路上小男孩一直抱著他的比格犬。
女人的家就像個放大的南瓜車,我頭回見識原來房子可以被建成圓形的。裡面的空間不大,但溫馨舒適,被木板隔成袖珍的正屋、臥室和廚房。女人的丈夫還沒回來,她煮了一大壺清水,往裡面放了些看上去像是草籽的茶葉。
“上帝啊,其實這種事情有段時間沒發生了。”女人讓茶壺在爐子上煮著,搬了把凳子坐在我對面,順手拿起了針線活,“以前比這還要可怕,後來平靜了一陣,人們的警惕放鬆了,誰知到這次來得這麼突然?”
“您指的是什麼?”我問,“黑影嗎?”
女人點點頭。
“那到底是什麼?”
“是惡靈。”女人低著忙著手裡的活計,我卻明顯能看到她的手在發抖,“一種能吞噬人的可怕的東西,數量多的時候一會兒就能把一個村莊變成沒有人煙的荒村!”
“那東西是哪兒來的?”我大吃一驚,趕緊又問。
“Galirad人,是他們放出來的!”
“Galirad人?”
“對,一個邪惡而兇殘的民族,自從他們從北方入侵到這裡,Aquaria就開始了噩夢!”
“那剛纔那個騎馬的人是誰?他怎麼就能驅散惡靈?”
女人這時擡起頭來,眼中的恐懼消失不見了。
“他是Aquaria的王子,只有他能對付那些東西!”
我心中一驚。安琪拉王子?
“是的,”女人說,“他是Aquaria的守護神,他走到哪裡,就能把光明帶到哪裡!”
“那發光的東西是什麼?”我說,“是王子的寶劍嗎?”
“不,”搖搖頭,“是他本身?”
本身?一個人的身子能發光?這聽上去就像是傳說。我剛要接著問,這時小屋門開了。
女人高興地從凳子上站起來,跑上前去,與剛進門的丈夫抱在一起。
“謝天謝地,我們都在替你擔心!”
我也站了起來,發現她的丈夫就是街邊那個變魔術的演員。
“親愛的,看我們家來了客人。這位小姐在危險的時候幫了我們!”
男人向我們表示了感謝,然後問我們剛纔在聊什麼。女人跟他說了。
“哦,那可是個長故事!”男人說,“親愛的,爐子上的茶煮好了嗎?”
喝著芳香的熱茶,女人的丈夫給我講了個在這裡流傳已久的故事,雖然在我聽起來更像是傳說,但這裡的人對它都深信不疑。
他們的祖先從高原上遷到這裡,發現此地水草肥美,就定居了下來,並給這裡去了一個美麗的名字,叫Aquaria.人們在這裡勤勞經營,不久就把這片土地變成了美麗富饒的村莊,然後又建立了熱鬧繁華的城市,直到成爲一個安居樂業的王國。但是不久後,這片土地上的陽光越來越少了,陰霾與寒冷逐漸籠罩了他們原本溫暖的家鄉。Aquaria一下失去了活力,莊稼顆粒無收,人們又冷又餓。善良的國王悲天憫人,祈求上天賜給Aquaria光明和溫暖。
一天,一位遠方而來的智者Tilorn告訴國王,他必須和王后生一個孩子,以天子的降臨來平復上天的憤怒。果然就在第二年,國王的王后生下了一名王子,就在王子出生的那一天,所有人都看到天邊亮起了一道耀眼的白光。據宮裡的人說,王后產下的是一個通體散發著微光的嬰兒,就像是一顆人形的夜明珠。自從小王子出生了,Aquaria就結束了陰霾雨寒冷,溫暖的陽光重新回到了這片美麗的土地上。人們歡呼雀躍,都說是王子的誕生給家鄉帶來了福祉。國王和王后更是百般疼愛這個神奇的孩子,並給他取了當時天上最亮一顆星的名字,叫Rigel.
但好景不長。北方的Galirad人聽說Aquaria有這麼一位天生奇異的王子,就入侵過來,想要奪走這個幼小的孩子。國王親自帶領軍隊頑強反抗,打退了來犯的敵人。但Galirad一位邪惡的巫師Morana動用魔法,放出黑暗的惡靈,吞噬了國王幾乎全部的軍隊。國王遭遇慘敗,但仍然誓死不屈,絕不肯把自己的孩子交給邪惡的入侵者。巫師Morana氣急敗壞,企圖進宮硬搶,結果被不知什麼無形的力量所抵擋,元氣大傷,憤然離去。但Galirad人依舊不甘心,後來的這些年又發動了幾次進攻,甚至再次放出了惡靈,雖然吞噬了很多軍隊甚至居民,但都無功而返。Aquaria獲得了一段時間的平靜。但十年之後,Morana的力量有所恢復,黑暗勢力企圖捲土重來。於是Aquaria有了可怕的黑夜。在黑暗力量的影響下,Aquaria的黑夜說來就來,往往是剛纔還豔陽高照,轉瞬間就會黑雲聚攏,天昏地暗,黑暗的邪靈就會來作惡。不過自從安琪拉王子長大成人,黑暗勢力就有所遏制,王子特有的光芒能夠驅散黑暗,擊退可怕的惡靈。但是王子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Galirad人日趨強大,逐漸征服了周邊的邦國,要求Aquaria臣服。國王不肯。他們就要求交出王子,可以保證他毫髮無傷,但是要爲Galirad人效力,不然就要折他的壽命,讓他英年早逝,不能興風作浪。國王不予理會,結果王子真的就生了一場大病,昏迷不醒,叫人擔憂。國王心急如焚,這時智者Tilorn再次現身,讓國王暫行緩兵之策,同意王子可以爲Galirad人效勞,但要等他長大成人。王子的病很快就好了,但身體仍然有些虛弱。國王知道這只是緩兵之計,到時候不交出王子,Aquaria還是會面臨危難。但他已經顧不了太多,一心只想保證王子的安全。就這樣又過了幾年,眼看王子即將長大成人,Galirad的邪惡勢力又在蠢蠢欲動。雖然年輕力壯的王子能夠抵擋一陣子,但這不是長久之策,Aquaria依舊面臨著危險。全國人民共同爲王子祈禱著,等待著奇蹟的再次降臨。
女人丈夫的故事講得很是曲折生動,如果我不是剛剛親身經歷,還以爲這只是個美麗的傳說。但是仔細想想倒也不足爲奇。Aquaria本就是個神秘的地方,有一些傳奇也不足爲怪。倒是那個被人們傳得神乎其神的王子,天賦異稟,卻有著如此悲慘的命運,不得不叫人惋惜。
當晚,那對善良的夫婦熱情地請我留宿,盛情難卻,我便在他們侷促的小木屋裡住了下來。那天的夜晚格外寂靜,溫暖的牀被散發著香草的芬芳,我躺在牀上卻久久難以入睡,心裡一直想著Aquaria和Rigel王子的故事。終於,我再也躺不住,一個人下牀悄悄地走到了房子外面。夜色正深,頭頂上漫天繁星閃爍。我擡起頭,尋找著天上最亮的一顆星。
“Rigel王子,雖然我不是Aquaria的子民,但我願意衷心爲你祈禱,願上帝保佑你和你的人民都能夠平安無事!”
我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在璀璨的星空下默默地祈禱著,用我一顆真摯的心……
有光,逐漸照亮了我的身邊。燈光亮起,舞臺上一片耀眼的光明。臺下一片掌聲雷動,歡呼如同潮水一樣在劇院裡涌動、迴盪,煽動了每一個人的熱情。
我從舞臺中央站起來,走上前去恭敬地向觀衆致意。全場觀衆無一例外地全都站起來熱烈鼓掌,響亮的掌聲一直持續了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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