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看官,上回書說到這皇上來了天牢,與趙壑言語一陣便溫存纏綿一番。UC小 說 網:趙壑困累之極便沉沉睡去,皇上替他清理干凈了,再默默看他一陣方自離去。
皇上甫一離去,趙壑便睜開眼睛,嘴角淡淡一笑。慢慢撐著坐起來,緩緩摸著腰肢,嘆口氣攏了攏頭發。不一刻便又有人進來,趙壑舉目一看便笑了:“真是貴人踏賤地,不知王太師有何見教呢?”
來人官服堂堂,面上滿是皺紋眼中卻精光閃閃,嘴角似笑非笑看來,不王太師便又是誰呢?只見他搖頭嘆氣,面上滿是擔心:“趙大人,怎的落到此等境地,真是,真是叫人唏噓不已啊。”
趙壑頷首為禮:“叫太師掛心,真是下官之罪。”
太師隔著鐵欄桿握住他的手:“趙大人雖在牢中,想必也知眼目下北境出了岔子,今日皇上冊封太子也是為著安撫軍心民情。”
“這倒是呢…”趙壑朗朗一笑,“皇上自然是為天下社稷的。”
“嗯,這話聽著有意思,那為臣子的又該為何?”王太師瞇眼一笑。
趙壑輕輕擺手:“太師便是要取笑下官了。想太師位極人臣,怎會不知?臣子,自然是為著皇上了。”
“可如今太子既立,趙大人怎麼想呢?”
趙壑看著他,心道這老狐貍可不像是來耀武揚威的,這便心里轉過幾個念頭笑笑:“太師糊涂了?太子是太子,皇上還在啊。”
王太師一挑眉頭:“可不是?看我當真是老糊涂了,先前又叫賊人刺傷,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趙壑瞇眼道:“太師,下官現下可是罪臣,太師這般來見,只怕不妥當。”
“眼目下是犬子負責趙大人的案子。”王太師轉轉眼珠子,“趙大人無須擔心…”
“是麼?”趙壑似笑非笑看他一眼,“難怪好久不曾審訊,卻是大人的恩澤。”
王太師一擺手:“趙大人啊,便也是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此番雖是兇險,卻并非死路。大人若是相信本官…”
趙壑聽他喋喋不休,心中不免嘲弄。想兩人認識這些年,何曾如此面對面的假話真說?便也訕笑,自個兒不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只不過太是這意思分明不是他所為,若不是他還能有誰?只眼目下自個兒已然不利,他卻示好,為的甚麼?若是拉攏,他敢信自個兒麼?真是笑話,分明是別有所圖。
果然太師話鋒一轉就道:“想必趙大人也知道哈乞薩與王弗居回了京,可這一次真是天上地下啊…”
趙壑淡淡一笑:“天上地下的又豈是他一人?”
王太師看住他道:“那趙大人就沒甚麼想法?”
趙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這就笑道:“太師心懷仁厚,三郎佩服!”
王太師瞇眼一笑:“趙大人蘭心慧質。”
兩人便都笑了,王太師拱手道:“老臣還要去太子冊封大典,若有消息,自會再來尋趙大人的。”
趙壑拱手道:“請太師恕臣腿腳不便,失禮了。”
王太師凝目一笑,這便去了。趙壑嘆口氣,望眼高高玄窗,苦笑一聲,心內只道,瑞儒,無論如何,也不能降了北戎啊…否則,勢必不可挽回!
王太師出得門來,整整衣冠,這就往牢門外行。見外頭兒有輛轎子候著,這便上轎子不語。
轎中坐著個青年,年約二十上下,薄唇鳳目烏發明眸,面色溫和而通身貴氣隱隱。但見他身著巍巍方心曲領穿戴絳紗袍,紅色襯里映得面孔白皙柔滑。衣領、袖口、襟裾均緣黑邊。下著紗裙及蔽膝亦是絳色。頭戴十八梁通天冠,冠上綴卷梁二十四道,高一尺,卷梁寬一尺,以玉犀簪導之。頸項下垂白羅方心曲領一個,腰束金玉大帶,足穿白襪黑舄,另掛佩綬。真是:
款款含笑艷若桃李,氣度攝人樂不損威。
諸位看官皆知,這囧朝隆平年間,諸官官服面料多以羅為主。因襲前代舊制,皇上每年親贈親貴大臣以錦緞袍料,分七等不同花色。服色頗有古風,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朱,七品以上服綠,九品以上服青。其服式大袖長袍,首服平翅烏紗帽,名喚直腳幞頭。囧朝高祖隆慶元年定制,君臣通服,以示君臣同心同德,遂為后代沿襲。高祖追慕盛唐,固又定代官服佩魚制度,但凡服紫、緋色公服之官員,都須在腰間佩掛“魚袋”,袋內裝有金、銀、銅制成的魚,以區別官品。除此之外,朝服定制方心曲領,項間必套上圓下方的飾物。可眼前這位,分明不是尋常貴胄,單看那頭上通天冠,便知顯赫之極。
王太師緩緩打個躬:“太子!”
諸位看官可猜出這是誰了?可不就是皇上的大王子齊瑞暮。說來便是巧了,這位王子便是咱們幾次提到,卻未能行到臺前與諸位看官相見。如今這一見,倒也稀罕,偏生是在這天牢外頭兒。且有看官生疑,今兒不是大王子冊立儲君的大典之日,他跑這兒干嘛來了。
便是王太師亦是細細打量他神色方道:“太子果然人中龍鳳,這身衣裳穿著更是叫人不敢逼視。他日若是穿上冕服,可想君臨天下氣象萬千!”
太子擺手道:“太師,這些話你我之間便休說了。”
王太師自一笑:“太子說的是。”
“那些事兒便也還得看情勢,不到那一日還真說不好。”太子淡淡一笑,薄唇微微一動,便見臉上露出一邊酒窩來。
這太子論年紀便是比綏靖王齊瑞儒還要打著二三歲,可現下看著卻如二八少女一般靦腆羞澀。可他辦事心狠手辣不在趙壑之下,縱是王太師這樣兒官場里摸爬滾打了大半輩子的人也甘為執轡,看官們便可推知矣。
是故王太師拱手道:“太子教訓的是,老臣孟浪了。”
太子微微一擺手:“太師言重了,不知去見趙大人如何?”
王太師輕輕一笑:“依老臣多見,這趙壑便是籠中之鳥,飛不出太子的五指山了。”
太子摸著通天冠的簪子淡淡道:“是麼?那今兒為何早上父皇去見他?”
王太師微微瞇眼:“皇上心里是想救他,可惜他命喪于此。”
太子呵呵一笑:“這可不好說。”
王太師皺眉道:“太子殿下,如今證據確鑿,還容他抵賴?”
太子嘆口氣:“變數多著呢。先前我說那個穆薩江不可靠,你卻不信。”口氣中滿是埋怨,便是用那似仇似怨的口吻說來,叫人心里一緊。
王太師呵呵陪笑兩聲:“太子說的是,他也不過是小卒子,原也沒打算大用…”
“太師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太子幽幽道,“只是他扣了趙壑叫他吃些苦頭也是好的。更有迷惑了哈乞薩與那個笨小子齊瑞儒,這算他有些功勞了…對了,他最近在哪兒呢?”
王太師賠著小心:“便是臣妥當安排了。”
太子看他一眼,懶洋洋一笑:“太師做事,果然穩妥。”
王太師輕輕一笑:“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便是死人的嘴巴才最嚴實,方可保守秘密。”
太子抬手一掀轎簾,五根手指又柔又滑:“那個甚麼小春兒的,可靠麼?”
王太師微微瞇眼:“更是萬無一失。”
太子輕舒口氣:“便是我都沒想到,他是太師的人。”
王太師挑眉一笑:“他入宮早,便是誰也想不到的。更何況,皇上派他去看著趙壑,這也是臣原先不曾想的…”
“你送了那麼多小子入宮,總會得一個兩個有用。”太子放下手來,看著自個兒手道,“卻不知我身邊哪一個是太師的人呢?”
王太師身子微微一顫,隨即笑道:“殿下說笑了。”
太子這就微微一笑,面上那酒窩更深了:“太師啊,我是不曉得你與那趙壑究竟有甚麼深仇大恨,竟然想出這法子來折騰他。”
王太師拱手道:“太子殿下,所謂上者攻心,端看那人在乎甚麼,便可推知他行事。”
太子側首道:“這便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只要是朝政相關,那個趙壑便是無所畏懼,好似這天下是他家的,我自然不喜歡。”
王太師心內惻然,看官們聽著恐怕亦是膽寒。想帝王不都盼著能得賢臣,恨不能大臣們個個都如諸葛武侯一般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可這位太子卻是見著大臣忠心反而生疑。
太子又道:“若是有利于國,便也是好事兒。只是他生出那些事兒來,叫人好生惡心。”
王太師聞言便知太子說的是趙壑與先帝及皇上之間事兒,這事涉皇家,作臣子的總不好參言,故而呵呵笑了兩聲不答。
太子便又道:“太師啊,你倒是高明呢。曉得齊瑞儒的性子便是不服輸,故此一旦蒙托爾拉攏他,他定會接受。”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他堂堂一個王爺?”王太師微微一笑,“只是他一答應,便是叛臣賊子。彼時再叫趙壑卻討伐他,看他們怎麼辦!”
太子眼中光華一轉:“太師,好計!”
王太師輕輕道:“方才老臣見了趙壑,他雖是身心俱疲,但眼睛里亮堂堂的,只怕也有計較。”
“這案子便是你一手弄的,你一手了解了便是。”太子呵呵一笑,閉目道,“我便是作好太子這出戲就夠了。到時候兒趙壑與齊瑞儒沙場交鋒,最好是兩敗俱傷…”
王太師輕道:“那…兵部中是否要安插人手?”
“早進去了,等著太師你,還不知何年何月呢。”太子淡淡一笑,“那兵部趙壑看得比**還重,張猛又是個老頑固,早該換換天兒了。”
太師聞言只得尷尬一笑,心里微微嘆口氣,心道自個兒原先不過是設計行刺趙壑。誰曉得太子聽了一番計劃,竟成了如今這樣子。真是一箭雙雕,一來將趙壑逼到絕境,若他掙扎,便是死罪;若他服軟,便是與太子站在一邊兒了。二來打壓了一大批趙壑的人手,縱使不是趙壑的人,那些與太子異心的便都岌岌可危。真是刁毒之極。王太師想到此處,不由看了一眼合眼假寐的太子,真不曉得這位若然登基,自個兒會是甚麼下場。
卻又一笑,當真有那一天,自個兒恐怕早就告老還鄉了。
轎子晃悠悠不一刻便到了隆慶殿。但是紅毯著地香燭旗飄,太子齊瑞暮下得轎來,嘴角一彎,那酒窩便似灌了蜜一般甜進人心里去了。
諸位看官,預知這后事如何,咱們下回“風光無限冊封大典 心有戚戚靈前祝禱”接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