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翡翠琉璃床,佛手琴心,午后小歇。一片閑情,丹青濃墨香。秋風起、百花殘去,只當是、落紅化蝶。最無端處,總把孤眠,笑作良宵對。恍惚又佳節(jié),空笑淚凝眉睫。記得當初,翦香云為約。甚時向、疊衣炊煮,夢不到、長亭一別。鏡中白發(fā),琉璃簪子空悲切。
諸位看官,上回書說到這北戎一軍離了□□,不時便見一隊飛騎呼嘯而來,雖是高速行軍卻隊列齊整。前后之隔正是半個身位,共四十人一列,作五十隊,前后呼應,方正精準。
那探子伏在一側,細細打量之下,發(fā)覺隊伍中既不見帥旗,亦不見領頭人模樣,這便有些稀奇。逆著光稍稍有些看不清,這便往前匍匐行了一段,打算看清楚些。誰曉得那隊伍飛也似的過了,直往□□而去。這便翻身上馬正打算跟去時,就聽后面有人輕笑:“這麼快就走了,見著想見的了麼?”
那探子一驚,回身一箭便射了過去。那人微微側首,那箭筆直的便向后頭兒飛了出去。探子凝目一看,頓時愣住:“你!”
“呀,這可是他鄉(xiāng)遇故知呢。”那人穿著銀白軟甲,在陽光下通身發(fā)亮,兩只眼睛微微瞇著。
“趙壑!”這探子哼了一聲,卻又握緊韁繩,“你怎麼可能在這里?”
“我為何不能在此?”趙壑眼光一轉笑意更深,“科薩拉千戶長能委委屈屈的做個探子,我就不能當個殿后將軍麼?”
這人便是科薩拉,是哈乞薩原先的兩個千戶長之一,另一個便是現(xiàn)下生死不明的穆薩江。只他為何有當個探子,確是匪夷所思。
趙壑望著高遠天際淡淡道:“我軍所行看來貌似順利,連下邊城兵不血刃,這可是大大奇怪。縱是我再神機妙算,也不可能每回都靈吧?”這就轉目望著科薩拉道,“特別是,盯著我部的人極為熟悉我軍行軍之法,全身而退留下空城,看來是我軍占上風,實則徒勞無功。”卻又微微一笑,“只是我萬萬想不到,堂堂的千戶長也會甘為馬首。”
科薩拉咬牙道:“還我大王子來!”
趙壑瞇眼一笑:“千戶大人,咱們打個商量如何?”
“甚麼?”科薩拉恨他一眼,“我才不和狐貍打交道!”
“狐貍?這倒是我第二次這麼聽說呢…”趙壑淡淡一挑眉頭,卻不惱,只是淡淡道,“你想法子引了瑞儒來□□,我還你哈乞薩,如何?”
科薩拉咬牙道:“你又有甚麼詭計?”這就哼了一聲道,“那位可是你們的王爺,你要留下的他命來并非難事,可大王子在你們手中,生死難料!”
趙壑朗聲一笑:“我并無戲謔之意,為何千戶大人不肯信我?”卻又輕輕皺眉,“更何況,你們也不希望那位綏靖王老跟著你們吧?”
科薩拉皺緊眉頭:“趙大人,你們逼迫我大王子歸從,就不怕他反了麼?”
“怕,怕啊。”趙壑面不改色,“可你們不是更怕麼?不然,你們的新大王為何肯委屈你堂堂的千戶大人來做個探子?若我沒猜錯,只怕你現(xiàn)下所歸的正是我朝綏靖王所部吧?”
科薩拉看住他眼睛:“如今他已是我北戎的天王,能追隨他是我的福氣!”
“啊呀呀,真不知睜眼說瞎話會不會被蒙托不達神懲罰呢?”趙壑抿唇一笑,昂然迎風而立。
科薩拉皺緊眉頭,默默想了一陣方道:“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盼各歸各位罷了。”趙壑正色道,“我不曉得你們用了甚麼法子叫綏靖王歸降,但你們也曉得,收得了他的人收不得他的心,與其謹小慎微的又拉又防,不若還給我。”
科薩拉眼珠子一轉:“那我族的大王子…”
“也真難為你還敢叫他一聲大王子。”趙壑擺擺手,“只怕你們已將他看做叛臣賊子…自然,千戶大人如今當個小小探子,也還是因著他呢,也不全是為了監(jiān)視瑞儒。”
科薩拉咬牙不語,趙壑只是一笑:“如何?”
科薩拉左思右想方道:“你說話算話麼?”
趙壑拱手笑道:“趙某人雖不是甚麼了不得的人物,卻也曉得言出必行。”
科薩拉握緊拳頭道:“那你等著!”言罷調(diào)轉馬頭飛馳而去。
趙壑看著他背影淡淡一笑,身側副將不解道:“為何放走他?殺了他便也是大功一件。”
趙壑輕聲道:“是,殺了他,我一樣可擒住瑞儒,只是…瑞儒心里想的便是另一樁事兒了。”
副將微微一怔,隨即苦笑:“看來滿朝皆言大人愛護綏靖王,此言不假。”
趙壑眼中盡顯輕柔之色:“瑞儒是我最寶貝的侄兒,自然盼他好。”
副將長嘆一聲:“只盼王爺和皇上能明白大人心思。”
“明不明白又如何?便是不明白,我也會這般做的。”趙壑微微頷首,“入城布置吧!”
副將躬身領命,兩人并著二三隨侍,這便趕上隊伍去。
科薩拉趕回北戎所在之地,已是午后二刻,便見齊瑞儒騎在馬上獨立風中。這就整理一下頭緒方上前躬身:“王爺!”
齊瑞儒轉過身來,面上戴著蒙托不達神的面具,看不清面色:“如何?”
“卻是趙壑將軍所部,一行約兩千人,已然進駐□□。”科薩拉規(guī)規(guī)矩矩躬身。
“皇叔進了□□…可有后援?”
“我候了半個時辰,不見有來。”
“這就怪了…”齊瑞儒微微嘆氣,“按說他小心謹慎…”這便揚手預言。
科薩拉一挑眉頭:“怎麼,王爺又要撤退?”
齊瑞儒看他一眼:“打得贏才打,無意義的消耗有何意義?”
科薩拉揚聲道:“王爺,我們大王將勇士交給他,可不是叫你教他們?nèi)绾翁优艿模 ?
齊瑞儒哼了一聲,周圍士卒皆竊竊私語,不時發(fā)出笑聲來。齊瑞儒嘆口氣:“怎麼,你們都憋不住了?”
一個北戎士兵陰陽怪氣道:“王爺用兵如神,我們能說甚麼?再者說,就算真說了,我們可還怕被大王砍了呢!”
齊瑞儒心中騰起洶洶惡意來:“好,你們要送死,可怪不得我!”這就傲然道,“科薩拉,我就令你率領——”
科薩拉擺手訕笑:“這可不敢,您是主帥,該當身先士卒!”
齊瑞儒咬牙道:“我并非貪生怕死之輩…”
“那就請王爺親帥我們殺那些狗養(yǎng)的漢人吧!”科薩拉目中滿是嘲弄之意。
齊瑞儒一口惡氣堵在胸口,好半晌方忍了下去:“好!今夜子時,奇襲□□!”
“大王,天王請戰(zhàn)的信函您看過了?”
蒙托爾躺在王庭帳內(nèi),望著面前跪著的部長:“看過了。”
“您不想阻止他?”
蒙托爾微微側首:“打從戰(zhàn)起,他還沒主動請戰(zhàn)過。”
“可這次據(jù)說是趙壑親帥之部,恐防有詐。”
“有甚麼關系?正好讓他們見見。”蒙托爾淡淡一笑,捏起酒杯來抿了一口,“倒是你這時候兒回來了,本王還真奇怪。”
“便是王太師有意放小的一條生路。”那人跪在地上沒有抬頭,“何況大王今日如日中天,正是用人之機!”
“穆薩江,大家伙兒都以為你死了,你是怎麼來的?”
“太師安排我混入駱柯所轄部中,混出來到這草原上,便有誰能擋得住我?”穆薩江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恨意,“這趙壑欺人太甚,若不將他挫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論起來,原是你對不住他呢。”蒙托爾似笑非笑一擺手,“他倒沒這麼恨你,可別忘了,你是他殺父仇人。”
“這算甚麼,各為其主罷了。”穆薩江一躬身,“可惜大王子糊涂,叫他迷了心竅!真是可恨!”
蒙托爾喝口酒:“穆薩江啊,你原是我大哥的千戶長,如今又投了我,你說,我敢信你麼?”
穆薩江嘿嘿一笑:“大王會這樣問,便是用人不疑,說這話,只是叫我心里明白,不可放肆罷了。”卻又上前一步悄聲道,“王太師托我轉告大王,此戰(zhàn)無意,但若能一舉剪除四個勁敵,便也是好事。若是不能全除,死一個是一個!”
“四個麼?趙壑,綏靖王,我大哥,還有一個是誰呢?”蒙托爾呵呵一笑。
穆薩江跪在地上諂媚一笑:“大王英明。”
“我不英明。”蒙托爾慢慢起身,緩緩行到穆薩江身側,立在他身邊。
穆薩江不敢起身,躬身道:“大王…”
蒙托爾伸出手來拍拍他肩膀:“你從先王起就忠心耿耿,可跟著我大哥呢…確是委屈了你。雖說千戶也不是個小官兒了,可總是虧欠…”這便將手放在他肩膀上,“王太師許了你甚麼好處呢?”
蒙托爾干笑兩聲:“穆薩江自然是忠心耿耿為著我族…”
話音未落,蒙托爾一捏他脖子將他推翻在地,伸手就將腰間寶劍拔出,一腳踏在他身上:“是麼?”
穆薩江只覺著額上冷汗?jié)i漣,故此強笑道:“大王…”
蒙托爾居高臨下冷笑道:“我不是我父王,亦不是我大哥…我可告訴你,這個大王要怎麼當,是我說了算!”這便一劍刺了下去,血光四濺。
穆薩江目瞪口呆,死不瞑目。
蒙托爾緩緩拔出劍來,用穆薩江身上衣裳擦干凈了還劍入鞘:“還有一個不就是我麼?你以為我不曉得?最不喜歡的便是兩面三刀的人,更何況,你竟想殺了瑞儒,這可就是你自己找死了。”
門外侍衛(wèi)聽得里頭兒響動,卻也不敢隨意進來,只在帳外打望。蒙托爾擺手叫他們進來,瞇著眼睛道:“將這叛徒腦袋割下來,送到天王瑞儒那兒去,他就曉得該怎麼辦了!”
士卒不敢多言,連忙照辦。
各位看官,這穆薩江算是死在這兒了,可就他這一顆腦袋,又生出甚麼事兒來,咱們下回“行差踏錯一時間千鈞一發(fā)不及回”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捶桌捶桌!分明蒙托爾是個很可愛的娃兒嘛,怎麼被小老兒說成這樣兒了呢?面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