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千里關山度若飛,古來征戰幾人回。UC小說網:朔氣凝霜龍吟劍,夜夜呼得碧泉水。今朝卸甲歸田日,三五妙人望桃花。田宅安得半生過,夢中便是牛羊美。
諸位看官,前兒的書說到這二王子蒙托爾來尋了齊瑞儒,兩人便一同出了大帳,這就往南而行。
齊瑞儒面上笑語盈盈,心里卻在思量。這個王子前倨后恭便是古怪之極,分明心里恨不能立時叫自個兒血濺五步,為何現下又來邀約自個兒?想來他當不會敢把自個兒引到僻靜的地兒除之而后快吧?
如此一想,便也暗自警惕,留心沿途所經之地,卻又見蒙托爾不過到了三五戎族兵士,他自個兒身上也不過隨身佩劍罷了。這就又覺著稀奇,端看他玩兒甚麼花樣兒罷了。
行得一陣卻是到了一座大帳外。但見:
獵獵風展旌旗楊,青青草長氈房蒼。武勇之士目深沉,策馬引弓射天狼。
“此處是本王子的營帳,王爺大可放心。”
原來是蒙托爾帳外,齊瑞儒這就有些驚訝,挑眉回身,蒙托爾卻是笑容滿面做得一個“請”字。齊瑞儒只得含笑躬身,請他先行。蒙托爾便也不客氣,這就引頭兒進去了。齊瑞儒隨他身后半步,心道,這北戎蠻子便也來行鴻門宴不成?這就心中冷笑,提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里頭兒卻是瓜果飄香酒味悠長,案上還放著一只水色蓮身鶴頭壺,邊上置了兩只白瓷茶碗。
齊瑞儒便凝眉一望,就見蒙托爾呵呵笑著請他落座:“用你們漢人的話,這個時侯該說‘寒舍簡陋,得蒙貴客光臨,蓬蓽生輝。便是招待不周,還望王爺不要見怪’。”
齊瑞儒反倒不習慣,這就咳嗽一聲道:“王子客氣了。”
“來來來,我剛學著喝茶,還有好多事情要向你請教呢。”蒙托爾這就笑嘻嘻請他坐下,伸手拿了一只杯子,“我覺得奇怪,這麼小的杯子,怎麼喝茶呢?”
齊瑞儒笑笑:“王子,喝茶便是品,倒非只為了喝那一口水。”
蒙托爾似懂非懂點點頭:“那為甚麼你們漢人第一杯茶的時候不到滿呢?”
“便是習俗如此,酒滿敬人,茶滿逐客。”
“恩,這個我倒是明白了。我們這里敬貴客便也是滿滿的上酒。”蒙托爾說著,便放下茶杯,拿了旁邊一只碗來,親自到了一碗酒送到齊瑞儒面前。
齊瑞儒只得稱謝接了過來,卻不由挑眉,這只酒碗沉甸甸的,分明不是普通的酒碗。這就垂目細細打量,才發覺竟是純銀所制,上頭暗紋雕出荷花舞鶴圖來,便是巧奪天工。這就笑道:“王子便也是雅人呢。”
“壓人?我沒打算壓著你啊?”蒙托爾這就連連擺手,“我可不是故意的,聽說王爺你喜歡荷花,這才弄了這個。”便又轉身自身側柜子里拿出一堆金燦燦明晃晃的東西來。
齊瑞儒叫那東西一晃眼不由皺眉,心道,總不至是甚麼暗器,弄瞎自個兒的眼睛他好為所欲為吧?卻聽蒙托爾道:“王爺請看。”
齊瑞儒這就瞇眼看過去,卻是大小不一幾個酒杯茶碗之類。這就拿了一個來看,上頭兒是映日荷花展翠屏。這就放下換了一個,見上頭兒是翠蓮消夏圖。再換一個是芙蕖夕照圖。看過幾個便是雕工精細,奈何滿嵌綠寶石與粉松石,看來絲毫不覺雅致,便是惡俗了。
齊瑞儒看著這一堆東西哭笑不得道:“王子這是做甚麼?”
蒙托爾看著他道:“之前因為打仗的關系,我們是敵人,但是現在不打了,我很想結交你這個朋友!”這就伸出手來。
齊瑞儒一愣,拱手道:“承蒙王子錯愛,只小王畢竟是漢人,只怕不妥當,不敢高攀。”
“甚麼高不高的,你是長得比我高些,又怎麼樣呢?”蒙托爾聳聳肩,“像我大哥和你們那個趙將軍,不就也是朋友?”
“誰說他們是朋友?”齊瑞儒這就覺得可笑,心道這哈乞薩恨不能立時將三叔置于死地,這個二王子,分明是糊涂了。
“不是麼?”蒙托爾眨著眼睛,“便是大哥在的時候,每天‘趙壑’兩個字不離口…”蒙托爾轉著眼珠子,“就說上次你贏了我,本來該是我去你們京城的,可他說他要去,父王只好讓他去了。聽說他去了,正好是趙將軍招待他,這不是正好?”
齊瑞儒一挑眉頭:“時三叔任禮部尚書,自然該他管的。”
“是麼?”蒙托爾摸著下巴,“可我聽說他很是仔細為我大哥準備了氈房,還怕他住的不習慣呢。”
齊瑞儒握緊雙手面上淡淡道:“來者是客,賓至如歸,便也沒甚麼錯。”
蒙托爾哦了一聲道:“賓至如歸?是甚麼意思?”
“就是讓客人像回到自己家一樣。”
“哦,難道大哥回來之后悶悶不樂的,看來他也覺得那邊照顧他比較好啊。”蒙托爾點點頭笑了。
齊瑞儒說不清這話是個甚麼意思,但只覺著心里很不爽利。這便咳嗽一聲裝著看那酒碗上的花紋:“二王子這也是費了心思的。”
“可不是?”蒙托爾擺擺手,便又獻寶似的道,“也不知道找了多少漢人工匠才弄出這個來,可是王爺似乎不喜歡呢。”
齊瑞儒勉強一笑:“很精細。”
蒙托爾笑道:“當真?”這就起身將那茶碗蹦捧起來送到他面前,“若是王爺喜歡,這就拿去吧。”
“君子不奪人所愛。”齊瑞儒趕快擺手,“何況小王受之有愧。”
“甚麼?”蒙托爾喳喳眼睛這就笑了,“甚麼受之有愧?”
“就是小王無德無能不能接受。”齊瑞儒有絲薄怒,卻也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假裝糊涂。
蒙托爾這就笑道:“甚麼無德無能?你能打贏我,便是比我厲害,我們最敬重英雄!你是英雄,我敬重你!”
齊瑞儒這就不知說甚麼好,只得接了過來拱手:“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蒙托爾這便笑嘻嘻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是英雄,我也是英雄,既然都是英雄,你們漢人有句話叫…叫——”
“識英雄重英雄。”齊瑞儒不太確定接過口去。
“就是就是!”蒙托爾拉著他的手呵呵一笑,“我看重你!”
齊瑞儒這就哭笑不得,只得脫開他的手道:“王子殿下,這…”
“不要這那的,你們漢人就是這點不好,說話吞吞吐吐的,有甚麼又不說出來。”蒙托爾卻又嘻嘻笑道,“不過你不一樣,你要甚麼都寫在你眼睛里。”
齊瑞儒一愣,蒙托爾便笑著擺手:“就像剛才,你明明不喜歡那個酒碗,可你還是拿著了。就像你明明想要你三叔,也就是那位趙將軍,你就寫在眼睛里了,不然也不會帶著他來了、”
齊瑞儒聞言大驚失色,這就立起身來。蒙托爾卻杵著頭笑道:“不過你放心,那位大名鼎鼎的趙將軍來了的事情,除了我還沒人看出來。”
齊瑞儒瞇著眼睛道:“王子想說甚麼呢?”
蒙托爾這就呵呵笑著道:“我想你們那位趙將軍這麼厲害,來這里也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雄鷹不會隨便撲殺,看準了才從天上飛下來,不是麼?”
齊瑞儒這就笑了,捏著那只酒碗晃晃:“不過一只酒碗,就想叫我出賣三叔?這不可能。”
“那麼,我再加一只?”蒙托爾還是笑呵呵的。
齊瑞儒聳肩而笑:“便是再加一萬只也無可能。”
“是麼?那如果加上北戎大王的鼎力相助呢?”蒙托爾瞇著眼睛笑了。
齊瑞儒一愣:“甚麼?”
“照你和趙將軍的交情,這次他來恐怕多半是為了你吧?”蒙托爾眨眨眼睛,“我可不覺著他能做甚麼有利你的事情。最多幫你找個幫手罷了。可是你以為,他會如愿的見到我父王麼?我根本就沒有告訴父王他來了…如果大哥知道了,他也不會告訴父王,因為他會想自己解決了趙壑。”蒙托爾面上神情說不出的天真,但眼中狠光一閃,“所以你的三叔這次來是絕對見不到父王的。也就沒有機會再來這里求援了。你想當囧朝的皇帝,就算不需要我們的支持,也不希望我們成為障礙吧?”
齊瑞儒看他一眼,突然覺著這張臉笑得叫人毛骨悚然:“難怪三叔叫我不要小看你…我便問你,上次你分明可以迂回包抄打散我的夾擊,為甚麼又臨陣改換了方略?”
蒙托爾伸個懶腰笑笑:“我不過是要大哥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罷了…更何況,那一戰你們雖然贏了,但是我們早搶夠了足夠的金銀和絲綢,叫你們圍住那幾個老弱病殘使我們的車隊可以回到王庭,這也是很劃算的。”
齊瑞儒這就心里苦笑,三叔說的果然不錯。面上卻懶洋洋一笑道:“然后呢?”
“然后?”蒙托爾聳聳肩,“然后你也知道了啊,大哥去了京城,見到他想見的人,他很高興,我也高興,自然父王更高興。”
齊瑞儒這就細細想著,不由皺眉。畢竟三叔這回子來究竟做甚麼并未對他言明,且蒙托爾說的便是有理,從這情景看,分明這北戎王是偏心小兒子多些的。至于哈乞薩三叔說他上回子入京定是與王太師有所接觸。雖是自個兒沒有真憑實據,便也可推之一二了。如此說來,這北戎一邊兒,下一代的大王竟是這個看來傻乎乎實則綿里藏針的蒙托爾麼?
蒙托爾看著他邊笑邊搖手:“這就又皺眉了,我聽大哥說趙壑就愛皺眉,你還是別學他的好。”
齊瑞儒這就笑笑:“那王子想小王做甚麼呢?”
蒙托爾神秘一笑便道:“王子便只管看蒙托不達神的祭典即可。”
齊瑞儒這就一挑眉頭將那酒碗舉起:“如此,小王便恭候了。”
蒙托爾便也笑笑,兩人滿飲一杯,相視而笑。
諸位看官,這蒙托爾要弄出甚麼事兒來,這齊瑞儒又想些甚麼,這哈乞薩便真如蒙托爾所說心儀趙壑不成?咱們下回“便是不相逢 卻道又相逢”再說!
小老兒再想,接著該死誰呢?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