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一拍大腿,“哎喲,你們倆做的這叫什麼事喲?”說罷就笑起來,又道:“快快,你們自個說,我也懶得介紹了。”
王夫人看著黛玉,眸中愛惜之色甚濃,只想告訴她自己是舒大。想歸想,卻也能還是穩(wěn)穩(wěn)道:“玉兒,我是你二舅母。”
林黛玉看著王夫人和鳳姐較之別人甚是親切,只抿脣一笑欠身道:“二舅母。”
拜過王夫人,鳳姐又上來道:“我是你璉二嫂子,家裡什麼雜事都我管著。你在這裡千萬別拘束了,想要什麼想怎麼樣,跟我說就是,斷沒有委屈你的道理。你要是不來找我,我要生氣的。”
“嗯。”黛玉點頭,欠了下身。
等拜過衆(zhòng)人,賈母又叫叫來家裡姑娘們,便是迎春探春惜春。與黛玉一一見過,就是相識的姊妹了。繼而,擺上茶果,衆(zhòng)人坐著聊會天。
一會之後,茶果撤下,黛玉要去見兩個舅舅。王夫人在鳳姐旁邊嘟噥一句:“有什麼好去的,都不願意出來相見,白跑一遭。不如不去見賈赦,直接到我那好了。”
鳳姐悄悄道:“走個過場還是要的,你也別瞎說,別一來就給黛玉冠個不知禮數(shù)傲慢的名頭。”
王夫人也不是全不知禮數(shù)的,只長長嘆了口氣。
這時邢夫人站起來,笑著道:“我?guī)Я送馍^去,倒也方便。”
賈母應(yīng)了,邢夫人遂帶了黛玉與王夫人作辭,大家送至穿堂前。出了垂花門,早有衆(zhòng)小廝們拉過一輛翠幄青車,邢夫人攜了黛玉,坐在上面,衆(zhòng)婆子們放下車簾,方命小廝們擡起,拉至寬處,方駕上馴騾,亦出了西角門,往東過榮府正門,便入一黑油大門中,至儀門前方下來。
衆(zhòng)小廝退出,方打起車簾,邢夫人攙著黛玉的手,進(jìn)入院中。先進(jìn)了三層儀門,後進(jìn)入正室,便有盛妝麗服的姬妾丫鬟迎來。邢夫人讓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書房請賈赦。
黛玉坐著等了片刻,便聽得有人回來,來者正是賈赦。賈赦進(jìn)了正室,見一小小美人兒正坐在椅子上,與坐在炕上的邢夫人聊天兒。他走到黛玉面前,邢夫人這時站起來笑著對黛玉道:“這就是你大舅舅。”
黛玉忙站起來行禮,“大舅舅。”
賈赦截住她,“外甥女黛玉?”
“正是了。”邢夫人應(yīng)道。
賈赦眸子晶亮,扶著黛玉就去炕邊。硬是讓她坐炕上,且是東上坐,自己坐到西下首。邢夫人反應(yīng)不過來了,皺眉看著賈赦的舉動,道:“老爺……你……你……”這樣結(jié)巴著,臉上表情已是掛不住了。
黛玉很是不安,要蹭下炕來,道:“大舅舅,我還是坐椅子得好。這座原是您的,大舅母該對坐的,我如何能坐這裡呢?”
賈赦不依,“這家我做主,老太太也不在,我讓你坐哪就坐哪。等哪日我當(dāng)了榮國府的家,便讓你坐在榮禧堂的上座上玩兒也不爲(wèi)過。不過是個座位,能代表什麼呢?”
邢夫人徹底黑了臉,只覺自己連著太陽穴的筋都在突突跳動,就差嘴角抽搐了。她在心裡想的是,賈赦瘋了,他丈夫賈家大老爺神智不清了。她本就是個沒地位的,自然也不敢撂臉子走人之類的。
賈赦卻覺得她呆著妨礙了自己與黛玉交流,遂道:“你出去吧。沒事去叫廚房弄些豐盛的飯菜,今晚我要請外甥女吃飯。”
“嗯?”邢夫人一愣,隨即怒氣與羞恥感上升,一毫之高又滅了。轉(zhuǎn)身出去,誰叫自己沒地位呢。
賈赦看著她走出去,心裡想道:這個老是虐鳳姐的人,歪心思壞心思不知有多少。雖然現(xiàn)在她是自己的老婆,適當(dāng)虐虐還是必要的。若是自己這個當(dāng)丈夫的也給她漲氣勢,等以後他坐了賈家的一家之主,還不知道她要翻出什麼浪來呢。
當(dāng)然了,賈赦的一家之主的想法與願想……是自己的意yin。
黛玉聽得賈赦要留自己吃飯,忙道:“舅舅愛惜賜飯,原不應(yīng)辭,只是還要過去拜見二舅舅,恐領(lǐng)了賜去不恭,異日再領(lǐng),未爲(wèi)不可。望舅舅容諒。”
賈赦哪裡管這些,賈府其他人在他眼裡那都不算事兒。他看著黛玉道:“你遵這些禮做什麼?沒見得他們對你有多好,那壞心啊,都藏肚子裡呢。聽舅舅的,這一家子就我一人對你是真心的,別人別去管。”
黛玉似是被戳中了心事似的,心裡又感動,卻還是堅持要走,道:“舅舅都說不知誰是真心,若是因著不遵禮數(shù)的事落人話柄,豈不過得辛苦。”
賈赦一愣,她說得有道理,可隨即又道:“沒事兒,有舅舅在呢。”於是死活不依,硬是留著黛玉吃了這頓飯。當(dāng)然,他也沒給黛玉爲(wèi)難,只找人回賈母說是自己不讓走,非得吃了晚飯才讓回去。又說賈政齋戒去了,又見不到黛玉,不必讓她白白來回跑。
賈母見他說得無賴不講禮數(shù),卻又不是沒有道理。又見黛玉回不來,遂也不固執(zhí)了,自傳飯來吃。只叫下人回去傳話,讓黛玉早些回來歇息。舟車勞頓了這麼些日子,都沒歇過。
一邊,王夫人和鳳姐伺候賈母吃了飯,兩人悄悄退到?jīng)]人處。王夫人懊惱道:“這賈赦安的什麼心思?書裡不是說了他不願見黛玉的,怎麼這會子倒留起飯了?都怪賈政那廝,真不知道真齋戒去了還是假的。”
鳳姐也聳聳肩,道:“這也不提了,賈赦對黛玉好,也不是壞事。兩個舅舅,最起碼有一個是重視黛玉的。”
“賈赦?他那安富尊榮、一味玩樂、不務(wù)正業(yè)又好色的性子,求他別對黛玉好,我給他燒高香。冰清玉潔一好姑娘,跟他走得近,我可不願意。”王夫人話語極盡反感。
“也是。”鳳姐應(yīng)著,想了一會道:“還是先不提這個了,你可別忘了,待會黛玉回來你跟老太太說讓黛玉跟你住。可不要讓她留在這裡的碧紗櫥裡,也不要讓他跟那賈石頭走太近了。咱們一日沒找到回去的法子,就得護(hù)著黛玉一日。”
王夫人擡手一拍腦子,“可不是忘了。”
兩人嘀咕了一陣子,便聽得有人來回說:“林姑娘回來了。”於是便見邢夫人帶著黛玉進(jìn)來,走至賈母面前,王夫人鳳姐亦過來歸座伺候著。
賈母見了黛玉,招黛玉坐到自己身旁,摟到懷裡問道:“吃得好不好?”
“外祖母家的東西,哪有不好的。”黛玉靠到賈母懷裡,乖聲道。
賈母聽罷只笑,又看向邢夫人道:“倒勞你費神親自送了來,只讓那些婆子們帶著,也是不礙事的。”
邢夫人怎麼不知道這個理,只道:“我原也這麼想的,這麼說的,只老爺不讓。我若不送了來,他便要親自送來了。若是他送過來,老太太倒要說我懶了,老爺也難免不挑剔我。”
此話一出,衆(zhòng)人不解,賈母也是微懵的表情,低頭看看懷裡的黛玉。王夫人和鳳姐便是最不解的一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也沒得出個合理的解釋。而邢夫人把黛玉送到,就緊忙回去了。
王夫人估摸著時間,猜想待會寶玉得回來了。想他第一次見黛玉就因玉的事鬧了起來,還唬得黛玉哭了好一陣子。因不想讓這兩人遇上,王夫人忙回賈母道:“老太太,林丫頭奔波了這麼久,想也乏了。我在自己院中已給她安排好了住處,不如這會子先讓我?guī)バ菹ⅰS惺颤N話,明兒再說也不遲。”
賈母見黛玉臉上果有倦色,只是心裡也想好了要讓黛玉留在自己院中的,遂道:“不如就留在我這歇息,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兒裡,把林丫頭暫安置碧紗櫥裡。”
王夫人臉上倏地就有了些微惱色,鳳姐見了忙上來攔話道:“老太太,寶玉一個男孩子家沒什麼,林丫頭在這裡如何使得?再說了,太太已經(jīng)備好的房間,又何必這會子還費事呢?眼見時候也不早了,早些讓林丫頭休息是正經(jīng)。”
賈母盯著她,道:“纔多大的孩子,就避諱這些個?寶玉長這麼大,這麼些姐姐妹妹,倒也沒避諱過。不過你後頭說的倒是,確是麻煩了些。那林丫頭就先跟兒媳婦去,趕明兒我這裡收拾妥當(dāng)了,是要接過來的。我一老人家最怕冷清,有人鬧纔好。”
王夫人這會控制了情緒,上來接道:“到時啊,把二丫頭、三丫頭、四丫頭都給您接來,老太太想不鬧都難。只是林丫頭啊,還偏不給。”
三春規(guī)矩地只笑不做聲。
賈母哼了一聲,擡手點她道:“你啊,以前只說你是個呆木頭。這麼半年,倒是變了個人似的,越活越不沉穩(wěn),越活越像小孩了。脾氣壞,性子衝。”
王夫人噎了話,她一個二十八歲的現(xiàn)代靈魂,當(dāng)然表現(xiàn)不出一個快五十歲的古代老婦該有的樣子。她能控制情緒,只罵人,沒出手打人,沒事還能端個太太架子,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這邊說著話,沒承想,便有丫鬟進(jìn)來笑著道:“寶玉來了。”
王夫人心裡一沉,哀怨想道:操/蛋的初見,操/蛋的好似前世見過,操/蛋的容顏好感……如果兩人初見真如書裡描寫的那般——先覺面熟互有好感,然後賜字摔玉黛玉哭,她絕壁要滅了賈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