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 元春的心跳已經很激烈了。這種激動,難以言說。在異地他鄉,有著那么幾個跟她一樣的異地異時空之人, 且來前多多少少都有些交集, 如何能不激動呢。元春接下來已然聽不到黛玉在說什么了, 全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
她心里想著, 總共穿越過來五個人, 其中只有她哥哥一個是男人,那賈赦必然是她哥哥了。沒想到,她倒是誤打誤撞幫了自己人, 這事發展得一點兒也不算壞。元春想罷,伸手抓起桌上的信紙, 念叨道:“這兩人會是誰?會拳腳應是打了哥哥的女人, 那另一個呢?”
說完就忙蹭下炕去, 磨墨執筆寫信。黛玉見她神情恍惚不似往常,又不敢太打攪, 只好心有好奇看著,不問一句話。她便也是下炕,到書桌邊。只見元春拿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何喜何歡。
黛玉見了越發不解,而最令她不解的是:這元妃娘娘寫的字居然是橫書,且由左到右落筆, 而且, 筆畫這么簡答的確實是……漢字么?這可是她從小到大也沒見過的, 與賈赦對她的過分好、王夫人的練武教學一樣, 在她的世界里又增添了一些奇怪的新認知。
她盯著元春袖口露出來的星星石頭, 又想想元春古怪的行為,好像也看出了一些不尋常來。只是, 究竟這不尋常的是什么,倒也說不清猜不出。既說不清猜不出,也就罷了,不想了。
元春寫好字,忙又找來信封裝了,讓抱琴找人遞出去。
一切忙完,心里十分之舒暢,元春便長長舒了口氣。等信一回來,她就可以確定賈赦是不是自己哥哥了。若賈赦真是自己哥哥,那就自然可以知道王夫人和鳳姐是誰了。而信之所以寫得那么含蓄隱晦,只是怕賈赦萬一不是穿越者,宮斗經驗:做事總要留一手。
接下來元春心情大好,便伸手拉上黛玉道:“每天都在屋里怪悶的,咱們去御花園逛會子。”來了這么些日子了,元春只每天琢磨醫治黛玉的身子,倒是真沒帶她出去逛過皇宮。再有,黛玉也是小心聽話守規矩的性子,也沒自己擅自出去過。
黛玉聽罷元春的提議一笑,也是欣然道:“是,娘娘。”
于是兩人漫步去到御花園,只是冬末的時節,倒沒什么可看的。只有一片紅梅,開得極盛,紅艷美麗得緊。黛玉很是喜歡,踱著步子到紅梅邊,元春也便跟她一同過去。
黛玉手觸紅梅枝,輕聞了一下,看向元春道:“娘娘,折些回去放在屋中可好?”
元春點頭,“只你喜歡,我便叫人來多折些回去。擺在屋里,確是十分好看。”說罷又轉頭看看四周,看看還有別的好景致沒有。只好景致沒看到,卻看到好標致的一個人兒。元春得見那人背影,便知那人是北靜王水溶。
她作為賈家地位最高的娘娘,書中就曾插手過寶黛釵的三角關系。若說元春沒想過這事,那不是黛玉粉該有的作為。所以,這事也是一直放在她心上思量了很久的。既然她可以插手黛玉的婚事,為什么不幫黛玉找個最合適的人,成就一段最好的姻緣呢。
因皇上喜水溶,水溶乃寵臣,便常進宮。元春對他雖說不是十分了解,那也是有七八分了解的。且不管書中對的描寫和定位,就她在這里對水溶的了解,這水溶絕壁是好男人無疑。雖年未弱冠,倒也是到了娶親年紀。且不說他沒娶親,就是連個小妾也沒有。
元春也是打聽了,水溶有個極有個性的老媽——北靜太妃。許是這北靜太妃當初自己的生活太過辛苦,極度厭倦內宅爭斗,遂不想自己管的內院中也是那般。所以,在這北靜太妃的家教中,對水溶有個非常嚴格的要求,那就是:一夫一妻制。
當初水溶到十五六可娶親的時候,北靜太妃就硬性搬出了這一條,并提前謝絕皇上對水溶婚事的插手意愿。她的意思是,她兒子的婚事,必得她做主才好。皇上又是個知理敬老的,這事也就果斷依了。
于是,此消息也是一瞬間就在宮中傳開了。自然,除了元春,能理解能贊同的人幾乎不存在。不過,卻還是招來了不少深宮女子的羨慕,亦勾起不少心酸苦楚之意。而知道這件事的人中家中有女兒的,無不是巴不得這北靜太妃能相中自己家。只是,直到如今,北靜太妃也還是沒有給水溶張羅婚事。
元春自然是十分愿意把黛玉和水溶湊對的,雖說感情的事兒強求不來,為他們制造可能和緣分那還是非常可以的。只這私下稍見一面,兩人都是古人,禮教在身,也難傷什么大雅。她心里倒是真真希望能傷些大雅,最好是直接一見鐘,然后死去活來,不讓在一起就反抗就不顧世俗眼光私奔那種。
當然,元春是想多了。
她想完這些,就忙地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對黛玉道:“玉兒,我肚子疼得緊。你先逛著,我去去就回。”說完,不等黛玉回答就急急走了。
黛玉干干看著元春去了,一句關心的話也沒說出口。只收回目光的時候,也是看到了另一處紅梅邊站著一人。那人衣著分明是個男子,這讓黛玉有些好奇。據自己的常識推斷,看這人的穿著應該不是皇上。既然不是皇上,后宮怎么會有男子呢?
“是女孩子扮的么?”黛玉疑惑自言自語道。想小時候史湘云去賈府玩時,也是常干這個事的。黛玉這般想著,好奇心就越發重些。偏她的性子又不主動走過去,且不會光明正大盯著一人看,只站著似瞧非瞧似地看他。
可巧,那人也轉過了頭,四目相對,電花火石,時間靜止了十秒。
下一秒,黛玉便忙地縮回手,急急撤步轉身就走。因動作太急,袖中念珠落出。她也是沒感覺到,只心里想著這人居然真是男子,自己如何還能站得住?
而水溶對這女孩子的第一眼緣實在是太好了,著實沒見過這么飄逸脫俗的人兒。本已是看呆了,見她急急走掉,才緩過神幾步跟過去。剛跟到黛玉原先站的地方,忽見得地上的念珠,遂彎腰撿起。
撿起來也不及多想,只又追上去,大聲道:“姑娘,你的東西。”
黛玉哪有心思聽他說什么,心里一心想著要避這陌生男子。卻沒想到,他居然還追上來。于是,黛玉心里簡直又亂又慌開了花了。
而此時,元春正躲在一塊石頭后偷看。她看水溶對黛玉不是無意,心里十分開心。又見兩人這般你追我趕,甚是有趣。只第一面就有互動了,以后不怕沒緣分。元春便一邊偷看,一邊在心里淡淡地笑。
而此時黛玉卻已經是被水溶跟得急了,她一個幾乎不見男人的內院小姐,突突被一陌生男子這么趕著,可不是要嚇壞的。她見水溶一直在后頭,眼見就要追上來,碰到了自己的肩膀。她眸子忽閃幾下,也就是電花火石之間的事兒,黛玉一閉眼一咬牙,借力躍身飛起一腳踹在了水溶的左臉上。
水溶倒地,黛玉愣了一下,只不敢相信是自己打了他。又想著不能多留,忙跺了下腳急急又去了。水溶此時抬起摔趴在地上的臉,看著黛玉急去的背影,費力翹起拿著念珠那只手的食指,艱難出聲:“姑娘,你的珠子……”
石頭后面的元春一只手張開捂在自己的眼睛上,然后一根根翹起,很是不忍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水溶。她是好意想讓兩人結緣分的,可誰能想,緣分沒結上,怕是先把梁子結上了。這王夫人也果真牛,就黛玉這么個纖弱的女孩子,也硬生生給練出了打人的本事。
元春也不再逗留了,自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找了另一條道回宮去了。
剛到自己宮中,便見得黛玉神色不寧,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去到黛玉面前,懇切道:“玉兒,你怎么先回來了?我還在外頭找了你一會呢,沒想到你先我回來了。”
黛玉強扯一絲絲笑意,恭敬道:“娘娘恕罪,才剛逛得有些累了,才急急回來的。”
元春明顯看出她的氣息不穩,自還是裝著什么都不知道問:“這么急做什么呢?又沒人追你,慢慢走才好,看你現在還氣喘吁吁的。”
黛玉笑著笑著嘴角就有些僵了,元春探究式地看著她,又試探地出聲:“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兒了?”
黛玉眸子晃起來,眼珠子也是輕動,然后一下子跪到元春面前。元春忙地拉她起來,繼續問:“什么事要行這么大禮?快別這樣。誰欺負你了不是?告訴我,我給你討公道去。”
黛玉不好意思地看向她,表情又有許多擔心,畢竟她是在皇宮里動得手。良久,她方小聲道:“娘娘,我才剛打人了。只我并非有意,他追得緊,我情急反應才……”
元春嗤地笑出聲,“你莫不是把北靜王爺給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