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抿唇一笑, 說:“皇上,您先笑過臣妾了。那您現在倒是幫臣妾想想,怎么才能不被其他姐妹笑話我?本來打算好了回家風光一下的, 這倒好, 回來成了個大笑柄了, 臣妾可不愿意。”
皇上擰眉半晌, 道:“那就以我之名, 只說龍顏大悅,再大賞你大伯賈赦一番。”
元春聽罷,忙道:“皇上, 這是怎么說?他給臣妾惹得這一臉臊,您還要大賞他?”
皇上笑著拉過元春的手, 慢慢道:“大賞賈赦, 就是大賞你賈家, 也就是表明朕是肯定你們賈家的省親作為。為國省財,不奢靡, 不浪費,勤儉為政。賈赦清簡之名一出,誰要是再笑話你,這不明顯跟朕的所作所為相悖么?笑話之前,那是要先掂量掂量的。”
元春面上溫笑, 只看著對面的人, 臉上眼中都是溫情感動之色。皇上見她不說話, 又問:“怎么?覺得如何?”
元春低下眉, 輕聲嘟噥道:“說著說著, 好像真成了賈赦做了件大好事兒一樣。”
“按常理說起來,讓你這個貴妃級的人物得了這種待遇, 一點兒也不是件好事。不止你臉上沒光,朕臉上也沒光。但如今要給你撐個面子,也只能這么做了。朕也知道,娘家的臉面就是你的臉面,罰了的話,你在旁人面前怕是越發抬不起頭來。不過……咱們撇開所有面子不說,這賈赦的作為,確實是極實在清廉的。他該給你辦的也都辦了,該有的儀式流程也都有,不過是省了好些虛面子。朕看著,倒甚是滿意。”
元春認真聽他說完這些,心里由衷地產生了欣賞之意。作為一國之君,一直在虛面子里長大的。能有這種覺悟,那是相當不容易啊。于是,她看著皇上認真道:“皇上圣明,這次是真真兒發自內心的贊美。”
皇上聽罷,面上滿意一笑。可是笑完后,怎么感覺這句話這么不對勁呢。他看著元春半晌,突然擰眉道:“敢情以前跟朕說的都不是發自內心的,都是糊弄朕的?”
“這個……”元春這么說著就蹭下炕,忙行禮道:“皇上,臣妾還要帶黛玉去皇后娘娘那請安,就先告退了。”說完就轉身要走,卻被皇上從身后一把撈回去按在懷里,湊近她道:“還沒把話說清楚呢,就想跑去哪?”
元春嘿嘿笑著,就已經感到氣氛不對了。可是她已經折騰了這么久沒休息,可斷不能再“折騰”了呀。她正在心里琢磨著怎么開脫出去,便聽得李德福進來回報說:“吳貴妃和周貴人一同來報省親事宜。”
皇上聽罷手上松了勁,元春就勢起來。皇上方正了姿勢臉色,對李德福道:“讓她們進來吧。”
“嗻。”李德福應著就出去了。
元春這時也方行禮出去,到門外剛好碰上吳貴妃和周貴人。吳貴妃與元春位份相同,與元春之間存在著“皇貴妃”一位的爭奪,只不愿弱了氣勢,微揚下巴道:“妹妹也在這里。”
吳貴妃說著,周貴人便上來規矩行禮道:“給元妃娘娘請安。”
元春只微笑著看著二人,“姐姐和妹妹進去吧,皇上在里頭等著呢。”三人方錯開,各自去了。
那邊黛玉被安置在元春的長春宮里,只拿了本書,坐在炕上安靜看著。元春屋里的一個叫輕弦的宮女,和紫鵑服侍在一旁。那輕弦一直盯著黛玉看好久,才碰了紫鵑的胳膊道:“你家姑娘真好看,這通身的氣派也是十分之仙雅。難怪咱們娘娘這么喜歡她,早早求了皇上要帶她來宮里,還跟自己同吃同住。”
紫鵑笑了一下,也不客氣道:“那是,咱們姑娘可一點不輸你們宮里那些主子們的氣派。”
兩人說話聲音不大,也有意壓了些的,卻還是被黛玉聽到了。她慢合起手里的書,看向紫鵑道:“紫鵑,瞎說些什么呢?這里可不比咱們在賈府里頭。”
“是,姑娘。”紫鵑應了,又看了眼輕弦。輕弦也看著她,臉色贊許地點了下頭。
黛玉目光還在紫鵑身上,正要問元春什么回來,卻已見得元春帶著抱琴進了屋。她忙下炕行禮,元春伸手截住她,道:“咱們先說好了,咱們宮里沒外人的時候,這些禮數都免了。這拜過來拜過去,可不要累死了。”
抱琴輕笑,也附和道:“就是,不需太拘禮了。”
黛玉點頭應了,元春復拉她上炕。伸手拿過她看的書翻了一下,道:“也沒歇會,不累么?”
“來時的轎子上瞇了會,還好。”黛玉道。
元春放下書,看著她道:“先忍過這一天,待會去給皇后娘娘請個安,以后就沒麻煩事兒了。”
黛玉應了,元春又陪她歇坐了一會,閑聊了一些話,便帶她去景仁宮請安。不過就是去走個過場,告訴皇后,她元春的宮里多了個人,以后需要一份照顧。黛玉跟著元春,處處以禮而行,處處穩當妥帖。皇后見了也甚是喜歡,又怕兩人太過勞累,沒留多少時刻,便讓回了。
回來后,梳洗收拾,吃晚飯,睡覺也解疲勞,不在話下。
之后,因皇上對諸省親之家,賜賞一一不等,賈家得的最為豐厚。為此,元春招了不少暗妒,卻沒有在面子上過不去被人寒酸諷刺。宮里,若不是不爭不搶安平一生的,那就是爭個面子名頭光彩。
卻說賈家,又得了皇家賞賜,且比其他家賞賜都豐厚些。最得意當屬賈赦一人,賈母也越發沒了之前對他的偏見,這會子偏心眼里裝得倒是他了。那最憋屈氣悶的,要數賈政。自己女兒封了妃,好處都給別人給占去了。
賈母一上心賈赦,那自然就管到內院后房之事了,便問賈赦:“續弦之事,不知考慮了沒?”
賈赦聽罷這話,腦門一黑太陽穴狠地一跳:這是逼婚么?他在現代那會,可是被他媽逼得都連家都不想回了。家長的逼婚招式,那是層出不窮,防不勝防,幾乎難以招架啊。他如今穿成了賈赦,一個糟老頭子,續弦做什么?于是道:“老太太,兒子欲仿林姑老爺生前所為,不再續弦。邢姨娘當初所為,已叫我勞心勞力,這事暫且擱著罷。”
“那就擱著罷。”
賈赦一愣,這老太太答應的爽快得也太出乎意料了吧。于是剛一疑惑,賈母就給了他答案,道:
“你如今已是有兒孫的人了,我想你續弦,不過就是怕你家里家外忙不開,讓你找個當家婆子。既你不想續,也不是不成。只是,這家中諸事,還是要個人管家的。這么些年下來,鳳丫頭作為我是看在眼里的。她又是你兒媳,這家,還得叫她管著。賬本,庫房鑰匙,你也該交出來了。你一個大老爺們家,又得顧外面,哪里有時間顧得了家里?”
賈赦吞吞口水,這老太太倒真一點兒都不是糊涂的人。這內院里,怎么能沒個當家的。只是,他之前暗地里看了王夫人鳳姐那么多臉色,還被打過兩次,他怎么能這么干脆就把這家交給鳳姐呢?要是這么順利就給了,她們還真以為自己怕了她們兩人呢。
雖說,這當家的事兒,確實是交給鳳姐比較靠譜。撇開雙方暗地里結的梁子,比起其他人,他更能信任的,就是鳳姐和王夫人。
再者,這賈家最高領導老太太的面兒也不好駁,于是道:“老太太,這事我也想過了。只是,還不是時候。等過一陣子,我定給了鳳丫頭。”過一陣子是什么時候?自然,是收服了鳳姐和王夫人兩人的時候。
那邊皇宮里,黛玉已經住了兩日,諸事都習慣了下來。因元春執意要她跟自己睡,可苦了那皇上了。第三日,元春便開始實施起自己設制已久的計劃:徹徹底底詳詳細細毫不含糊地,給黛玉看病。
元春,現代學位成就:中醫學科博士。望聞問切,品藥試毒,那都是她精通至極的事情。在她看來,沒有找不出病理的病,也沒有找出了病理配不出藥的癥。又因為她生在現代,在學中醫的同時,對西醫也是十分了解。她的醫術,那是她周圍的太醫們所不能企及的。
所以,宮斗下藥下毒,對她是木有用滴。又所以,她來紅樓給自己定的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大使命,就是治好黛玉的胎來不足。
她見了黛玉這么幾日,也是細細觀察過了。黛玉身上根本沒有什么大病,更不是所謂的肺癆。肺癆到了傳染期那是要隔離的,不會像書中都病成那樣了,別人還好好的。于是,便只是不足之癥,身子極弱,常會得些小病癥。
只如今自己看起來,倒也沒書中說得那般弱。元春不知道,這是王夫人常年帶著鍛煉的功勞。至于黛玉究竟得用什么藥,怎么調理,那還是要切切實實把了脈,各方看過,那才能真正下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