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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某此來,是想向王妃討一個人。”
“何人?”
“就是那日倚翠樓裡,最先喊救命的那位婦人,我已經去過倚翠樓了,他們說那位婦人,現如今在王妃府上,所以才前來相討。”
沈安瑾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到範世琦跟前,突然撩袍下跪,倒把範世琦驚得趕緊從座位上起身,手足無措的說道:“王妃這是做什麼?”
沈安瑾叩頭一拜,擡頭懇求道:“明人不說暗話,其實範大人今日上門,早就在我預料之中,只不過這個婦人與我關係非常,上次倚翠樓她受驚,也是因我而起,我之所以把她接到我府上,一是爲了保全她,再來也是爲了將來大人追問起那日之事,好向大人有個交代。不過,大人前來討人,無非就是要問些問題調查清楚那天的事情,安瑾不是要阻止大人,而是想向大人求個恩惠,能不能就在我這府中調查。她身體不好,我怕衙門裡溼氣重,她受不得那樣的苦。”
範世琦聽她這般說,心裡一下子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將沈安瑾扶起來道:"其實王妃並不需要如此,範某此番奉旨秘密調查此事,當然是越秘密越好,所以範某來之前就沒想帶人走,本來還想向王妃請求在王府秘密提審此人,如今王妃這般說辭,倒是讓範某放心不已。"
雖然聽範世琦這麼說,沈安瑾也沒覺得自己剛纔跪的虧,而是滿心大喜說道:"如此一來,我倒是與範大人不謀而合了。既是如此,我這就帶你去見她。"
沈安瑾從範世琦來之後,就已經派珊瑚通知了柳姨娘,而且關於柳姨娘院裡的下人們,也爲了配合範世琦的屏蔽閒雜人等的要求早就吩咐待在自己的房裡,不許亂走動。
是以兩人來到柳姨娘的偏院的時候,一路上都安靜順利的很,剛進了院,柳姨娘的房門便打開了,柳姨娘穿戴的十分得體,站在門口,見沈安瑾帶了一個年輕人進來,想必就是方纔珊瑚通知的王妃說的官府的人
。
於是整理了一下心情,便兩三步走上前,盈盈一拜:"民婦柳如是見過大人。"
範世琦看著行禮的柳姨娘,然後看了看沈安瑾,沈安瑾點點頭:"她就是大人要找的人。"
聽到沈安瑾的回答,範世琦連忙扶起此人,然後說道:"你就是那日在倚翠樓一開始喊救命的婦人?"
"正是。"
範世琦直起身子,沉吟了片刻,沈安瑾見狀準備告辭:"那我就不打擾範大人辦案了,柳姨娘,麻煩您接待範大人了。"
看柳姨娘應了,沈安瑾衝範世琦點頭示意之後,就出了院子,她沒有回房間,而是直直的走到一條長廊上的鳳亭裡,從鳳亭裡可以一直看到柳姨娘的院門。
珊瑚擔心鳳亭裡的穿膛風太大,怕沈安瑾會著涼,想要勸阻,卻被沈安瑾的眼神止住,無奈,只能吩咐下人拿了火盆放在亭子中央,又拿來了貂皮大衣,給沈安瑾披上,縱使這般,珊瑚仍然擔心不已。
因爲範世琦大人進去柳姨娘的院子的時間太久了,久到午後的陽光都變得慵懶,變的不願意露臉,躲在雲後不願意出來,前幾天下的那場雪,漸漸消融,殘留了一些堆覆在枯葉的屍體上,沒了剛開始的白雪皚皚的純潔可愛,此刻只剩下茍延饞喘的骯髒不堪。
沈安瑾不忍再看,將身上的大衣的毛毛圍脖,向上提了提,裹住自己的半張臉,看著火盆裡的火花跳躍,那神情專注的像是在看什麼精彩的表演一樣,珊瑚不敢上前打擾,只能盯著柳姨娘的院門,祈禱範大人能夠長話短說,快些結束這一切。
不知是不是珊瑚的祈禱真管了用,反正在西邊紅日只剩下半張紅臉的時候,那院門終於"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
在此刻寂靜的偌大的王府中,這一聲,就像是一汪平靜的湖水上,突然落了一隻蜻蜓,然後又輕輕飛走,卻盪漾起層層漣漪。
沈安瑾埋在裘衣裡的臉一下子擡
了起來,愣了一下,從亭子裡快速走出來,向著院門而去,到最後幾乎小跑了起來。
剛走到院門口,柳姨娘和範世琦範大人也剛好出門來,見沈安瑾急切的樣子,都有些發愣,沈安瑾這才從兩人的神情裡注意到自己的失態,連忙平復了一下心情,想要做個微笑的表情,可實在是笑不出來,欲言又止。
範世琦看沈安瑾這般樣子,安慰的笑了笑:"王妃不必擔心,想問的話,範某已經都問過了,說著揚了揚手上的口供。"
沈安瑾看了一眼範世琦,又看了一眼柳姨娘,見她仍是一臉淡然,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表情,知道這一切總算是從她這裡結束了,心裡鬆了口氣,然後對柳姨娘說道:"我去送送範大人,您先進去歇會吧。"
柳姨娘應聲,然後朝範世琦道別之後,由著沈安瑾陪著範世琦走到前廳。
"逸王妃,範某今日雖說是爲了公幹,有些話本來是不適合講的,但是我也想身爲友人關懷一句:'您真的決定要走這一步嗎?'"
沈安瑾被範世琦的問話震了一下,沉吟了良久才擡頭堅定的看著範世琦說道:"多謝範大人關心,這件事不是我決定的,而是我只能這麼做,因爲我已經別無選擇,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且我內心的好奇也驅使我必須這麼做。何況這件事雖然險,但我有信心險中求生。"
其實沈安瑾這個信心,她自己聽來也覺得不可思議,她之前總是以弄清事實真相來作爲她做這一切的藉口,但是當事情走到這一步,在她心裡,事實真相已經全都明瞭,即使有些證據還沒有板上釘釘,即使這些事實的,都不過是別人口中的一句話而已,可她就是有感覺,事實就是這樣的。
而此刻宮圍深嚴的塞雪國高牆疊瓦的皇宮內院裡,披著玄色暗紋錦鯉的裘衣的塞雪國皇帝陛下,站在冷宮牆外,望著從冷宮裡邊的一株冷梅探出來的花枝上,壓著前日裡披上的雪條,看的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