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的話讓穆鳶有些摸不到頭腦,但她也沒有多問,只管道:“你若是來我府上只是為了奪人?”
女人漾出了個嫵媚笑意,而后走到了椅子旁邊微微偏身落座,慢悠悠的拿起了桌上的茶盞淡淡道:“這是一項,不過雪盞是我族人。還是這千年來唯一一個與我相似的銀狐,我帶走她本就是情理之中,想來你也不用對我橫加阻撓。”
穆鳶抿了抿嘴唇,而后看了眼雪盞。
一直默不作聲的小狐貍這會兒也看出來他們在爭論什么,便是自己的歸處了。雪盞看了眼蓁蓁,雖然她很企盼著可以和祖奶奶在一起,畢竟蓁蓁當初待她是極好的,小狐貍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姑娘,不過她到底有割舍不下的東西。抿抿唇角,小狐貍往前走了兩步,而后輕聲道:“祖奶奶,我還是想留在公主身邊一陣子,畢竟公主對我很好的。我也歡喜她,在公主府里也沒人給我氣受,而且……公主還說要幫我尋人心精進修為呢。”
蓁蓁似乎知道雪盞的心思,纖細指尖撫摸著精致豆蔻,臉上則是淡淡笑道:“若是你指的是那負心薄幸之人的心臟,確實,是能夠精進修為,當初本座便是扒了那負心人的骨肉、吃了他的人心,方才能夠一朝修為大進得以飛升為仙。”說著,蓁蓁的聲音頓了頓,看著雪盞笑著道,“只是那未免要太長久的時候,況且你與他本就關聯不深,功效也不會那般強勁,倒不如跟了本座去日夜修煉,自然根基深厚。想要飛升也是早晚的事情罷了。”
雪盞聽她一提到修煉,臉上就皺了皺,而后小聲問道:“祖奶奶,修煉是不是還是日月精華?”
蓁蓁點點頭,銀狐乃是上天的恩賜,天生具有靈根,而她們的修煉之法也往往便是采集天地靈氣,而不是那些尋常狐貍的吸人精氣。這般修煉而成的法力最為醇厚精深,未來飛升之時遭到的天劫也不會那般嚴苛。
不少精怪,縱然法力高強卻無法成仙,便是因為他們的修煉法門過于外邪,著實是不合天地倫常,在最后的天劫之中往往會降下來的十分嚴重。那頭一道天雷劫就讓不少精怪被劈為了灰燼。
反觀蓁蓁,她除了最后吃了一顆人心,其余時候都是極其規矩刻板的遵從著修煉法門,到最后的九道天劫度過的分外輕松容易。
她自己便是如此。蓁蓁便就想著讓雪盞也能少走些彎路。
但是雪盞卻好似并不情愿的模樣,手往后伸了伸,就抓住了穆鳶的衣角,回頭看的時候分明臉上就寫滿了不樂意隨蓁蓁走的模樣,但小姑娘顯然是不像自己說,就拽著穆鳶的衣角盼著這個披著畫皮的小公主能幫幫自己的忙。
穆鳶微微挑眉,而后對著蓁蓁道:“她不會跟你走的。”
蓁蓁頗為不信:“為何?你可莫要憑著自己的臆想給本座的后人胡亂決定。”
穆鳶心里卻是十分篤定自己的判斷無比正確,她與雪盞小狐貍在一起過了這么久的時候,這小家伙的一舉一動都能讓穆鳶猜到一二,這會兒自然也不離開,她只管開了口。聲音平淡:“修煉,吸收日月精華,卻沒有碧粳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合歡湯,”基本上每說一個名字,小狐貍都要咽咽口水,穆鳶卻沒有停下去的架勢,而是表情平穩的接著說道,“吉祥果,珍珠翡翠湯圓,蓮葉羹,梅花香餅,玫瑰酥,七巧點心,翡翠芹香蝦餃皇……”
“我不走!”小狐貍終于忍不住的喊了出來,而后也不敢看蓁蓁的眼神兒,只管躲在穆鳶身后流口水,然后小聲的跟穆鳶咬耳朵,“公主,那個翡翠芹香蝦餃皇聽著很好吃的,能讓膳房做些讓我晚上嘗嘗么?”
穆鳶反手摸了摸小狐貍頭上的雪白絨球,笑著說道:“你想吃多少我就讓膳房給你做多少,可好?”
小狐貍哪里還有不歡喜的?在蓁蓁驚訝的表情中,小狐貍歡呼了一聲,而后就跑去抱了蓁蓁一下,扔下了句:“祖奶奶你等著,我去給你找好吃的!”就飛也似的跑掉了。
蓁蓁愕然的看著雪盞離開,臉上的表情許久都沒有變化的模樣,分明是不理解極了。
到是穆鳶見怪不怪的坐到了蓁蓁對面,捏了塊茶點,卻沒有吃,而是聲音平緩和煦的道:“想來蓁蓁是不知道雪盞的那些小心思的,如今她看過了人間繁華,吃過了珍饈美味,要是再讓她回到深山老林里天天吸食日月精華過活只怕她不會樂意的。”穆鳶說著笑了笑,“她是個饞嘴的,但是卻很懂事,你不用還怕她荒廢了修為,倒不如讓小姑娘過些快活日子以后再帶她離開。”
蓁蓁瞧著穆鳶,頗有些不滿的皺起眉頭:“她的嘴巴饞了也是你嬌慣的。”
穆鳶卻是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珠云管她你不樂意,我嬌慣她你也不高興,話都讓你說了,讓我說什么呢。”
蓁蓁一時語塞,索性不再提起這樁事情,而是道:“本座并不是缺個端茶倒水的,而是怕她走了本座的老路。”
穆鳶眨眨眼睛:“什么老路?”
蓁蓁吐出了一口氣,看了穆鳶一眼,似乎有些猶豫,但是到底還是說出了口:“本座未成仙之時,只有兩段真心真情,第一段是個無疾而終的,那人歡喜旁人卻是不歡喜我的,我本以為靠著臉面和身段能搶了來,可最后不等我去搶,那人就被負心之人害死了去,丟了命還丟了天下,臉魂魄都不全了。”
“真慘,蓁蓁你要看開些。”穆鳶啃了口茶點,平靜的給出評語,好似開導面前的美麗狐仙,可是看著她的神態語氣以及漫不經心的動作,無一不是昭示著她的渾不在意和心不在焉。
蓁蓁白了她一眼,縱然是這種不甚雅觀的舉動被嫵媚的狐貍做出來也顯得別有一番動人的,旁人瞧了只怕會覺得酥到了骨頭里,但是穆鳶卻只是平靜的啃著手上的點心,一絲觸動都無。
拋媚眼給木頭看的事情蓁蓁可不會多做,便不理會她,接著道:“第二次便是那之后的幾百年,我潛心修煉,卻被一個書生誤打誤撞進了深山。我救他護他,愛他憐他,可最終那人卻在利用完我之后要另娶旁人,卻讓我去伏低做小,偏偏還說是為了我好。”說到這里,蓁蓁不由得咬牙切齒,根本沒有剛才說起第一個人的時候的濃情蜜意和懷戀追思,全然是憤恨了。
穆鳶眨眨眼睛,就著茶水把嘴里的糕點咽下,而后用帕子擦擦指尖道:“所以你就殺了他?”
蓁蓁彎唇笑了笑,說的明明是及其殘忍的事情,可她的神情卻無比的美艷:“殺了,我讓他親眼瞧著自己的心被我挖出來吃掉,然后把他的骨肉扔去了外面喂了狼犬,也算不浪費了。”
穆鳶歪頭而笑:“蓁蓁你是女中丈夫,事情做的果決得很,倒是不像那些小說話本里頭的妖精一般。”
提起這個蓁蓁又是微微抬了抬下巴,說不出的不滿和倨傲:“什么話本,不過是一些男人靠著自己的猜測臆想出來的罷了。他們渴望著自己一無所有、毫無可取之處的時候,會有個美麗優雅又嫵媚動人的女子會來與他傾心,分明自己是塊糟粕,卻要無暇美玉對他死心塌地,任何女人都不會那么癡傻。他們找不到女人來臆想,就去誣陷我們精怪或者你們鬼魅,把我們當成了空有美貌內里空空的蠢材,隨便就能交付真心的。”蓁蓁似乎又想到了那個負心人,頗有些咬牙切齒,“他們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
可你不還是找了個書生?但這話穆鳶沒有說,想來那書生的可取之處必然是長得極好看的,按著蓁蓁剛才對著夫焉時候的模樣,這就是個把以貌取人發揮到了極致的狐仙了。
穆鳶只管端起茶水淡淡道:“你說的那種女子也不是沒有,只要有真愛,總有女人義無反顧,把自己的腦子都燒光了。”就比如隔壁的那個宋婉言,這人雖然是穆鳶自己寫出來的,可是如今那人的腦回路顯然已經脫離了文字與大綱的限制,在她所謂的愛情的支撐下飛到了無法預知的地方,天知道她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來呢。
蓁蓁卻是哼了哼,并沒回答。亞名狂號。
穆鳶只管笑笑,道:“雪盞在這方面你只管放寬心,那丫頭啊是個還沒開竅的,只怕連歡喜人是什么滋味都還不知道呢。男人和美食里頭,她肯定選后面的那個。”
蓁蓁倒是沒反駁,看著自家小狐貍剛剛那種架勢,分明就是個吃貨,蓁蓁一想到都覺得有些丟人。
了了這樁事情,穆鳶覺得自己和蓁蓁之間的矛盾倒也能解開些,便是想著與她說說之后在后宮要如何。畢竟蓁蓁如今披的是趙太后的皮子,少不得接觸的。
可是不等穆鳶說話,卻聽到門被推開來,一個身著錦白長袍的男子大步進入,直直的走到了穆鳶面前,一把抓住了穆鳶的手腕把她抱進懷里。穆鳶躲閃不及被直接抱了個滿懷,一時間讓她有些愣住。
抬起頭,看到的就是玄逸顯得有些冷硬的神情,微微抿緊了的嘴唇成了一條線,下巴到鎖骨有著好看的弧度。他沒有看穆鳶,而是緊緊地盯著蓁蓁。
不過馬上,穆鳶就聽到了玄逸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不在宮里享福,來此處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