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樑國和霧月國的交界點位置,一條急流橫跨而過。
盯著翻涌的黃水,程嬌月心頭跳動得厲害,棺材落在這樣的水裡,當真還能找到嗎?他還能好好呼吸著那一口氣嗎?
摘去頭頂和身上的累贅,程嬌月棄了馬車一路沿著這條大江水往下游走。
身後默默跟隨著十幾名侍衛,左右相顧,警惕性升到了最高點。
沿著江面走一個多時辰,在靠近人煙之地,他們又看見了那條熟悉的纖影。
春蘭面一沉,身邊的人也紛紛將劍拔到了一半。
怎麼會?
娘娘不是讓戴弦引開了這個女人了嗎?怎麼還會在這裡出現?
再觀程嬌月平靜的面容,顯然早就預知到了這個結果……
而對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等著程嬌月,就像是她們私下裡約好了似的。
“看來,你也沒有找到他。”
這次是柳芙先開的口,程嬌月卻站在原地沒走過去,面朝著翻涌的大江水,像是沒有聽到柳芙的話似的。
柳芙緩步走了過來,淡雅的目光落在程嬌月的身上,“如果我說,我可以帶你找到他呢。”
聞言,程嬌月慢慢地回過頭來,溫淡的視線始終波瀾不興。
對柳芙提出來的這個誘惑,程嬌月完全沒有接受。
她們兩人到是不溫不淡的,可身後的那些人早就冷汗溼衫了。
“莫海的生與死,你當真不在乎了?柳姑娘。”她不緊不慢地吐字,對她的誘惑一點也沒放心裡。
柳芙似乎也不急於讓程嬌月跟著自己走。
“在乎?他是隱匿者,我柳芙又是什麼?在乎又如何?他始終沒有將目光放在我的身上。”這個譏冷出聲的人,絕對不是真正的柳芙。
對現在的柳芙,程嬌月是失望透了,如果不是她突然橫插一腳,莫海也許不會面臨這些。
“你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柳姑娘了,從今往後,你所說的每句話,所做的每件事,我程嬌月都不會相信。柳姑娘,你好自爲之。”
“皇后娘娘錯了。”柳芙緩緩走向她,悠悠的說:“這就是真正的柳芙,或許您這個束月國的皇后從來沒有聽說過吧……”
柳芙的話讓程嬌月心中一動,緩緩轉過頭去看那個原本很溫雅的女子。
江水仍舊在急流,她們二人卻只能面對這急流的江水,彼此拉開時間。
“柳姑娘若是肯說說自己的故事,我也願意聽。”
“可皇后娘娘等不到那個時間。”柳芙右手一伸,從懷裡不知拿出了什麼來朝著那泛黃的江水拋了出去,程嬌月也沒有看清楚那是什麼。柳芙的目光轉回到了程嬌月的身上,表情平靜,一如當時那個恬靜如幽的女子,“我有沒有說過,皇后是個極其聰慧的人?”
“在柳姑娘面前,我這點小聰明便不算得什麼。”程嬌月直直地盯著她,迴應著。
程嬌月的話讓柳芙發出輕輕的笑,“皇后娘娘太小看自己了。”
江風吹亂了程嬌月面前的發,風迷了眼前的視線,世界所有的東西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耳邊隱隱可聽見柳芙溫靜的聲音傳來,聲音舒服得連她也漸漸沉醉其中。
也不知程嬌月想起了什麼,從嘴裡發出輕輕的冷笑,幾不可聞,卻打斷了柳芙的話。
“柳姑娘的懾魂之術確實是精妙,或許以前使用我程嬌月還能沉陷,今日你對我使用這東西,卻不過是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罷了。”
柳芙愣了愣,轉過頭,靜靜地打量著陌生的程嬌月。
“你竟知懾魂之術。”
“既然是要與家族爲敵,背後藏匿的那些東西若不知一二,可是會很吃虧的。”程嬌月深幽的眼睛一斜,眼裡邊閃著不明的光亮,“柳姑娘,你說是不是?”
她忽地搖頭無聲笑了笑,“不愧是皇后娘娘,果然還是什麼也瞞不住你。”
突然覺得,程嬌月之所以會被他們喜歡著,保護著,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以往看似玩事不恭的少女,早就在背後調查得清清楚楚了,同樣也看得見許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只是她從來只遵守自己的原則去做人,裝瘋賣傻大慨就是程嬌月的特有原則吧。
原來,她一直看得很透徹。
對柳芙的誇獎,程嬌月心裡邊並沒有半點的高興,越是證實她心裡邊的猜測,心更疼。
她還是沒有及時看穿柳芙,不是嗎?或許事情另有玄機,但她已經無力再去深究下去。
柳芙背叛莫海是事實,柳芙不是曾經的柳芙也是事實。
不管是她主導了一切,還是她被人主導了,程嬌月已經不感興趣了。
在有限的能力和生命裡,她只想讓莫海重新活過來,別給自己留有遺憾。
天下,與她程嬌月無關。
兩人同時動,程嬌月轉身過來身形一偏開,柳芙凌厲的一擊並沒擊中程嬌月的要害,只是貼過程嬌月的脖子錯過。
程嬌月一收動作,對方也是一錯,兩人的位置對調。
“我們還會再相見,程嬌月,你好自爲之。”柳芙兩指一彈,從她的纖指中迸射出一樣東西,程嬌月下意識的去接住。眼前影子一閃,柳芙憑空消失。
那只是一張紙條,上面也只有兩字。
樑國。
盯著樑國二字,程嬌月擰了擰秀眉,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柳芙她——
程嬌月沒敢往好的方面想,事情已經牽扯得太寬廣,她怕自己再深入進去,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的糟糕罷了。
但對樑國這個地方,程嬌月還是沒有猶豫的踏進去了,也不管柳芙是在引自己進去,還是有心讓她找到莫海,她都要朝前走,別無選擇。
“娘娘,這個柳姑娘到底想要幹什麼?”
紙條從程嬌月的手心飛進大江水,沒入隨波逐流。
“總是要去看一看的。”程嬌月淡淡一笑,在他們疑惑下輕步走向馬車。
從這張紙條裡可以看得出來,柳芙並沒有莫海的消息,掉入急流中,誰也沒有追到。
現在,只需要比誰的速度更快,誰的手段更狠。
程嬌月不允許自己在這件事上輸掉,闔下冰霜的眼瞳,沉然道:“進樑國。”
……
如果不是一個意外,韓闖無論如何也不會將一個死人撈上來。
他帶著部下的人一直追進了霧月國,藏匿於暗中,沒想到一個意外竟讓他們找到了一個他從未想過的人。如果不是看到那一頭白髮,他不信這個沉睡著的人是程嬌月她們一直在找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