轅夙離風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小屋的木床上,那四位散仙正聚在屋外院子里大眼瞪小眼。問道,“阿修羅呢?青絡呢?發生什么事了?”想起自己昏死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幕,不能確定發生過什么事,讓她很不安。
四人相視一眼,隨即顯得有些沉默。
轅夙離風一皺眉,用念力探去,發現阿修羅就睡在隔壁。她走到阿修羅的身邊,只見她正躺在床上,全身罩在一種圣潔的白光之下,似乎是正在療傷,只是氣息很弱,弱到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活。她退出房間,又問道,“那天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她的目光落在海蛇身上,此人一直是他們四人中的老大,她自然得問他。
海蛇起身,說道,“那天你走后,我們跟紅蛟斗得很厲害,那些中土來的修真者也來了,領頭的就是那只朱雀神獸,它很厲害,我們以少敵眾打不過,阿修羅讓我們退避到你布下陣法的溶洞里去,借著里面的陣式我們除去了很多修真者。后來,那朱雀領著眾人強行沖了出去,他們來了三千,從陣里沖出去后只剩下三百不到。他們一出去,便要封洞,我們和阿修羅也跟著沖出去與他們拼命相斗。后來阿修羅鉆進紅蛟的肚子里貼著紅蛟的內丹引爆了白蛟的內丹,方圓百里都蕩成片死海,青絡他們只有十幾個人活下來阿修羅也受了重傷。我們四人因為躲得遠,借助有利地型護著并沒有大礙,我們搶出身受重傷的阿修羅就往大海深處逃去。那朱雀神鳥卻像瘋了一樣追著我們,我們只好帶著阿修羅往大海更深處逃去。可沒想到竟撞到你跟青絡相斗,當時阿修羅見你有生命危險也顧不得自己已經傷得炎炎一息,沖到你面前就替你擋了青絡的那全力一擊,且趁青絡全力一擊出手后的力竭之時以所有的力量將她劈得尸骨無存。”阿修羅的劍法太過霸道,一旦出手,在她的劍光之下就很少能有人活著逃開。
“那阿修羅現在……”轅夙離風很是擔心阿修羅的傷勢。
“我們給她服下了黑蛟的所有內丹,但能不能……目前還不知道!”海蛇說到這里重重一嘆。
轅夙離風在臺階上坐下,覺得心里沉甸甸的好生難受。過了好久,她才問,“青絡……她……是不是?”
“青絡的元神逃了,肉體被毀。看她跟阿修羅的仇恨那么深,只怕不會善了。我看……你們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轅夙離風苦笑一聲,“不用打算,青絡跟阿修羅是沒完沒了,不死不休的。”就算她們逃到天涯海角,青絡也會照樣追來。她現在擔心的是阿修羅的傷勢,只要她的傷好了,她愿意與她一起承擔、一起面臨青絡的追殺。阿修羅欠青絡很多,她也欠阿修羅很多。但她不能像阿修羅那樣逃避青絡,轅夙家沒有逃兵,哪怕是天塌地陷,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得用肩來挑。她返身踏入阿修羅的屋子,在她的床邊坐下,說道,“阿修羅,我知道你現在是在生死關頭。我只同你說一句話,你若活下來,我便答應與你成親以后永遠相守在一起,你若死了,我便隨你而去,來生再還虧欠你的恩和你的情。”說罷,她退出了阿修羅的屋子,擺出自己的七弦琴撫琴彈奏。阿修羅的恩與情同樣重,轅夙離風覺得把自己所有的身與心一同交付給她都不夠。她能還的能做的也并不多,唯一能還的就是以后全心全意地對阿修羅,給她所想要的。
那四位散仙對轅夙離風的這種氣度與鎮定極為佩服,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拂出如此平靜的琴聲,這沒點修為是做不到的。幾個時辰后他們發現不對勁了,這轅夙離風的琴聲雖然平靜淡定,可她卻一直撫琴不停,從日中一直撫到日落撫到夜深,指尖的皮肉都被琴弦磨破,滴滴鮮血落在琴上,琴弦都被染成紅色。
珊瑚來到轅夙離風的身邊,說道,“離風姑娘,別彈了。”
轅夙離風繼續拂著琴弦,對指間的傷仿佛未覺,她說道,“你去幫我探一探阿修羅的傷勢如何了。”
“離風姑娘……”珊瑚直跺腳。
轅夙離風說道,“我沒事,這曲子叫清心凝魂咒,琴聲能讓人忘卻煩惱清心凝神,對于療傷及驅走心魔都極具功效。”指尖如行云流水般拂動,她繼續說道,“阿修羅的殺孽太重,身上的怨氣太深,我怕她在療傷中受心魔所擾,所以彈曲助她。”
“可你……”珊瑚盯著轅夙離風的手,那也不能這樣子不顧自己啊。
“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所以請別攔我。”轅夙離風輕聲說道。
珊瑚低嘆一聲,她還能說什么!阿修羅說這轅夙離風剛喜歡上她,以她看,這轅夙離風只怕是用情已深。人說十指連心,一點輕微的傷害都鉆心的疼,可這人掛念著阿修羅,竟對鮮血淋漓的十指毫無所覺。阿修羅、轅夙離風、青絡三人,一個狂一個癡一個嗔,都屬那人間的極品。還是做他們妖好,沒這么多的七情六欲,活起來也輕松簡單得多。
三天時間過去,轅夙離風手指尖上的肉被磨得可以見到森森白骨。四人對轅夙離風這種幾近于自殘的方式都不忍心再看,終于轅夙離風的琴弦在她的“摧殘”之下不堪負荷斷了。轅夙離風這才停下手,將掌心壓在另外六弦上,用念力探向阿修羅。只見她身上的氣息已經趨于平和,傷勢似乎已經穩定下來。她緩緩起身,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屋里取出藥,洗干凈傷口,再抹上藥包扎好。然后,躺在靠近窗口的搖椅上緩緩閉上眼睛休息。
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有人靠近,一股溫熱的氣息罩在她的身上,讓人覺得溫馨。她偏偏頭,緩緩睜開眼,卻見阿修羅正彎下身子凝視她。她的身上披著件雪白的披風,雙眸微沉,失去往日那往耀眼不可一切的張揚光芒,取而帶之的是一種溫柔的平和。轅夙離風淡淡一笑,帶著溫柔和眷戀望著她,抬起手撫向阿修羅那絕美的容顏,“醒了?”裹著紗布的手落在阿修羅的臉上,有一點怪異。轅夙離風抿抿嘴,收回自己的手,卻被阿修羅捉住。“手怎么受傷了?”阿修羅問。
“小傷,已經無恙。”轅夙離風用念力探了下,傷口已經愈合,只剩下外面那些痂未脫落。“你呢?傷還要緊么?”
阿修羅勾了張凳子過來,在轅夙離風的身邊坐下,她問,“那天你跟我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哪天?”轅夙離風問。
“我受傷的時候,你跟我說的。哪天我不大記得了,可我記得你跟我說要嫁給我的。”
轅夙離風撲哧一笑,“傷還沒有好,便來想著討債了?”
“這不是討債!”阿修羅把臉湊到轅夙離風的身邊,說道,“離風,我想與你成為一體,我想與你親密無間,我想與你血與血魂與魂地融在一起。”她握著轅夙離風的手,指尖在她的掌心中輕輕地劃著,勾起一縷縷漣漪,她抬起頭,神情凝重地問,“愿意與我許下共白頭到永遠的承諾么?”
轅夙離風注視阿修羅許久,才鎮重地點下頭,許下,“我愿意”三字。
阿修羅揚起一抹大大的笑臉,把轅夙離風抱在懷里,說道,“為了你這句話,讓我去死,讓我死了又回來我都愿意。”
轅夙離風輕聲斥道,“傻子,你當鬼門關是城門口啊,愛去就去愛回就回?”
阿修羅咧了咧嘴,“那不就是城門口嘛!”當時都踏進去了,聽到離風的這句話打了鬼差就急急忙忙跑回來了。那幫鬼差追了她一路都沒有追到,等他們追到的時候自己都安安穩穩地回到身體中,還有離風的琴聲護體,他們勾都勾不出來,只有干瞪眼的份兒。
轅夙離風怎么聽著這話有點別的味道,“你做什么了?”她睨著阿修羅。
“嘿嘿,沒什么。”阿修羅打了個呵欠,傷還沒好,累著呢。
轅夙離風趕緊起身把阿修羅扶住阿修羅,“你也真是的,傷還沒好就亂跑,也不好好休息。”
阿修羅笑了笑,說道,“從我那里到你這里,才兩步路,這怎么算亂跑。”她瞄瞄轅夙離風的床,問,“我是病人,可不可以睡你的床上,這樣你好照顧我?”
轅夙離風還不知道阿修羅打什么主意?她的俏臉一紅,想了想,點點頭,說道,“你可以睡,不過,得一切聽我的。”
“好,沒問題。”阿修羅樂不可滋,幾步跑到床邊爬上床躺下,樂呵呵地看著轅夙離風。轅夙離風走過去替她拉好被子蓋上,溫柔地說道,“乖乖睡一會兒。”聲音輕柔得如同哄孩子。
“阿修羅甜甜一笑,閉上眼睛,美得像掉進了蜜缸里,臉上掛著大大的笑臉。
轅夙離風搖了搖頭,到阿修羅的房里把被褥抱過來,再把床板也拆過來搭在兩條長凳上,在阿修羅的床邊搭了張簡易床板挨著她睡。
阿修羅睡了沒一會兒,感覺到轅夙離風還沒有過來,睜開眼睛一看,頓時驚得她“咻”地一聲竄下床,把轅夙離風拉起來,“你咋睡這里呢?咋不過去跟我睡啊?”
轅夙離風看看阿修羅,再看看自己的床,“你睡了我的床,我當然得睡這里。”她看看外面天色,這才剛到半夜呢。“快睡,別鬧。”說罷,躺下去,拉過被子蒙過頭,繼續睡。
“我是病人!”阿修羅氣結,掀開轅夙離風咬牙切齒地強調。病人是需要人陪需要人照顧的。
轅夙離風從被子里探出胳膊摸摸她的額頭,“我看你比我還精神,像病人么?”打了個呵欠,拍拍阿修羅的臉,“乖,別鬧了哈。”
“我……我……”阿修羅急得直跳腳,“我真是病人!不,我是傷員。”她憤憤地說道,仿佛被人冤枉了,丟棄不管一般委屈。
“是是,傷員大人,既然受了傷就該好好休息。”轅夙離風拉過被子鉆進去,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面鉆出來。
“我……我……我需要照顧。”阿修羅覺得自己說出這話來都像是無賴,可是……這轅夙離風也太可氣了。明明都答應了的,又不來跟著她睡。說完這話,看轅夙離風半天沒有反應,她咬咬牙,憤憤地調頭回到床上躺下。看著高高隆起一團的被子,有點啞巴吃黃蓮的苦。能怎么著啊?她那么別扭,沒跟她成親一前她肯定是不會和自己同床睡的。又總不能纏著她鬧吧?好歹也活了幾十年了,總不能像個小孩子一樣前去撒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