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吶，麗塔老師，帝波他們最后怎么樣了啊？昨天還沒講完呢……”

小暗輕輕搖著麗塔的手，撒嬌似地央求對方把那本她帶回來的傳奇故事讀給自己聽，因為旅途還有段時間的緣故，麗塔也沒有拒絕，到今天為之，她已經(jīng)把那本書里大半的故事都講完，只剩下了最后關(guān)于帝波等人去向的部分。

“你覺得他們會怎么樣呢，小暗？”

麗塔慵懶地將自己的發(fā)絲纏繞在手指上，單手合上了書本，瞇著眼向少年問道。

“唔……”

小暗擺出了努力思考的樣子，“他們應(yīng)該像是上一個故事的主角那樣榮歸故里了吧？不是說他們都約定好了，要一起去看世界上最美的星空嘛？而且最后那一段，好像賽亞拉斯也沒有死呢……”

麗塔嘴角輕翹，寵溺地揉了揉小暗的頭發(fā)。

“天真的孩子。”

小暗也不生氣，瞇著眼睛舒服地享受著對方溫和的愛撫，同時好奇地問道：“為什么這樣說啊麗塔老師？帝波他們難道又遇到了什么嗎？”

“人類或許會，但是這個故事里的少年們不會。”麗塔眨了眨自己淡金色的眼睛，悠悠地說道，“這是個以真實存在的歷史事件為背景的故事，在這個前提下，大團圓之類的結(jié)局根本就不會上演。至少寫這個故事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在舞臺的幕后操作的人們……”

“誒？舞臺后的人們？那是什么啊？”

好奇寶寶一樣的小暗繼續(xù)發(fā)問道。

“很久很久之前，放棄了存在于此世與未來的權(quán)利，甘愿化為人偶，從而尋找那一線救贖的人們……哦不，這么說不太合適，畢竟他們和那種悲劇英雄式的形象還是有不小的區(qū)別的，用我自己的說法的話，稱呼他們?yōu)閻耗Щ蛘忒傋硬]有什么問題。”

麗塔隨意地吐露著對于普通人來說有些過于深奧的秘聞，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總是擺著高高在上的討厭嘴臉俯瞰著大地，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地干涉著這個世界的歷史的進程，以默默奉獻自我的黑暗英雄自居，殊不知自己所做的事情說到底，也只是殺死九十九個人去拯救一個人罷了。”

“呃……”

小暗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受到了沖擊……原來這個世界的歷史是被人推著走的嗎……好像不管怎么看都很厲害的樣子誒……

“麗塔老師知道得好多啊，就好像親自見到過那些人一樣……嗚誒？”

小暗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剛剛，好像一不小心把應(yīng)該放在心里的話說出來了，是因為跟在對方身邊有了那么一些時間，被她那隨性的性格影響了嗎？

“這么說也沒錯。”麗塔看著驚慌失措的小暗，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雖然已經(jīng)很久沒有和他們正面接觸過了，但是那些家伙的最終目標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他們會一直為此而努力呢。”

她這樣說著，無比坦然地承認了自己不是人類的事實，反倒讓小暗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了。直接問對方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嗎？好像是很失禮的事情，就算麗塔不在意，小暗也不希望自己變成那樣無禮的人；那假裝沒聽懂？也沒可能啊，她都說的那么直白了……

稍稍糾結(jié)了一會之后，小暗還是決定把這個一直壓在自己心口的問題問清楚，他清了清嗓子，小聲地問道。

“麗塔老師，您會是，神明嗎？”

妖魔是不會對普通人這樣友善的，他們是人類的天敵，是威脅著人們生存的可怕存在。但神明與他們完全不同，可能有比較溫和親善的神，也可能有脾氣不是那么好的神明，但他們對于大家來說，總歸是比較友善的存在……至少，小暗是這樣相信的。

“不是，或許可以是。”

一如既往模棱兩可的回答，就如同麗塔本人一樣，充滿了不確定性，即使有著關(guān)于她的情報，也沒人能猜透她真正的想法，沒人能知道她接下來會選擇怎樣的行動……她是布局的棋手們最討厭的一類棋子，完全無法推測她接下來的行動會對自己的計劃造成怎樣的影響，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在自己完全意想不到的時候跳出棋盤搬出屬于她的布局，總而言之就是誰都不會喜歡的，如同混沌一般充滿了不確定的存在。

小暗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肩，那里有著麗塔刻下的封印，封印之下便是自己最深的夢魘。

他突然有些害怕，開始有些懷疑自己跟在對方身邊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那些積攢在心里的噩夢被一道叫做“忽視”的大壩攔住，不至于洶涌地傾瀉而出，可是今天，讓自己能夠筑起這座大壩的人卻這般輕描淡寫地把自己一直以來刻意去忽視的東西給點了出來，名為懷疑的孔洞一個接一個地出現(xiàn)在了大壩之上，再也無法抑制過往的夢魘沖破束縛。

“你在害怕么，暗溟一族的血裔？”

麗塔依然如同沒事人一樣，悠閑地看著小暗驟然慘白起來的臉，“害怕這一切只不過是個虛幻的夢境，害怕夢醒來你依然是那個散布死亡的怪物，害怕自己永遠都只能活在自己給自己打造的冰冷面具背后……害怕自己再也沒有人可以傾訴，害怕自己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害怕自己的接近會奪走自己所愛的生命……告訴我，你在害怕這些，對么？”

少年踉踉蹌蹌地退后著，拼命地搖著頭，“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他并不堅強，他只是一個想要被愛的少年，只想遠離那個如同夢靨一般可怕的過去，只想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類一樣，毫無負擔(dān)地活下去。所以他不顧一切地抓住了麗塔伸出的手，甚至刻意麻痹了自己，讓自己不去想存在于對方身上的種種疑點，只因為在麗塔的身旁，他才能感受到自己可以像一個普通的少年一樣活著，可以使點無傷大雅的小性子，可以向?qū)檺壑约旱娜巳鰦桑挥脫?dān)心有一天對方突兀地在自己眼前倒下，不用擔(dān)心自己再一次變成那種孤零零的狀態(tài)……

麗塔看著已經(jīng)哭了出來的小暗，輕輕搖了搖頭。

看起來，還是太早了一點……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自己并沒有打算對他隱瞞自己的身份，與其讓這個聰明的孩子因為自己只言片語間透露出的些許線索而感到不安，倒不如順其自然地告訴他一些真相。

只是她稍稍有些錯估了小暗內(nèi)心的敏感程度，沒有想到對方的心防其實早已在過往的壓迫下?lián)u搖欲墜，本打算趁機好好幫他調(diào)理一下心態(tài)，至少讓他不要總是把那些東西壓在心頭，現(xiàn)在看起來，反倒有些弄巧成拙的意思……

她伸出手，朝著虛空中做出了擁抱的動作，將哭得有些哽咽了的少年攔到了懷里，溫和地撫摸著對方的頭，讓情緒激動的少年靠在自己柔軟的胸口用力地哭泣著。

真奇怪啊，明明一開始只是覺得他體內(nèi)的力量非常有趣，順便想要看看最完美的櫻花的盛開而已，現(xiàn)在卻開始習(xí)慣了他在身旁的日常，開始在意他的所思所想，甚至還用自己那拙劣的安慰人的技藝去安慰哭泣的少年……

“我變得，越來越像凡人了嗎？”

她喃喃自語著，好奇著自己的轉(zhuǎn)變。聲音很低，卻恰恰能讓懷里的少年聽到。

原來……對自己感到迷茫的，不止是自己嗎？

【扎肯諾斯帝國，末日山脈】

搖搖頭，從對往昔的會議中抽身出來，看了看站在自己前方不遠處，正悠閑地欣賞著眼前沒有被工業(yè)污染，堪稱處女地的美景的九號，小暗不由得有些慶幸。

這一次的任務(wù)算是自己正式的第二次任務(wù)，不過和以往不同，克勞恩先生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執(zhí)意要求自己和九號共同執(zhí)行任務(wù)，而不是慣例的一人處理……

想到這里，小暗下意識地看向手邊的便攜式電腦，“莫格爾斯深淵被人開啟”這一行字無比突兀地展現(xiàn)在屏幕上。雖然之前自己確實不知道莫格爾斯深淵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但是來的路上小暗也好好地補習(xí)過了：說來也簡單，就是一處惡魔聚集的場所而已非要說有什么厲害的，那就是里面的惡魔很強……

“啊啊，這種美景真是難得啊小暗，好不容易有機會，如果不欣賞一下的話，將來會后悔終生的哦~”

還來不及說話，九號那邊就傳來一陣有些夸張的驚嘆，就好像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景色一樣。

其實我才是這樣的好不好……

小暗默默走上前去拍拍九號的肩膀，“我說前輩，你看過的美景比我多十倍不止，沒必要這么夸張吧……”

“哎呀，小暗你不知道，”九號很有興致地眨眨幽綠色的眼睛，“對我來說，如果不能在有生之年里看完世界上所有的美景，那就太無趣了嘛！”

“呃……我們真的是來執(zhí)行任務(wù)的么……”

小暗回頭看了一眼草地上鋪著的白色桌布，還有放了一地的野餐盒，再次默默捂臉。

然后九號毫無下限地回答：“是你來執(zhí)行任務(wù)，我負責(zé)指導(dǎo)你，順便找找看過去的記憶啦。”

“明白了，你所謂的指導(dǎo)就是看著我工作吧……”

“有什么不對嘛，反正新人就是要多多出力，這樣才能更好地適應(yīng)我們的環(huán)境啊~”

高看了前輩你的節(jié)操還真是對不起啊……

無視掉小暗一臉默然的表情，九號隨手拿出一塊夾肉面包吃了起來：“我說你也不要這么悲觀，不然風(fēng)景都被影響了啊……算啦，給你說點高興的。”

說完他還不等小暗反駁就滔滔不絕起來：“有沒有奇怪為什么這里叫做末日山脈，卻一點末日的感覺也沒有？告訴你哦，其實是有原因的！易水寒你認識吧？對，他其實是和帝波一起冒險過的同伴哦，當年據(jù)說他就是在這里被人打成重傷來著，最后帝波和他的小弟一起英勇地救了他……”

“所以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啊！”小暗有點抓狂，這位九號前輩什么都好，就是有時候來了興致嘴巴剎不住車……

“嘛，別急，馬上就說到了。”九號順手塞給小暗一包水果糖，這種對待小孩子的方式再次讓小暗默然了，“后來有個極獸就在這里復(fù)蘇了，叫什么混沌的，反正就是個蟲子。帝波他們就在這里和蟲子打了一場，最后贏了，順便把山脈也推得差不多了……”

說著，九號又有些不滿地咬了一大口面包，“真是的，這里本來是叫麥蒂斯山脈的，那群人太沒數(shù)了，好好的美景非要破壞掉……結(jié)果直到去年這里才恢復(fù)原貌……”

“總、總之……”小暗努力地嘗試把九號糾正回來，“據(jù)說深淵開啟的地方就是這里，我們得趁著入口還沒擴大，快點把它封住才行啦……”

“知道了知道了，話說小暗，這么年輕就絮絮叨叨的，老了還得了——？”

這一次九號的話沒能說完，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和小暗猛地抬頭看向山脈的入口處！

不知道什么時候，兩個人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那里。

其中一位是藍瞳灰鱗的龍獸人，身上的服飾有著典型的中世紀馬戲多西亞風(fēng)格，帶紐扣，寬袖，緊身，且后擺并不是特別長。

雖然這種風(fēng)格的一個時代特點是當時男性服飾為了強調(diào)上半身的寬大魁梧與下半身的瘦勁，下半身基本以布或皮質(zhì)的長襪為主，而這里為了方便行動身上改成了正常的褲子，且使用皮帶扣來讓褲腿更貼腿使其可以靈活活動。

此外，若是仔細觀察的話，還會發(fā)現(xiàn)本應(yīng)符合刺客的雙手袖劍因個人習(xí)慣被更改為右手袖劍左手袖槍，服飾領(lǐng)口較小。

最后，由于龍人的生理特征，他并沒有手套和鞋子。他的尾部修長有力，帶著湛藍色的骨刺，一看便知有毒，尾部尖端還綁著一塊刀片。

這是一位將刺殺完全融入到服飾中的高級殺手！

至于另一位，卻是一位比較瘦弱的少年，紫色的長發(fā)掩映下，是一對有些妖異的紫水晶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