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朧月城堡，上層】

不同于下層狄斯與天隕那惺惺相惜的戰斗，小暗這邊的局勢一開始就陷入了極端狂暴的氛圍中。

剛剛被傳送到目的地，小暗一眼就看到了前方那個充滿危機感的身影，以及那股可以射落太陽的驚天箭氣！

小暗的左眼有些刺痛，對方的箭還沒有射出，他的內心就感覺到有些躁動、恐慌，小暗幾乎是立刻就知道了這個敵人的箭，蘊含的威力恐怕不在自己的亞空之矢之下。

雖然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太遠了，加上周圍已經被攪動得混沌飛氣息，搭在對方手中的箭，小暗并不能感覺出來是否有著超越亞空之矢的力量，但僅僅只是那一股箭意，便足以讓人感到恐懼。

那是足以射日的箭，足以射日的弓！

小暗心頭一緊，一句話也沒有說，直接腳下一跺，一步踏出，將極限流的閃電束戰技用出。只見一道白金色的雷光劈開天地，斬開光影，向著遠處的身影襲殺而去。

雷光如劍，戮人、戮魂，更戮心！在小暗半年的修行下，這道閃電束真正意義上達到了光的速度，不等眨眼便到了對方的面前。

然而，那個人目光冰冷，心中無念亦無想，冷靜非人一般，根本沒有在意這可怕的一擊，只是松手、射箭。

剎那間，那箭倏地變作一道璀璨流光，撕裂虛空、所向披靡，直接洞穿時空，顯化出縱使滄海桑田歲月變遷，亦亙古永存的天地意志，直攝人心。頓時，朧月城堡幻境中的一切，無論是聲音、顏色，還是光線、氣味，都仿佛失去了色彩，唯有那道璀璨的流光，在釋放自身的無限風華。

下一瞬，箭光驀然爆開，流光四溢，化作一片浩瀚的光之海洋。光海之中，無數如同周天星辰般耀眼的寒芒閃爍，隨翻涌的海潮不停來回流轉，似魚非魚，似箭非箭，向四方八面激射而去。而當那人的身形消失在滿空寒芒里時，光海隨之浪翻狼涌，潮起潮落，以奔雷逐電的速度向四方擴張，所到之處，玄奧莫測的時間和廣袤無垠的空間都無從抵擋，皆化為這恐怖之海的一部分，化為無窮無盡猶如九天驚雷，將世間萬物粉碎的毀滅之箭！

“轟！”

整個光之海洋開始劇烈搖晃，每一滴水珠的顫動都在默默帶動空間一齊震蕩，演奏出一曲雖不可耳聞，卻比世間一切雷霆霹靂更加恢弘震撼的浩浩輕鳴！原本平靜如水的虛空驚起層層波瀾，彎曲起伏，宛如洶涌劍潮般向四處洶涌而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突如其來的絕殺一擊，威力甚至接近了下層天隕所使用的六道輪回和掌緣生滅！

只是……

混沌的虛空亂流之中慢慢地走出一個人，藍紫色的瞳孔正嚴肅地注視著爆炸的中心處。

他的頭發亦是不混一絲雜色的純白，隨意地披在肩膀上。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上身并未著衣，看上去充滿著爆發力的肌肉裸露在空氣中，他的手中還握著一張充滿神秘力量的弓。

象征時間的鴉使徒，月之殘潛。

奇怪的是，剛剛發出絕強一擊的他一點放松的意思也沒有，仍然死死地盯著小暗的方向。

大概又過了幾秒，亂流的中心傳來一個輕輕的聲音。

“你的武器……是【御神】嗎？”

“嗯。”殘潛不動聲色。

他手中的武器名為御神，囚禁著“弓”的概念，即“搭在弦上即為箭矢”，可將事物化為自己的箭矢并完全御制。能量、詛咒、敵方攻擊、星辰之力、時空偉力、心靈沖擊等全部可以作為自己的箭矢，不過可惜的是，這條概念雖然強悍，但一次可以捕捉的事物不超過10只，因而無法憑自身做到萬箭齊發。

“沒想到……等著我的會是你啊。”

一個踩碎金屬一般的腳步聲接近了，有著柔軟笑容的白衣犬少年漸漸出現在了殘潛的視野里，他帶著淡然而不帶脅迫的姿態，完全像登上舞臺的名演員一般的步調，穿過了混沌的能量流向他走來，剛才那即使是一般的神話級強者根本無法承受的攻擊完全沒有傷害他分毫。

“箹笛……不，殘潛。過去的那個名字，你應該不想要了吧。”

小暗動了動嘴唇，吐出一個奇怪的名字來。

“……”

——兩個人已經到達了能以肉眼辨認對方的距離，四目相對的一瞬間，彼此不由得都有些發愣。

隨后，他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只不過，小暗是苦笑，殘潛則是嘲諷的笑。

“你，是殘潛。”

“你，是拉斯路亞。”

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沒想到，你的記憶已經恢復了。”殘潛將自己的弓收了起來，肌肉越發緊繃——不同于表面上那樣，殘潛很清楚自己才是處于弱勢的那一個，但是……他不能退縮。

哪怕他是第二強大的鴉使徒。

哪怕，他的法則是【時間】。

所謂的時間法則，是指對體感時間和物理時間的控制。體感時間用來表征生物體，特別是人體，主觀感受到的時間流逝速度。

對于特定的生物體而言，在它一生中的各個時間段，所能體驗到的時間的流逝速度是不同的。體感時間混合了個人歷史經驗，它是一種相對的、差分的、私有的體驗。而殘潛做到的體感時間控制作用相似于幻術卻又比幻術高出數個等級，憑此做到對個人靈魂的操縱不是一件難事。

物理時間就是普遍的時間，世界的尺度。時間暫停，逆推等就不用說了，相比世界性的普遍暫停，區域性個體性暫停的難度更大，因為前者不需要承受外界時間流速的壓力，而后者需要，從這個角度上來看，時停的范圍越廣，時停的難度便越小。

然而殘潛的恐怖之處還不在于此，對時間的精準把握，使得他可以將時間從莫比烏斯帶的循環中解放出來，無中生有地再創一段時間，相當于延長了世界輪回的莫比烏斯帶，當然這也是后話了。

創造出來的這一段時間用處很多，比如“延長某人的命數”之類，但不可能有免費的午餐，被延長的命數，在這段生命歷途中此人的氣運將變得極其糟糕，生不如死，用來折磨人或者逼供人還是一個很好的方法。除此之外，殘潛甚至可以多次“復印”時間，以此影響世間的事物，通常他用這種方法來彌補御神不能萬箭齊發的缺陷。

小暗點點頭，又搖頭：“也不算是……遇到輪回之后，我只是恢復了一部分記憶而已。但我至少明白，必須要將你殺死在這里才可以。”

殘潛的嘴角忽然流露出一絲冰涼的弧度：“呵，以前還在那里的時候，我就聽說過你，今日一見，果然是意料之中的虛偽呢。你應該也知道吧，實際上殺掉我什么的，不過是為了你自己好過一些！”

混亂的能量流在席卷著小暗的身軀，但是他絲毫不感到灼熱，因為他心中翻滾的激昂感遠比這火焰一般的感覺還要熾熱。他像是挪揄殘潛一般，注視了殘潛的面孔半刻，搖了搖頭，繼續開口說道：“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知道我的過去可能很不好，但是……我必須要對大家，對這個世界有一個交代……必須，破壞朧月城堡。”

面對著小暗，殘潛的眼瞳微微一縮，他的笑容多了一些冰冷的意味，輕聲說道：“也好，這么多年以來我的努力，總算是可以有所回報了……拉斯路亞，我一定會趁你的記憶完全回歸之前，就將你消滅掉的。”

小暗的眼神略有暗淡，沒有繼續接著說下去，而是仿佛退避似地打量了一下殘潛健壯的身體，然后問了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問題。

“對了，我有一點印象，你以前應該是被我重傷過的吧，那種類型的傷害，即使更換了身體后，應該也會在你現在的身上顯現出同樣的傷害，為什么你現在好像一個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

“哦？你想要知道？”殘潛微微一笑，輕聲應道

“那個……也不是吧。”小暗的眼神中露出一種無比復雜的神色，繼續說道，“算是我的私心好了，還是對過去有些留戀啊……總覺得，如果我們真的打起來，就真的沒辦法回頭了——當然似乎現在我也已經沒法回頭了。”

殘潛眼光微轉，偏了偏頭道：“告訴你也無妨，你那種如同詛咒一樣的傷害，根本沒有任何方法能去除。”

“……哦？”這下小暗眼中的好奇之色更甚。

“知不知道地獄馬戲團的成員被毀滅后，會變成怎么樣？”殘潛怪笑一聲，似乎在說和他完全無關的事一般，“和常識中完全不同，我們的意識先會就此墮入一片混沌之中，在那里面被絞碎得連渣都不剩，然后能量被溶解，重新回歸世界各處……理所當然，在那個地方工作的人絕大多數本來就是一種特殊的能量聚合體，這用人類的話來說，就叫落葉歸根吧。”

“莫非你……”小暗的眼睛瞇了起來。

殘潛冷笑一聲，低聲道：“你猜到了吧？我只是死了以后，在那片混沌之中保留著意識和自己的力量，重新回到現世。這不是什么去除了你的詛咒，而是相當于死了一次，然后在混沌中浴火重生而已。”

“啊，難怪。”小暗微微地點了點頭，但內心著實有些驚訝，雖然殘潛說得輕描淡寫，但是這種事……實在鄙夷所思。只有強韌得不可動搖的靈魂才做得到，自己能不能……將這樣的靈魂打敗呢？

對于殘潛，小暗平添了幾分敬意。

這時，似乎下層的戰斗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一股驚人的能量跨越虛空的阻隔，傳到了兩人所在的空間中。

仿佛是開戰的信息被發出，小暗的笑容一斂，僅僅是如此微小的一點變化，卻令這里的空氣瞬間驟變，“前輩那里好像快有結果了……那，讓我們快點結束這一切吧。”

雙方同時閉上眼睛，兩種截然相反的氣息驟然升起。

“我要徹底粉碎舊日的陰影，真正獲得我想要的自由。”

睥睨著小暗，殘潛以平靜、冷酷的語氣如此宣言。

“不論過往如何，現在的我一定要守護住我所愛的一切。”

同樣直視著對方，小暗以堅定、執著的語氣發出宣告。

戰斗開始了。

其實說起來，戰斗真的很簡單，贏的站著，輸的躺下。有時甚至只要簡簡單單的一拳一腳就能分出勝負。然而，每一拳，每一腳，在真正掌握了力量真諦的人眼中，就是無比復雜的一道抉擇題，選對了生，選錯了死。

小暗和殘潛彼此是交過手的，對于雙方的招數都有些了解，他們知道對方在時間方面擁有著超乎尋常的能力，彼此都相當于預知數秒之后的未來，所以一般的時間之力對于對方應該不起作用。

小暗的靈脈很早以前就被摧毀了，但是時間系的靈脈卻一直被保留下來，因此在他的凝練之下，他對時間的敏感度可以說已經位居世界第一，再加上超直感中的心、時、空三種感覺的運用，他完全能夠暫時超脫于時間之外。

然而，殘潛擁有的能力是控制體感時間和物理時間。在兩人的總體實力幾乎不相上下的時候，如果同時發動的話，只是讓兩人能在所有人無法行動的一段時間內如常活動，因此，他們往往謹慎地在一方啟動時間力量的同時，另一方也會使用，從而使得雙方處于同一水平線上。

像是同時得悉了對方的想法一般——小暗與殘潛開始同時向著對方邁步。

“轟！”

隨著步伐的踏出，整片空間都是在此刻顫抖了起來，直到他們將對方納入了自己的【死圍】之中，對立著雙方在剛剛邁進這個距離之時，也同時察覺到了……現在只需一擊，他們就能奪去對方的生命。

什么是“死圍”？

這可以說是“生死一線”的前身，即使是強如神話級，即使是艾迪魯克那樣的不死之身，也是有著致命的弱點的。不同的人自然有著不同的距離的“死圍”，而在這個區域之內，一方能在瞬間摧毀或者重創另一方的致命弱點，打個比方，就是拔刀術的砍擊距離、拳擊手的出拳范圍等等。

在強者的意識中，在死斗前就能大致知道自己和對方的“死圍”，并且盡量避免自己踏入任何一個足以對自己造成傷害的人的“死圍”之中，免得被無緣無故被干掉。

“生死一線”就是距離縮小，同時將兩人單挑的人納入對方的“死圍”，以達到某程度上的公平決戰。像一些小說里的絕世強者對上三天三夜的，估計就是雙方都不進對方的“死圍”中所導致的。

可以說，這邁進“死圍”的一步之差，或許會是你踏入黃泉路的那一步！

兩人……在同一刻停下了腳步，旋即，宇宙的時間法則在這一刻遭到了兩個人的膨大的力量所顛覆。

“【幻世?世界】。”

小暗輕吐一聲，無數的拳風拳壓便是對著殘潛轟出，頓時時空崩潰，無盡的白金色氣息朝著殘潛鋪天蓋地而去，那種翻天覆地的毀滅能量，無比可怕地挾著驚天動地之勢轟了過去。

“【月時?死計】。”

連一絲一毫的時間差都不存在，殘潛在同一時間將本應停頓的時間進行加速，時間的法則沒有對他造成分毫的停滯。在能力發動的同一瞬間，他的雙手握成了拳頭，那繚繞在周身的火焰狀法則之力，則是順著拳風，狠狠轟出。

緋紅的血月之下，時刻之花就要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