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騫鬆開了繮繩,先下了馬,然後朝那黃衣女子伸出了手。那女子羞怯地看了看慕容子騫,將手放進了慕容子騫的手中。慕容子騫握住了她的手,朝她點了點頭,讓她放心下馬便是。那女子從馬上翻身下來,有些踉蹌不穩,慕容子騫只抓著她的手,扶住了她的身子,將她接到了懷裡,好一副體貼的模樣。
那女子霎時臉頰緋紅,原本蒼白的臉色也好了許多,低聲在慕容子騫懷裡輕啓朱脣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程安青忍不住繼續打量這個女子。她的長髮編成了一條烏黑的辮子,自右側放在了胸前,又梳了一個分肖髻,髮髻之中點綴了幾朵潔白的梔子花,芳香四溢,十分可人兒。衣著十分樸素,只著了一件黃色的比甲,挽起了裡面淡黃色雲衫的袖子,露出了渾圓豐潤的膀子,兩隻手上都沾滿了泥濘。雖看起來不像是個大家閨秀,而大家閨秀也不可能會行於山野之中,做那麼危險的事,所以程安青猜想她是一個附近的農家女子,出來採藥罷了。
“無妨。”慕容子騫溫和道,顯得非常好說話的樣子,一點也沒了剛纔想無視而過的冷漠樣子。
“姑娘你沒事吧。”程安青關心地問道,看她怯生生的樣子,似乎不善於與人相處,但是卻非常溫柔善良,“你是哪兒的人,爲何會在這裡做這麼危險的事呢。”
黃衣女子小心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這仗勢,又見周圍全部都是男人,不禁有些瑟縮,但她還是極有禮貌地回答道:“小女子薛妙言,是江州人,家裡是醫藥世家,自父母死後,便跟著哥哥四處遊歷,一路上救濟百姓,倒也自得其樂。在這裡冒險攀登峭壁,是因爲峭壁之上生長著一種獨特的草藥,名爲赤炎草,可能有助於我哥哥的研究,我便來此摘採。”
“你哥哥也真是的,一個大男人怎麼好讓自己的妹妹做這麼危險的事呢。難道研究比妹妹的性命更重要麼。”程安青忍不住埋怨道。
“我的命自然不如成千上萬人的性命重要。”薛妙言連忙解釋道,“你可知道冀州正在爆發瘟疫?”
“怎麼,難道這赤炎草可以治癒瘟疫?”慕容子騫聽聞,急急地抓住了薛妙言的肩直視著她的眼睛問道,甚爲關心。因爲這事關他解決瘟疫的關鍵,他不能放棄一絲的線索和機會。
“有可能。”薛妙言剛平靜下來的臉霎時又紅了起來,微微側臉躲避開了慕容子騫熱烈的視線,然後才繼續道,“我哥哥就在不遠的渭州,冀州的瘟疫已經傳染到了那裡。我哥哥找到了抑制住瘟疫的法子,可以讓瘟疫傳播得更慢,而染了瘟疫的人也不會在三日內就死去。但是卻沒有找到徹底根治的藥草,得病之人終究會在三日後死去,現在唯一的辦法就只能一種種嘗試可能的藥草了。這赤炎草就是其中之一,幸好我已摘到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晨風笑道,“王爺您求才若渴,想找隱世名醫治療瘟
疫,先是遇著了程公子,現在又要碰到一個已經在努力攻克瘟疫的薛郎中,這難道不是老天保您這次可以順利解決冀州的瘟疫麼。”
“王爺?”薛妙言一聽這晨風的話,立刻慌亂地衝著慕容子騫跪了下來,“小女子有眼無珠,不知是王爺大駕,實在是冒犯了……”
“薛姑娘言重了,你並未冒犯於我。”慕容子騫扶住了薛妙言的手臂,將她挽了起來,臉上含著春風一般的笑意溫和地說道,“倒是姑娘受驚了,不如與我們同行,正好需要姑娘的引見,我需要尊兄的鼎力相助。”
“引見可不敢,我們早聽說朝廷派了慕容王爺來治理瘟疫,若是有需要,自當助王爺您一臂之力。”薛妙言微微一笑,少了幾分羞怯,多了幾分乖巧,討人喜歡。
“那好,若是薛姑娘已無大礙,那我們便啓程吧。”慕容子騫微笑道。
“王爺稱我妙言便可,姑娘什麼的我可擔不起。”薛妙言轉過頭去靦腆道。
晨風十分識趣地拿上了一塊浸溼的帕子,遞到了薛妙言的手上,道:“姑娘擦擦臉吧,也去去驚,解解疲。”
“謝謝。”薛妙言接過了帕子,將自己的汗和手上的髒泥都擦了個乾淨,晨風見薛妙言擦畢,又立刻接回了帕子,十分妥帖。他覺著有些奇怪,王爺平日對所有人都愛答不理的,但爲何對這薛妙言那麼溫柔和善,像是完全變了一副樣子一般。晨風在心裡猜測,莫不是王爺看中了這個女子?不過晨風又立刻否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想自家的王爺,夏瑤公主那樣兒的大美人都看不上,大公子爲他舉行了選妃大會,又將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貶得一無是處,而之前慕容子騫若是看中了某些個女人,也是斷斷不會如此的。晨風猜想著也許是因爲薛妙言的哥哥能有所助力,王爺才如此善待薛妙言的?
慕容子騫已翻身上馬,這一次,他向薛妙言伸出了手,並未說什麼,只是笑意盈盈。程安青心裡一顫,掉轉了馬頭避過了身去。薛妙言擡眼一笑,將手伸給了慕容子騫。慕容子騫輕捏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上了馬來,讓她像之前那樣坐在自己的身前,緊緊擁住了她,一抖繮繩,率先往小路里走去。
晨風像是明白了什麼,手一擡,讓後面想要跟上去的人停了下來。
程安青緩緩騎至了晨風的身邊,疑惑地問道:“怎麼了,爲什麼停下?”
“你還看不出麼。”晨風壓低了聲音,湊近了程安青神神秘秘地說道,“王爺似乎是看中這位薛姑娘了,我們可不能靠得太近,打擾了他們單獨相處啊。”
放屁。程安青差點就脫口而出了,恨恨地看著前面小路,慕容子騫環住薛妙言緩緩前行,悠哉悠哉的樣子,強壓了自己突然竄起的妒火,假裝不屑道:“開什麼玩笑,王爺難道會對一個纔剛剛認識的女子動心麼。”
“我覺著懸。”晨風見差不多了放下了手,與程安青並肩而行,緩緩地保持著一
段距離跟在王爺的後頭,說道,“這姑娘看起來也頗有靈性的,而王爺久居皇城中,或者上戰場殺敵,又何曾見過這樣的女子,說不定就動了心了也未可知呢。感情這種事,不是日久生情,便是一見鍾情,還能怎樣。”
“我聽說,王爺府裡有個叫葉青的女子,是選妃大會上選中的,王爺難道不喜歡她麼。”程安青想了一想,試探道。
“喲,你個走江湖的郎中,沒想到皇城之中的事還知道不少。”晨風頗爲吃驚地說道,“的確是有這麼個姑娘,倒挺會鬧騰的。你若問我王爺喜不喜歡她,我也不好說,不過嘛,我倒覺得,只不過這葉青初識敢頂撞王爺,吊起了王爺的胃口,但久而久之,便膩煩了,也說不定呢。”
“看來王爺還是個‘多情’之人呢。”程安青聽晨風這樣說,心裡一沉,語氣也不由得冷了幾度。
“哈哈,自古帝王多薄情,想那皇上,也是見一個愛一個的主,我們王爺在葉姑娘之前,也不知迷倒了多少才貌雙絕的女子,遇上個合意的,便繾綣一夜,共度良宵,我是見得多了。”晨風也不顧忌,實誠地對這個剛認識的“小兄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若說這葉青,的確有些特殊,不過這次一去冀州也不知道多少時日纔會回去,恐怕王爺早就將她忘在腦後了吧。說實話,跟了王爺那麼多年,也沒見過他對一個女人這麼溫柔款款的,我看這薛妙言,有戲。”
“有戲?你是說王爺會真的喜歡上這個薛妙言?”程安青聽了晨風的一番話,心中雖然不怎麼舒服,但還是硬要問個清楚。
“沒錯,說不定等冀州的事有個了結了,王爺還會把她帶回府裡呢。”晨風笑道。
“哼,他喜歡人家,人家還不一定看得上他呢。”程安青酸酸地說道。
“你開玩笑呢吧。”晨風好笑地說道,“像咱王爺,這麼一表人才,英氣威武的,世間少有的美男子,還剛飛上了懸崖把她給救下來,但凡是女人,立馬就芳心暗許,還不趕緊地抓住這個機會呢。等等,程公子,我怎麼聽得你微有些嫉妒之意啊。”
“我、我只是想,看來只要有王爺在,我這一路上恐怕沒什麼女人緣了。”程安青見晨風有些起疑,立刻掩飾道。
“哈哈,你這倒說對了。”晨風相信了程安青的藉口笑道。
程安青勉強跟著他笑了笑,但實際心裡卻氣鼓鼓地瞪著前面兩個人。慕容子騫微微低頭似乎在和薛妙言說著什麼,薛妙言的笑聲十分輕柔地飄了過來。
好你個慕容子騫,一出去這才幾天,便已經忘了府裡有個葉青在心心念念等你歸去嗎,這英雄救下美女,這麼快就移情別戀了,虧得自己還女扮男裝跟了出來,生怕他出什麼事兒自己卻不在他的身邊,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但程安青還沒有衝動到上去質問慕容子騫的地步,她心中雖忿忿不平,但卻決定先暫時忍耐下來。
小不忍則亂大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