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慕容子騫這次的探望之後,忍冬閣的供給就好了許多,一點點恢復成了青鸞閣時的規(guī)格,甚至比青鸞閣時的還要好。雖然還不及慕容王妃的規(guī)格,葉青也依然在忍冬閣之中,但府中之人都紛紛猜測,王爺是否已經(jīng)迴轉了心意,原諒了慕容王妃的錯誤,說不定王妃不日就可以離開忍冬閣,住進赤猊苑中。
畢竟葉青在慕容王府呆得這半年,一直親和有趣,在僕人之中的口碑也是不錯,誰也不願意看見這麼一個好主子落到這種下場,重蹈前王妃的覆轍。
冷玉和小雀十分清楚爲何會有這樣的變化。慕容子騫來探望葉青的那一日,一個在忍冬閣的二樓之上悄悄地觀察著,另一個就站在後院牆邊,抱著剛買來的花瓶偷偷地瞧著,二人都將慕容子騫和葉青的互動盡收眼中,心中其實都爲葉青感到高興。因爲慕容子騫已經(jīng)明顯沒有了之前的恨意和怒氣,而他最後所喚的那一聲“青兒”,也分明地表達出了他的柔情與愛意。
雖然葉青沒有迴應,反而回了忍冬閣關了門,慕容子騫隨後也便離開了,二人都覺得有些可惜。但是看這幾日增加的供給,無論是吃穿用度的,還是金簪步搖等飾品,一應俱全,二人心中便明白了,王妃和王爺重修舊好指日可待。
冷玉和小雀都鬆了口氣。小雀也許只是單純爲葉青感到高興,而冷玉卻著實是放下了心。至少慕容子騫對葉青的心意未變,而席淵的計劃也就依然有把握,只是現(xiàn)在這個事態(tài)的發(fā)展還未可知,席淵的目的是藉此機會將葉青弄入宮中,也不知他下一步會怎麼做。他給自己最後的指令,只是讓她好好照顧著葉青,讓她千萬不能有個三長兩短罷了,其餘的便沒有額外的指示了。
席淵到底下一步會怎麼做,冷玉也拿不準個主意。
慕容子騫派人送往忍冬閣的東西,程安青本來是想統(tǒng)統(tǒng)都退回去,一概不接收的,但是經(jīng)不住小雀的好說歹說,纔將東西留了下來。她只是想著天寒地凍的,自己就算不用,也不能委屈了冷玉和小雀二人,索性就收了,但那些金銀首飾錦衣貂裘的,用不上的,一概都讓她們放到了三樓去了,連看一眼都不想。
慕容子騫難不成還想她打扮得珠圍翠繞、風嬌水媚的,來愉悅於他麼,簡直是做夢。程安青就喜歡這樣整日脂粉不施,只著素衫小襖,長髮輕綰,一身輕鬆的樣子,反正也不用應酬什麼人,也沒什麼人來看,就這樣一副自然的姿態(tài)便好。
還有一些慕容子騫派人遣來的幾個侍女,程安青卻是執(zhí)意退回去了。現(xiàn)在自己身體好了,小雀和冷玉二人照料便已經(jīng)夠了,也不辛苦,有她二人伴著,程安青心滿意足,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出現(xiàn)在忍冬閣之中了。
慕容子騫不是想讓自己在忍冬閣之中受盡折磨麼。一個月之前還放狠話呢,現(xiàn)在卻回心轉意了。程安青看著小雀將派來的侍女遣了
回去,心裡有種快感,她可不是葉青那種溫柔又好說話的女人,不是你慕容子騫想要就要,想丟就丟的女人。程安青就冷眼看著,慕容子騫還能玩出什麼示好的花招來。
這些天連下了幾日的大雪,今日纔剛停下,在後院之中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因爲上次慕容子騫的到來,加之這幾日的大雪,想要折梅花放在忍冬閣之中之事一直沒有完成。所以今日程安青天色微亮之時醒來,起身披了件衣服,看見了外面的大雪似乎停了,回過頭之時看見昨夜守夜的小雀在一旁睡得正香,便也不忍心叫起她來,獨自一人將長髮綰了綰,便推門走了出去。
大雪的素白純淨似乎將這個世界給遮蓋住了,實在有一種耀眼又沉穩(wěn)的美麗,程安青即使看了好幾次也覺得看不厭似的。加上雪中那幾株開得正盛的紅梅,這一片景色,讓程安青覺得就好像是屬於自己的天地一般,心曠神怡。
正好是清晨,天氣有些格外的清冷,程安青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來到了紅梅旁,準備折幾支紅梅便回屋去。突然看到了不遠處的牆角邊有個小東西被風吹得翻飛了起來,心生好奇,便緊走了兩步來到了牆邊,彎腰抓住了那翻飛的小東西,直起身子來一看,竟是一支用白紙折成的小紙鳶,極爲精巧端整,看得出來,折的人很用心。
程安青莞爾一笑,也不知是府中哪個侍女折出來的,大概玩著玩著就被風吹到這邊來了吧。她拈起這小紙鳶,覺得這東西還挺討人喜歡的。但程安青心念一動,擡頭看忍冬閣的高牆,又覺得不對勁。
忍冬閣被高牆圍繞住,而且因爲忍冬閣的傳言,王府之中沒有人敢輕易靠近忍冬閣,又哪裡來的人在附近玩這小小的紙鳶呢。若不是故意的,就算牆後玩這紙鳶,也是不可能誤飛進來的。
所以,這紙鳶……難不成是有人故意投進忍冬閣之中的麼。
程安青將紙鳶放在掌心細細地打量著,發(fā)現(xiàn)用來摺紙鳶的潔白的紙張之上,似乎有一點墨跡,心中一亮,便立刻將紙鳶展了開來,只見裡面果然有字跡,看來是有人要通過這紙鳶給自己傳遞消息。
程安青一看上面的字跡,便知道是誰想通過這紙鳶向自己遞送消息了。
上面如行雲(yún)流水般優(yōu)雅柔和的字跡,程安青已經(jīng)見過無數(shù)遍了,不是慕容子墨所寫的,還能有誰呢。
程安青心裡大大地一跳。慕容子墨未免也太大膽了,竟然敢在這樣的時期給自己傳遞消息,還親筆所書。萬一被慕容子騫發(fā)現(xiàn),府中又得是一番驚天動地了。程安青記得聽小雀說過,在自己被貶入忍冬閣之後,她看見慕容子騫和慕容子墨起了爭執(zhí),吵得不輕,慕容子騫直接就讓慕容子墨閉門思過三個月去了,他是不可能親自出來傳遞這紙鳶的,看來也是派人出來傳遞的,那就更加危險了。
程安青心中還未慕容子墨擔心著,
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纔會冒著風險傳遞紙鳶的,但是看了紙鳶上的字,程安青立刻吃驚得不行,只覺得慕容子墨真是太大膽了。
紙鳶上寫得很清楚,慕容子墨想要帶著葉青私奔,離開慕容王府,離開皇城。
慕容子墨說,實在不能再忍受慕容子騫對葉青的折磨,他希望能挽回一切,帶著葉青離開這裡,如果葉青願意跟隨他離開的話,他將放下一切與慕容子騫的恩怨,與她在一起,遠走高飛。
程安青看著手中這張紙上慕容子墨所寫下的東西,頓時心中五味雜陳,又是好笑,卻又非常感動。她只覺得鼻子有些發(fā)酸,眼眶忍不住溼潤了起來。她很羨慕,羨慕葉青被慕容子墨這樣地愛著。慕容子墨雖不能說沒有負過葉青,但是他的這隻紙鳶,就足以證明他對葉青的感情了。
可惜自己不是葉青。
程安青輕笑了一下,又覺得慕容子墨太傻了。要想逃出王府,哪裡有那麼簡單呢。就算他們真的可以逃出王府,憑藉慕容子騫的勢力,他們真的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嗎。除非逃出夏王朝,而逃亡之路一定萬分地艱難。慕容子墨必須拋卻他慕容王氏大公子高貴的身份,和自己一起逃亡,離開錦衣玉食的生活。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慕容子騫會放棄尋找他們,隨他們去了,但一開始,一定鬧得驚天動地。
“姑娘,你怎麼又站在雪地裡了,還穿那麼少,真是少看你一眼都不行。”程安青聽見後面小雀的聲音響起,連忙將手中的紙攥成了一團捏在了手心之中,轉過頭來笑著看向了小雀。小雀正便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向她走來,走到了程安青的面前定睛看了看她,神色嚴肅了起來,又道,“你……眼圈兒怎麼紅了?”
“風大,吹的。”程安青輕輕一句話掩飾了過去,然後又道,“外面怪冷的,我們趕快回屋吧。”說著她便往忍冬閣內走。小雀心中雖然覺得奇怪,但也沒有多問。
程安青快步回了忍冬閣之中,趁著小雀還沒有跟上來,快速地將手中的小紙條扔進了牀邊的火盆之中。她知道這種東西留不得,雖說身邊跟著兩個她最親近的人,但是最好還是小心爲上。畢竟,一個是席淵的人,另一個是慕容子騫的人。要說相信,程安青自然是非常信賴她們的,但是她也在她們的手上栽倒過幾次,不得不多長幾個心眼。
程安青在忍冬閣裡也想了很多,只覺得以前太善,心眼又直又單純的,也是導致自己落到了這個地步的原因之一。要說改,程安青並不想改,但是也總得吃一塹長一智了。
她看著火盆中的小紙條化爲了灰燼,小雀在此時正好走了進來,便回頭衝她若無其事地一笑,小雀也向她報之以燦爛活潑的笑容。
程安青其實已經(jīng)很小心了,但是她卻忽略了一點,她在後院的一舉一動,早已被二樓上的冷玉看得一清二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