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停了數(shù)日都不見起程,姜武開始不安了,偷偷問姜姬,“他們是不想讓爹爹回去當大王嗎?”
“沒有他也沒有別人了。”這對那些人來說才是最糟的吧,“我猜,可能是在分豬肉。”
那天吃了一頓豬肉后,第二天就又是雞肉與羊肉了。不但姜旦對豬肉念念不忘,姜武他們也一樣。一說分豬肉,雖然姜武不太明白具體指的是什么,但也能領會到其中滋味。
住在蔣家沒什么不好,除了見不到別人之外。從進來起,這個小庭院中就只有他們幾個人和蔣家仆婢,別的人一個都見不到。只有第一天馮瑄過來了,之后都沒有再來。姜武上次出去能找到姜奔是叫了蔣家的仆人領路,再想出去,仆人就會問是否招待不周?若有什么需要,盡可吩咐。
姜武被人說了一車話,稀里糊涂的回來了。
姜姬見這樣不行,就讓蔣家的仆人把焦翁找來,說他每日都要陪姜武練武,還要教姜旦騎馬,所以還要蔣家找一個空地給姜武練武,把他們的馬送進來,讓他們每日都可以練習。
她提了這些要求后,蔣家也一一滿足了。
姜武更加不安了,“他們什么都答應了,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姜姬看著在一旁玩“球砸人”游戲的姜旦,她說了再多遍,姜谷和姜粟還是會陪他玩這個游戲,明明木制的球砸在身上一下一塊青,她們明明能躲開還是故意讓姜旦砸中,就為了讓他開心,她也就懶得說了。
“……我們?nèi)ヒ姷!彼f。
很諷刺的是,她明明知道姜元殺了陶氏,但在這種時候,她能想到的最安全、能讓他們不再像睜眼瞎子一樣的地方就是姜元身邊。
憐奴聽到童兒傳話,有些驚訝:“真是我家女公子這么說的?”
這童兒上回從他手里得到一塊金餅,這幾天就老在他周圍出沒,道:“這是那邊傳來的話,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套出話來,又跑到前面來告訴你的。如果你不想讓她來就快告訴我,我能想到辦法讓她來不了。”
憐奴笑著擰了下童兒的臉蛋,擰得童兒一蹦躲開他,“不用這樣,那是我家女公子,你只管聽她吩咐,帶他們過來就行了。”
童兒狡猾的說:“那你不先去給你爹爹說一聲?女公子突然來了,打擾到你爹爹就不好了吧?”
憐奴道:“我自然要去說的。”
童兒躲在門邊,看憐奴當真去找姜元說了,這才失望的走開。
姜元這幾日心神不寧,他那天沒有明著答應蔣偉獻女的事,之后蔣偉就不再過來了,反倒是蔣盛日日前來,可仍然見不到馮家的人,明明距離樂城只有一步之遙,他卻被困在此地,動彈不得。
憐奴過來悄悄說:“女公子說要來陪伴您。”
姜元反應了一下,才想起姜姬,突然眼前一亮,道:“快叫我兒過來!”
從上午等到下午,那邊才傳來話說姜元有請。姜姬立刻帶著所有人過去,連焦翁都帶上了。
這是姜姬第二次走在蔣盛的府邸中,上一次是坐車,只覺得那輛大車不管走哪里都沒有阻礙,穿過花園或駛上小橋都沒問題,這次她用自己的雙腳走才發(fā)現(xiàn),原來蔣盛這個家里的每一條路都很寬,都是用石板拼成的。只是這些路,恐怕都要花不少錢。龔家那么豪奢,也沒有在家里的每一天路上都鋪石板。
焦翁用步子丈量了一下,道:“可供雙駕牛車通過,再加二十步卒。”
姜姬訝異道,“焦翁怎會知道這個?”
焦翁道:“某以前替人打仗,也做過間客,要是當時那人的家有這么寬的路,某也不必花那么大的力氣。”
姜姬:“……”間客是說他是內(nèi)奸還是刺客?但不管哪一種,可以正大光明的說嗎?他這么坦然,她該怎么答?
有時她真覺得在這個世界三觀都要重塑一遍會更好。
姜元見到姜姬,特別是她身后的焦翁時,大喜過望,親熱的牽著姜姬的手領她進來,又讓人送上糕點,又把姜旦抱過來問了兩句,轉頭道:“蓮兒,你把妹妹與弟弟領進去吧。”
憐奴這才不得不出現(xiàn),他謹慎的站在姜元身后,看到姜武手臂都鼓起來了,也不再向前走了,伸手對姜旦說:“弟弟隨我來,哥哥有糖給你吃。”他掏出一顆圓溜溜的金色糖球,姜旦一看就撲過去了,他抓住姜旦,把糖球塞到他嘴里,才對姜姬說:“妹妹也跟我來吧。”
姜姬一直拽著姜武,剛才他想撲過去時,她使勁掐著他的手心,此時笑是笑不出來的,她只能一句話也不說的拉著姜武過去。
姜元對姜武道:“這些日子也不曾見過你,一會兒與我過兩手。”
姜姬這才知道他想留下姜武。說不定姜元現(xiàn)在會覺得姜武與姜奔更有用。說起姜奔,剛才他就站在門口。他們進來時,他雖然早就看到了,卻把頭扭到一邊不看他們。
看來姜奔是真的跟他們遠了。
理智上,她知道這很可惜。可感情上,她卻有種愛誰誰的感覺。如果姜奔跟他們不一心,早點分開還更好。
她牽著姜谷與姜粟的手,拉著她們倆進去了。
繞過回廊就是臥室,臥室里有幾位挽發(fā)的紅衣侍女,她們正在陪姜旦玩,他面前都是各種點心,憐奴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姜谷和姜粟一進來就跑到姜旦身邊了,可她們倆也插不上手,只好站在一旁看。姜姬看到姜旦拉了姜谷一把,還遞了塊點心給姜粟,突然眼眶一熱。她轉過身,站在廊下,假裝在賞廊下花圃上的花草,聽到身后姜旦膽怯的叫她:“姐姐,給你。”
姜姬回頭,見姜旦捧著一塊糕點送到她面前。
她摸摸他的頭,突然發(fā)現(xiàn)她竟然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沒有摸過姜旦的頭了。
“姐姐不吃,你吃吧。”她笑了一下,看到姜旦露出受寵若驚的欣喜,她開始覺得自己對這個孩子太嚴苛了,他是陶氏的孩子,也是她最親的弟弟。
她把姜旦推回去,看他在姜谷和姜粟以及那些侍女的陪伴下玩游戲就放心了,而回廊另一端正是姜元,她守在廊下,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在做什么、說什么。
但出乎她預料的是姜元好像也被人晾著了,他在家里時每天都有人排著隊找他,每一刻都有人想見他。
這明顯是蔣偉因為姜元沒有答應他的條件,就把他給“關”在了這里!樂城近在眼前,現(xiàn)在是姜元該著急了,他一定想趕緊繼位,免得夜長夢多,他的父親姜鮮就連身在蓮花臺都能被人奪了王位,他只要一刻沒坐在王位之上,就一刻不能放下心。
但這不可能是因為蔣偉想獻三個女兒為婢,他一定提了別的要求!
另一邊,馮營也正在著急,“今日還是見不到大公子。”他看馮瑄,“你不是溜進去了一回?就不能再試一次嗎?”
馮瑄把袍角提起給馮營看,上面有一道裂口,缺了半片衣角,“叔叔,我是想進去的,看。”剛爬上樹就被人當鳥射了。
馮營轉了兩圈,又開始埋怨馮賓:“如果當時的親沒退,你現(xiàn)在也有理由進去了!”
馮賓也不說當時是馮營聽馮瑄的去退的婚,道:“你現(xiàn)在也可以再進去一次,就說要代我提親。”反正他老婆已經(jīng)回娘家了,說除非馮賓從馮家一路跪到她家,不然休想讓她回去。
不過當時哪怕是馮甲都聽出來了,馮賓是在嘲笑馮營。
誰知馮營把這話當真了!第二天竟然真的去找蔣偉,說要求見大公子。
蔣偉道:“你見大公子有何事?”
在蔣家屋檐下,那是一定要低頭的。
馮營假裝沒看到蔣偉坐上首,他進來連站也不站起來一下,對他說話就像對他蔣家從人。馮營連臉色都沒變一下,直言道:“我有一弟,愿求娶大公子之女。”
蔣偉瞪大眼,突然笑起來,“馮營,女公子身上流的可是永安公主的血!她用你馮營的車駕,以綾紗做簾,用錦繡鋪地,這等樣人,怎么會入你馮營的眼?”
旁邊還在受罰,只著內(nèi)衣跪在地上的蔣盛都驚訝的抬起頭。
馮營道:“非是女公子,乃是另一人。”
蔣偉聽到不是姜姬就沒興趣了,揮揮手道,“盛兒,你領他過去吧。”
蔣盛借口要回去換衣服梳頭,趁此機會叫來一個童兒道:“等我跟那老匹夫走了以后,你趕緊去問我爹……”他小聲對童子交待了一番,才整整衣冠出去了。
他帶馮營走這一路,走得比烏龜都慢,千辛萬苦終于到了姜元這里,已經(jīng)是中午了。
馮營走這一路汗把衣服都浸透了,蔣盛硬是能帶著他在盛夏在他家里繞了七八圈!不過馮營硬是跟上了,沒有對蔣盛說一句不好聽的,搞得蔣盛都郁悶了,什么小手段也使不出來,只好把他帶到姜元這里。
姜元正在與姜武和姜奔對打,他以一敵二,雖然無人叫好,自我感覺卻不錯。
蔣盛帶馮營繞過小橋,看到這一幕時,兩人都愣住了。
“這是,柳家槍?”蔣盛仔細認了認,確實是柳家槍,但大公子怎么會使柳家槍?
馮營卻知道姜元從漣水離開后就去了肅州柳家,在柳家住了四年后,不知為什么突然逃了出來。他聽說的是柳家想把女兒嫁給姜元,他才跑了。現(xiàn)在看,說不定是真的。因為姜元竟然會柳家槍,這是柳家只傳嫡脈的槍矛術,會傳給他,想必是打算日后由姜元和柳女的孩子來繼承柳家。
……怪不得他要跑。
馮營竟然有些同情姜元了。
姜元教給姜武和姜奔的自然不是柳家槍,只是一些簡單的格擋之術,但今天他卻教了他們半招,只這半招,就把姜武和姜奔手上的槍矛打下去不下一百次了。
“撿起來。”姜元只是輕喘,姜武和姜奔卻已經(jīng)喘不上氣了,他們每人的兩條手臂上都是層層疊疊的青紫,連手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馮營是想等一等的,蔣盛卻上前道:“求見大公子!”
馮營心中暗笑,這蔣盛倒是把他爹的霸道學了個十成十,只是這城府卻一分沒得。他突然老神在在,積攢多日的焦燥都被蔣盛給解了。
姜元被打擾也絲毫不怒,反倒因為看到馮營那張老臉而高興了起來,笑呵呵的用槍桿擊了下姜武與姜奔的屁股,“快去換衣服,讓人看了笑話!”
蔣盛之前來可沒見過這兩人,奇怪他們之前是藏在哪里?上前一步道,“某也粗通武藝,愿請大公子指教!”
姜元愣了一下,打量了下蔣盛,笑道:“指教不敢,請!”
蔣盛就脫下長袍,赤膊擎一根長矛,舉步上前。
姜元單手持矛,似乎沒有一點防備。
馮營看蔣盛仿佛沖陣一樣沖殺上去,一手掩口,遮住笑意。如果姜元當真在柳家學過四年,那蔣盛想必不是姜元的對手。
果然蔣盛剛沖上去還沒對上半招就被姜元挑了矛,捂著手臂跪了下去。
姜元見蔣盛跪下,胸中郁氣一掃而空。他把矛尖徐徐抵到蔣盛喉間,連馮營都上前一步準備求情時,蔣偉趕到了,他快步奔來,沖姜元喊:“求大公子饒了小兒!”
馮營馬上對跑來的蔣偉說,“大公子不過是教導他一招半式,蔣公何必驚惶?”
姜元也把矛尖移開,笑道:“一時玩笑,令公子受驚了。”他把手伸給蔣盛,拉他起來。
一場風波似乎消弭無形,幾人移步到室內(nèi),姜元去更衣,馮營趁機對蔣偉說,“蔣公來得好快。”蔣盛拖延時間時,他就覺得奇怪了,現(xiàn)在蔣偉趕到,果然這對父子有陰謀。
等姜元出來,蔣偉先馮營一步開口,他指著馮營說:“適才聽馮公講,是想向大公子求親。恰我兒也無妻室,便也想來湊個熱鬧。”
馮營的胡子都要氣掉了,求親是能湊熱鬧的嗎?他剛要生氣,突然看了眼蔣盛,問蔣偉,“不知蔣公所指的是哪一位公子?”
蔣偉指著旁邊的蔣盛,“便是這個孽子了。”
馮營冷笑,“蔣公可是在說笑?我記得盛公子早有妻室!正是此地的鄭家!”
蔣偉淡然道,“此女偶食涼物,已經(jīng)過世了。”
馮營逼問道,“何年何日?”
蔣偉:“就在方才。”
馮營愣了一息,突然懂了!他轉頭看向蔣盛!難道是剛才他才起了這個主意,帶著他瞎逛的時候就是為了讓蔣偉去殺他的妻子嗎?
蔣盛對上馮營鄙視的目光,不以為意,轉過頭,等姜元換好衣服出來,先一步拜下去,高聲道:“仆愿娶大公子之女為妻!山河不改,此心不改!”
姜元心中頓時涌起狂喜!臉上卻露出怒容,瞪向蔣偉,“你好大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文里其實沒有多少智斗的內(nèi)容,說起陰謀都是簡單粗暴的推過去。
姜姬日后確實會稱帝,也會換地圖,不過那是第二卷 的內(nèi)容了。
說起男主,配角欄里已經(jīng)很明顯了,是誰也現(xiàn)在應該也能看出來了吧?朱武王是日后姜姬所封啦。而選他當男主,也是因為姜姬本人的性格所導致的,這本里的男主不需要聰明或美色,忠就一個字。
這個文的女主不算真善美,這是由當時的環(huán)境影響的,相信她在現(xiàn)代社會是個良民,只是當周圍的人都不把弱者當人時,弱就等于生死由人時,她會變兇惡一點也很正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