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卿寧的話說來諷刺,婉嬪這髮髻已經高的離奇,用金簪髮梳堪堪固定著,若說美感,實在是難以掛鉤。
婉嬪扶著髮髻,站起身來,厚厚的鞋底讓她的動作更是艱難萬分,由兩個宮女攙扶著才慢慢悠悠的起身。
趙卿寧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只是笑笑沒有說話。
“不知娘娘到訪,臣妾有失遠迎,還望娘娘恕罪。”
婉嬪笑得有些尷尬,對上趙卿寧的目光時多少也有點心虛,這一次的流言,並非是有人主使,而是她的一手安排。
巽妃被處置,而玉妃又難成氣候,在這後宮裡,能夠讓她當作擋箭牌的再無合適人選,而且……
婉嬪望向趙卿寧的目光一瞬中充滿了殺意,趙卿寧現在在後宮中受盡恩寵,煞有獨霸後宮之勢,現在不行動,若是放任她繼續下去,只怕等到再想動手時已經再無法輕易撼動趙卿寧在宮中的地位。
她在宮中散播流言,想的就是要在趙卿寧根基未穩的時候將她推倒,這不僅僅是爲了保得她在後宮中的地位,更是爲了能夠在主公面前立下更多的功勞。
想到一直隱藏在暗處的那人,婉嬪的眸光微動,不禁是攥起了拳頭。
“本宮近日在宮裡聽到了很多不乾淨的東西,也不知道該跟誰說道,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了,怎麼,不歡迎嗎?”趙卿寧自然沒有錯過婉嬪眼中閃動的情緒,微微揚了下脣角,對婉嬪說道,“對了,本宮還帶了幾件小禮物給妹妹,是織造局新送來的緞子,本宮瞧著這顏色豔麗,趁著妹妹的皮膚一定好看,想來妹妹也一定會喜歡的。”
“多謝娘娘賞賜,臣妾不勝感激。”
婉嬪躬身向趙卿寧道了聲謝,與趙卿寧一道到了屋內坐下,她本以爲趙卿寧是察覺到了什麼來向自己問罪,但現在看來,絕沒有那麼簡單。
“姐姐這陣子瞧著氣色好多了,果然姐姐有皇上的雨露恩澤,果然恢復的就是不一樣。”
婉嬪挽著趙卿寧的手,上下打量著她,好不熱絡的說。
“呵呵,妹妹真會說話,”趙卿寧衝婉嬪笑笑,似是想到了什麼一般,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只可惜這宮裡,總是沒那麼些真心的人。”
“娘娘這是怎麼了,竟說出這般的喪氣話來?”婉嬪聽著趙卿寧的話,不禁暗自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一副關切的樣子,“這宮裡怎就沒有真心之人,臣妾待娘娘的心意,日月可鑑,娘娘這般說,豈不是太傷臣妾的心了?”
“你的心意,本宮自然是明白的。”趙卿寧擡眼看著雲婉嬪,拉著她的手,不輕不重的拍了兩下,“只是這宮裡……唉,不說也罷。”
趙卿寧抽回手來,用帕子輕輕沾了沾自己乾燥的眼角,一副玄然欲泣的可憐模樣,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本宮雖不是雲蒼出身,但多少也清楚雲蒼的鬼神之說,可現在這宮中傳言愈演愈烈,就算是皇上也……”
雲黎雖然對寧梓軒的人下了禁口令,但對後宮卻並沒有明言,趙卿寧突然這麼說,
恰好讓正在揣測雲黎心意的婉嬪引起了注意:
“娘娘是說,皇上他……”
“皇上他雖然面上不顯,但對本宮卻是疏遠了很多,”趙卿寧小心觀察著婉嬪的反應,繼續說道,“宮中的流言紛飛,婉嬪妹妹是不是也聽了什麼流言,而要疏遠本宮?”
“娘娘切莫如此,臣妾不勝惶恐。”
婉嬪沒想到趙卿寧會對她說出這些話來,但心裡卻是暗暗的高興,她散播的流言總算是起了作用。
“娘娘天人之姿,絕非尋常凡人,又怎麼會與妖魔扯上半分關係,”婉嬪當即從座位上起身,單膝跪在了趙卿寧面前,無比誠摯的說,“這宮中流言一定是有奸人在背後指使,皇上英明神武,必然不會被假象矇蔽,請娘娘一定要相信皇上。”
“妹妹快快請起,”趙卿寧見婉嬪跪下,直到她說完這一番話,才擡手扶她起身,對她說道,“妹妹的話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倒是本宮對皇上太沒有信心了。”
趙卿寧話說的婉轉,對婉嬪的態度也是愈加親切了幾分。看著她這般的反應,婉嬪心中的笑容更甚,面上卻仍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並非恃寵而嬌。
趙卿寧在婉嬪的秋棠居里又小坐了一會兒,便沒有再多留,起身告辭回宮。
從秋棠居出來,趙卿寧臉上的笑容一斂,對變裝隱在幾個太監之中的樓外樓影衛低聲說了一句:
“盯著婉嬪,她的馬腳應該藏不了多久了。”
“是。”
那太監打扮的影衛縮著肩膀,聽到趙卿寧的話點頭應了一聲,後退了兩步,藉著人羣的掩護,消失在了趙卿寧面前。
看著影衛離開的方向,趙卿寧轉身上了軟轎,想著婉嬪頭上愈發高昂的髮髻,趙卿寧不禁冷笑一聲,眼中毫不掩飾她的嘲諷。
剛到寧梓軒,就看到了雲黎的護衛站在門口,想來雲黎已經是來了好些時候,趙卿寧下了軟轎,走進室內,就看到雲黎正靠在榻上小憩的模樣。
“皇上?”
趙卿寧走到雲黎面前,見他已然是已經睡著的樣子,便轉身讓錦兒取過一條薄毯輕輕蓋在雲黎身上,卻沒想被子剛蓋到一半,她的手,就被雲黎握在了手裡:
“嗯,你回來了。”
雲黎眼睛滿布著血絲,顯然是一副很疲憊的樣子,趙卿寧看他這樣,想著這些日子,便是在寧梓軒中留宿雲黎也總是到深夜纔會休息,不由也覺得有些心疼。
“皇上若是累了,不如就到牀上睡一會兒吧,到晚膳時臣妾再叫您?”
趙卿寧晃了晃被雲黎握著的手,小聲與他商量著,卻被雲黎手上一個用力拽到身前,緊緊摟住:
“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雲黎摟著趙卿寧的腰,將臉靠在她身上,像是個撒嬌的小孩一般。
趙卿寧留心到,自從那日雲黎向她表明身份之後,兩人私下相處時,雲黎就再沒有用“朕”自稱過,在她面前也再沒端過什麼皇上的架子。
趙卿寧知道他是有意在討
好自己,小心翼翼的,害怕被她拒絕。
這樣的雲黎讓趙卿寧有些心疼,低頭看他環抱著自己的樣子,趙卿寧慢慢的擡起手輕輕回抱住雲黎,像是在安撫孩子一般的一下下輕拍著他的後背。
“宮裡的傳言,你已經聽說了吧?”
靠在趙卿寧懷裡,雲黎問她道。
“皇上有什麼想說的嗎?”
趙卿寧聽到他的話,大概也猜到應該是陳正則告訴他自己今日都去了哪裡,微微一笑,趙卿寧擡手將雲黎的發冠取掉。
“我只是不想你擔心。”任趙卿寧以十指爲梳理順著他的長髮,雲黎對趙卿寧說,“這些事,交給我來處理。”
雲黎並非是要徵求趙卿寧的意見,對他的話,趙卿寧不置可否,低頭看了他一會兒,趙卿寧轉移了話題:
“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趙卿寧所說的“那邊”,毫無疑問,指的是盛琉的事情。
“蘇瑜不知從哪裡尋來的秘藥,趙卿芷懷孕了。”聽到趙卿寧的文問話,雲黎鬆散的神經一下子繃了起來,擡頭對趙卿寧道,“孟衡已經放話,這個孩子若是男孩,就會是盛琉下一任的國主,不過……”
“這孩子身上流的,只怕根本不是盛琉的血吧?”
趙卿寧理順著雲黎頭髮的動作一頓,擡手握起了他的一束髮絲,微揚的脣角,帶著一股邪魅的味道。
雲黎仰頭看著趙卿寧的模樣,微微笑笑,聽她繼續分析道:
“以現在孟國主的身體,恐怕根本撐不到這個孩子出世,到時候……”
趙卿寧想到裴奕晟已經是瑤光公主駙馬的事情,不由低頭看了雲黎一眼。
對上趙卿寧的視線,雲黎說:
“瑤光有她的手段,不會那麼輕易受人擺佈的。”
瑤光是個有手段的女人,前世時趙卿寧雖不曾與她有過接觸,但關於她的傳聞,趙卿寧也是聽說過不少。
若是歷史沒有改變,盛琉國下一任的國主,應該還是這位巾幗紅顏。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看趙卿寧看著一處出神,雲黎問了她一聲,笑著看她。
“臣妾若沒有記錯,咱們雲蒼與盛琉也算是盟國,皇上對這位瑤光公主應該也是瞭解頗多的,不知能不能給臣妾講講?”
趙卿寧聽著雲黎話裡的意思,似乎也是對這位瑤光公主多有了解,想也不想的,趙卿寧開口問道。
“你想知道什麼?”雲黎看著趙卿寧的眼睛,不知爲何冒出了個大膽的想法,他拉著趙卿寧的手,讓她到自己身邊坐下,對她說道,“朕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臣妾……”趙卿寧一開口就有些後悔,對上雲黎含笑的視線,一時竟覺得自己像個吃味的怨婦一般,又羞又惱的,趙卿寧慌忙起身,“臣妾去廚房看看今日他們準了些什麼,皇上若是清醒了,就起來走走吧。”
看著趙卿寧落荒而逃的樣子,雲黎一時失笑,望著她的背影,眼中滿溢著濃濃的寵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