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漠多兇險,黑穴無生還,若是見枯藤,不妨向西歸?!币髡b著詩文,青年目露異色:“先前還覺夸張,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片遼闊的沼澤地,色呈烏黑的沼澤表面浮著淺淺水層,邊緣除卻長腿的鷺鳥與蟲鼠外根本不見其他動物,向內(nèi)眺望,不時有氣泡冒出,釋放可見異色的未知氣體,也有模糊的輪廓臨近水面,露出一閃即逝的可怖黑影,浮木半陷于泥漿難以漂浮,圓石卻在水面上下沉浮,最顯眼的,卻是一條條浮在水面,慢悠悠來回擺動的深綠色藤蔓。
這就是著名的枯藤沼澤,方圓六百里,比黑穴古漠還要名聲險惡的不毛之地,在這里難見水草蘆葦更遑提花草樹木,最常見的就是這些看起來半死不活,隨波逐流的枯藤了,凌青云正觀察著,忽然見到數(shù)里外一頭野馬接近了沼澤,野馬似也聽過此地的兇名,先是充滿警惕地東張西望,確認(rèn)安全后才俯首飲水,卻渾然沒注意那來回飄蕩的枯藤。
忽然間,蕩到野馬附近的枯藤如毒蛇般猛地跳起,躍過野馬的脖頸繞了一圈又一圈,受驚的野馬當(dāng)即嘶吼后躍,拼命抵抗著來自水底的拖曳力量,這卻導(dǎo)致枯藤越勒越緊,令被勒住脖子的野馬發(fā)出痛苦的嘶吼,卻用盡力量步步后退,拼著脖頸鮮血淋漓,竟是將枯藤拉得越發(fā)細(xì)長,眼看著即將崩斷……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沼澤中猛地躍出,張開血盆大口咬住野馬的脖頸徑直拽入沼澤之中!可憐的野馬只能發(fā)出一聲慘嚎,盡管扭動脖頸、四蹄拼命掙扎卻完全無法掙脫獵食者的大口,反令自己在沼澤中越陷越深,沒過多久野馬與獵食者一齊沉入沼澤深處,靜悄悄的水面一片平靜,好似先前什么也沒發(fā)生,唯有斷了一截卻依舊飄蕩的枯藤證明著先前發(fā)生的可怖殺戮。
這就是可怕的枯藤沼澤,這種枯藤可不是死藤,而是一種看似枯萎卻擅長攻擊動物的危險植物,又有吸血藤、蛇藤之名,這些枯藤看上去不起眼,實則堅韌并附有倒鉤毒刺,一藤之力足夠拖拽野馬,將修煉層次不高的成年人拖入沼澤也不在話下,而當(dāng)這些枯藤鋪天蓋地地發(fā)起攻擊……就是石魄境、金身境都會發(fā)憷。
但枯藤也只是這片沼澤表面的恐怖而已,深度超過十丈,淤泥比其他沼澤更具吞噬力的沼澤本身就是大多數(shù)生物難以逾越的絕地,更遑提沼澤中還有瘴氣彌漫,種種適應(yīng)諸多沼澤環(huán)境的可怕生物潛伏……枯藤與先前捕食野馬的鱷魚狀生物只是最淺層的種類而已。
面對這樣的地域,真的不如打道回府,自黑穴古漠而歸,黑穴古漠的地下固然兇險,地表上還是安全得多的。
“安然穿越試煉之森,可稱為一方強者,若可橫跨黑穴古漠,則不愧石魄豪杰之名,至于這枯藤沼澤……”凌青云看著這片危險的沼澤嘴角一揚:“渡者唯金身,卻鮮有金身境愿渡?!?
原因很簡單,無論試煉之森還是黑穴古漠都可稱作試煉之地,與森林、沙漠的妖獸搏殺能夠磨礪自身,也可收獲妖核皮毛等物,而渡這枯藤沼澤?自身實力遭受太大制約,一名可以在黑穴古漠能斬殺三階妖獸的金身境若在這里對上三階妖獸或許就只能落荒而逃了,即便能戰(zhàn)而勝之,戰(zhàn)利品也很容易沉入沼澤,打撈不易,試煉之森有靈果、藥材出產(chǎn),黑穴古漠則蘊有土屬性靈石,相比下枯藤沼澤貧瘠得多,枯藤煩人卻不值一文,反倒是瘴氣多得能讓人吸到飽,危險又沒什么利益,這種地方誰肯去?磨礪也是要講究成本的,去其他地方既能磨礪自身又有機會收獲寶物,又何苦來這貧瘠險地為難自己呢?
但凌青云面帶笑容,緩緩步入沼澤之中,足部浸水,腳陷淤泥,沒走出幾步身體就微微下沉,更有枯藤如毒蛇般揚起,直撲咽喉!
屈指彈出一道劍氣將枯藤撕裂,墜下的枯藤竟然繼續(xù)扭動,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便纏上了凌青云的腳踝,凌青云也任其纏繞,走出幾丈路,雙足卻已被十幾條枯藤纏上,還有纏住腰部、手臂的,像是這些生長在沼澤的魔怪要齊心將獵物車裂,只是凌青云仍神色自然地繼續(xù)行走,反倒是這些枯藤要被拽斷,只得自己松開,顯然不想白白受創(chuàng)。
“拉扯力道的方向有些特殊,同一個方向的枯藤像是合力想將我撕裂,它們分明有著獨立根系,并非一個整體,又無智慧,是如何做到團結(jié)協(xié)作的?”這令凌青云很好奇,不惜親身體驗來了解這種植物的生存方式,并用萬靈元術(shù)不斷感受,果然沒感受到半點靈智的氣息,卻發(fā)現(xiàn)這種植物表面布滿極為敏感的纖毛,助它們捕獲周圍環(huán)境的每一絲風(fēng)吹草動,以便在獵物接近時迅速出擊!
“它們的根系還能在淤泥中移動,以實現(xiàn)行動,藤蔓全體竟如動物肌肉而強健無比,中心還有一條堅莖仿佛脊椎般支撐整體,難怪如此有力……只是它們究竟是如何做到準(zhǔn)確無誤地勒住獵物脖子?尚是謎題……”思索間,凌青云忽感泥澤中傳來異動,竟望見先前在水面沉浮的圓石一個翻身,吐出一條白綾向自己襲來,凌青云毫不猶豫踩動身法,令這白綾側(cè)身而過,白綾迅速收回再度彈出,凌青云扭頭避開,卻終于望見這所謂“圓石”竟是一只水牛大小的蟾蜍,白綾正是它的長舌!
“呱!呱!”蟾蜍發(fā)出響亮鳴叫,同時一次次吐出長舌,像是要如捕獲蒼蠅般將凌青云吞入腹中,長舌之速快如箭矢,配合強悍力量怕是能將巖石貫穿,凌青云卻面色如常地來回躲避,幾十下后反累得這蟾蜍氣喘吁吁,扭頭鉆入沼澤之中,明白實力差距逃之夭夭了。
“多謝蟾兄指點!”凌青云笑著開口,這蟾蜍吐舌的速度當(dāng)真很快,對足陷沼澤的他來說還真不是那么好躲開的,這一番躲閃倒令他對沼澤環(huán)境適應(yīng)了許多。
“略微嘗試,我已能做到立足沼澤而不沉了,但這還不夠,能操控自己沉浮自如才算是本事!”凌青云自語著,這才是他的目力,借沼澤的特殊環(huán)境磨礪龍游身法,令這修至大成足可上天下海的身法適應(yīng)更多環(huán)境,他認(rèn)為沼澤實是介于水與土之間的特殊地形,若練成在沼澤穿梭自如的身法估計能令自己的水性大增,甚至借此參悟遁地的奧妙!
于是接下來的枯藤沼澤就出現(xiàn)了這樣一幕:一名青年在沼澤跋涉前行,時而步履蹣跚,時而健步如飛,有時甚至一個猛子鉆入泥底,將吞噬生命的沼澤當(dāng)做泳池,也混不顧骯臟與惡臭,有形似鯰魚的妖獸發(fā)起襲擊,青年反和襲擊者玩起了捉迷藏,剛開始動作生疏被多次咬中身體,可在一個時辰后這本該行走陸地的人類青年竟似如魚得水,憑借比泥鰍還要靈活的動作避開妖獸的連番攻擊,磨得耐性極佳的掠食者扭頭離去。
并不是每個妖獸都能那么幸運,和“獵物”玩“捉迷藏”后安然無恙,一條鰻狀異獸似是因相貌問題引發(fā)不滿,欲纏繞凌青云身軀反被一道青光纏身勒死,而后吸成一具干尸,發(fā)泄了戰(zhàn)斗欲望的青蛇卻沒像以前那樣趁機徘徊在外,反倒第一時間鉆回凌青云體內(nèi),原來犯了潔癖,受不了在這充滿腐敗氣味的地方久留。
就這么在枯藤沼澤練習(xí)數(shù)日,凌青云的龍游身法果然有所長進(jìn),平時看來沒什么區(qū)別,對于水域、沼澤等特殊環(huán)境的適應(yīng)能力卻大大提升了,這可不是沒有意義的,有些對手擅于改變環(huán)境,懂得適應(yīng)能令應(yīng)對起來方便得多,譬如黃騰天的熔巖獄,如今他要應(yīng)對就容易多了。
與此同時,枯藤沼澤見所未見的環(huán)境與生態(tài)亦令凌青云大開眼界,不光是種種奇形怪狀的水怪,還有棲息在淤泥的貝類,身披堅甲能穿越沼澤的水牛,甚至棲息在瘴氣中的浮游生物……對修煉萬靈元術(shù)的他來說八荒大陸實是一座寶庫,大多數(shù)地域都是荒野,生態(tài)環(huán)境各不相同,每天都能有新發(fā)現(xiàn)。
“只是相較青河大陸,這里的妖獸更具攻擊性,尤喜食人!”念及此凌青云嘆息,這也沒辦法,整座八荒大陸的基調(diào)都是如此,人殺人就不可勝數(shù),更何況是野獸殺人?在青河大陸,人類將半座大陸納入版圖,許多野獸生活在山林中,因祖祖輩輩的經(jīng)驗教訓(xùn)知道人類不好惹,因此也不愿輕易攻擊人類,可在八荒大陸卻是處處荒野,野獸在外游蕩說不定就能找到拋在路邊的人類尸體,吃人便不算什么稀奇事,八荒人又多以狩獵為生活方式,便導(dǎo)致沖突更大,人類也沒有令天下獸類忌憚的實力,處境自然危險得多。
這也導(dǎo)致凌青云這一路走來遭遇襲擊的概率更大,有時他會放過對方,但面對窮兇惡極,眼睛都寫著食人欲望的則毫不留情,生靈之眸令他洞悉野獸所言所想,倒也不至于誤殺。
嘆息后,凌青云終于步出沼澤,將身體清潔干凈后神清氣爽地看著眼前煙籠霧鎖的湖澤,它的名氣可比鄰居好得多,千里夢云澤,為八荒大陸最負(fù)盛名的盛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