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陶夭夭吃完飯就去了音樂系D308,進去發現鄭斯舸和秦敦新身上都粘著繃帶,落地玻璃窗及窗紗莫名被換成嶄新。大夥都沒說話,表情也很黯然,她自然不好意思跑去問趙懿,心想鄭斯舸和秦敦新是怎麼呢?
排練完,鄭斯舸像變了人似的不再糾纏陶夭夭,她很不習慣。
可心又想,他應該是爲前晚的事惱怒。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星期二晚上,陶夭夭準時去綜合第七教學樓C202,一進門就看見幾日未露面的王皓晏正吸著中杯的珍珠奶茶向她招手,她走過去坐下沒出聲。王皓晏卻移過一杯‘燒仙草’熱情叫聲‘師姐’。陶夭夭看見‘燒仙草’挺驚喜,沒想到對方會買這個給她。
王皓晏急忙湊上來問:“那天我沒來,老師點名沒?”
陶夭夭見他還像以前那般並未生疏,心情稍好點,回答:“點了,你去哪呢?”
王皓晏說:“回深圳了,女朋友生日不得不回去?!?
陶夭夭的眼睛瞪得特大,心想他之前不是說對前任女友一往情深嗎?怎麼又鑽出個女朋友。思前想後也不能全怪王皓晏,因爲他之前根本沒提過現任女友的話題,再說人不可能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陶夭夭環視坐滿課室的學生,看見最前排的張楠,心中不免失落,因爲鄭斯舸不會再出現了,她扯出耳塞坐在原位悶悶聽歌。
星期三是黃梓晶出國的日子。
樸韻事先就問過陶夭夭要不要去送機,她以不想逃課拒絕,可下午放學時發現手機裡多了一條未讀短信,點開來看居然是黃梓晶之前發的,上面寫著:我那個來了,其它事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樸韻。
陶夭夭心裡清楚,她是在指之前月經沒來是否該去醫院檢查的事。
當晚陶夭夭站在寢室沖涼房鏡子前,水珠隨著縷縷發尖滴落,她突然隔門大聲問:“多少點呢?”
房間外傳來劉瀅的回答聲:“一點四十七。”
原來已經凌晨一點多,那麼現在應該算星期四了,陶夭夭心想黃梓晶可能已到新西蘭。她腦袋裡頓時慌亂產生許多糾結,心神不寧。糾結自己當初爲什麼會賭氣不跟黃梓晶去新西蘭,說不定她們仨去了會玩得很開心;糾結自己爲什麼今天不和樸韻去送黃梓晶一程,現在心裡始終感到有點遺憾徘徊;糾結自己爲什麼此刻很想念黃梓晶,想念她平時對自己的好,而不是嫉恨;糾結自己爲什麼總是這樣馬後炮?
陶夭夭拎開水龍頭,冰涼的水從花灑噴下,在這炎炎夏日裡出奇炙熱,眼前景物逐漸模糊肌理,整個浴室騰起的熱氣煙霧瀰漫,耳邊只有水流進管道的咚咚聲響。
“夭夭!你的電話……”劉瀅的呼喊聲將她喚醒。
陶夭夭關掉水龍頭,手忙腳亂將浴巾裹在還有泡沫的身上,急急忙忙掩開門接過劉瀅遞進的電話,看著屏幕顯示樸韻的名字,她接通問:“找我幹嘛?”
“陶夭夭……陶夭夭……”樸韻的聲音很急促,甚至驚駭。
“什麼事?”陶夭夭遲疑的問,可還沒問完就聽見寢室門外傳來樸韻慌張的哭聲和大力拍門響。
“嗚..陶夭夭.。。嗚..”
陶夭夭只能再次打開水龍頭沖洗,簡單擦拭身體,穿上衣服,心裡猜測樸韻應該是和張楠吵架之類的,但口嘴上卻還是說:“你等等,我馬上出來。”
她走出浴室後沒想樸韻穿著睡裙就立馬撲進她懷裡一個勁的哭,眼白紅通通,神情慌張,看起來傷得不輕,哭聲令陶夭夭心裡發毛,煩躁不安。
“你光哭有什麼用又解決不了事?!碧肇藏矡┑没鸫?,七上八下。
她爆發的高音調把寢室裡其她室友驚擾,大夥連忙走過來,問:“怎麼呢?”
陶夭夭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樸韻還是啼哭抽搐,聲音越來越大,斷斷續續:“陶夭夭!飛機失事啦……”
“飛機失事?什麼……飛機……”陶夭夭的心咯噔一下,不祥的念頭立馬閃現腦海,她猜到了一些事卻不敢直說,望著眼淚鼻涕混在一起的樸韻,問:“你說什麼?說清楚?!?
樸韻身體顫抖,兩行淚水快速在臉頰上劃過藉助寢室裡的白熾燈泛著晶瑩剔透的光澤,忍著急促喘息,吃力回答:“現在網上、電視都再播AZ—5190中國飛往奧克蘭的客機……因爲颱風原因不幸在太平洋上墜機,兩國警方正在進行緊張搜救工作?!?
AZ——5190?
難道……
陶夭夭還是裝模作樣質問:“你說這個幹什麼?”
樸韻嚎啕大哭:“梓晶就是坐這班飛機。”
她的話音剛落,在場的人都目瞪口呆,咋舌。
黃梓晶去往新西蘭航班就是坐這趟中國飛至奧克蘭的客機,怪不得樸韻會這麼失控。
陶夭夭全身像遭電擊,原地愣了幾秒鐘,寢室裡只有發尖水珠滴落地板上的聲響。她戰戰兢兢撥開人羣猛地衝到電腦前打開所有網站頁面,頭條新聞版面一律換成AZ——5190中國飛往奧克蘭的客機失事消息專題。
樸韻真的沒有和她們開玩笑,噤若寒蟬。
她顫抖的右手離開鼠標,愣愣轉過身面如死灰,一句話也說不出,身體搖搖晃晃,內心卻產生恐怖和竊喜。她開心自己討厭的人終於能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她又害怕黃梓晶如果真的死了就會變成鬼無時無刻在身邊關注她的一舉一動,那麼她整個人都將被看穿看透,內心的小秘密也隨時會被窺視。陶夭夭想到這開始膽怯驚慌,她是個信佛的人,不想死後遭受萬劫不復的地獄煎熬。此刻一股冷風無聲無息掠過背脊,心裡迫不及待期望黃梓晶沒有出事,而樸韻剛好衝過來雙手扯著她的肩膀悲殤痛哭,淚水止不住流下,愁腸百結的哭聲劃破安靜的夜空,驚醒熟睡夢中的人兒。
陶夭夭一時間毫無支撐,摔倒在地。
寢室裡亂成一團,外面還圍著大羣被哭聲引來其他寢室的女生,她們都是以看熱鬧爲主,七嘴八舌不停議論。有的說陶夭夭和樸韻在打架;有的說她們兩間寢室在羣架;還有的說陶夭夭在浴室裡洗澡暈倒了;有的說陶夭夭搶了樸韻的男朋友等等一些被傳得荒唐無厘頭的流言蜚語。
陶夭夭大腦思緒錯亂不堪,只覺得光亮、人影晃動,天花板上白熾燈附近圍著一羣飛動的花娥,耳邊也鬧哄哄。原本悶熱的寢室裡被擠滿烏壓壓的人羣場面極其混亂,甚至有人撥打班主任和輔導員的電話求助,而宿管阿姨正費力掰開人羣擠進寢室現場。
“夭夭……”
樸韻淚眼汪汪發覺坐在地上失魂的陶夭夭有點不對勁。
而此刻陶夭夭的心真的很痛,痛得叫人受不了。
可這痛不是爲了黃梓晶,而是在想如果自己又朝一日也遇到這種情況,那麼樸韻會爲自己哭泣嗎?
答案應該是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