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沒課,陶夭夭剛好利用這個時間宅在宿舍裡趕作業(yè)。眼睛一刻不離電腦屏幕連脹痛乾澀的感覺也沒,只有頸椎痠痛針刺,這才大力伸直懶腰立馬渾身舒坦,扭頭望向陽臺,屋外的天‘色’暗下,天際出現(xiàn)深紫紅‘色’,校廣播準時站響起。
原來已過六點。
陶夭夭將身子後仰無力地靠在椅後背,雙手卻仍然放在鍵盤上保持之前的姿勢。舍友們陸續(xù)回來問她吃飯沒,她剛想回答恰巧桌面上的手機響了,拿起一看是樸韻。
“找我吃飯?”陶夭夭探問,她纔不想一個人去飯?zhí)谩?
樸韻那邊的聲音很吵雜,似乎沒聽見她的話,反倒說:“陶夭夭,你要不要來學校新開的港式茶餐廳吃飯,我們都在這。”
陶夭夭疑‘惑’問:“我們?”
“是呀!我、梓晶,還有黃梓然,她剛從學校過來明天去海珠區(qū)那邊的公司面試,順便在我們這住一晚。”樸韻解釋不忘補一句:“你快來。”
陶夭夭一聽黃梓晶的妹妹黃梓然也在,心裡很是不高興。
兩人之前倒見過幾次,一開始相處覺得‘挺’不錯,可經(jīng)過後來的熟悉瞭解,發(fā)現(xiàn)黃梓然比她姐黃梓晶還青出於藍甚於藍。陶夭夭想了很久纔想到可以用‘現(xiàn)代版趙飛燕、趙合德’來形容這對心不見底的黃氏兩姐妹,所以她一口回絕:“不去了,你們吃吧!”
樸韻追著問:“爲什麼不來?”
陶夭夭不想解釋那麼多,很不耐煩:“我還有其它事情做,下次再聚吧!”
誰料樸韻卻在電話裡說:“神神秘秘的,把事情藏著不出聲。”
這話被陶夭夭聽見,怒由心生恨不得朝著電話罵幾句粗口,可礙於宿舍裡還有室友,又不想搞僵和樸韻她們的關係,只能壓著氣裝著很急說:“不說了就這樣,你們吃吧!我不去了。”
電話快速掛線後被陶夭夭狠狠地扔到桌面,隔壁‘牀’的劉瀅突然走過來不‘露’聲‘色’地喊:“夭夭。”
陶夭夭本來心情就不好,也沒多搭理她,可語氣還是恢復平常的腔調,問:“怎麼了?”
劉瀅望了望其她室友,表情神秘卻又試探地說:“你排練的校慶表演節(jié)目還順利嗎?”
陶夭夭頓時謹慎起來,猜到對方是在跟自己兜圈子,醉翁之意不在,也就假裝扮不知道想看她有何目的,便回答:“還行。”
劉瀅聽後略點頭跟陶夭夭東拉西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到最後嘴巴一歪阿諛諂媚小聲說:“你真好運,可以和Kris、秦敦新一起表演,我們這些人連跟他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陶夭夭笑而不語。
劉瀅趁熱打鐵趕緊說:“下次排練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
陶夭夭聽了這句立馬在心裡哼了一聲,狐貍終於‘露’出尾巴了。
劉瀅的心思,她怎會不知道。雖然還不知道劉瀅是爲了接近鄭斯舸還是接近秦敦新,可她的‘花’‘花’腸子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陶夭夭跟她同宿舍這麼長時間,對方的脾‘性’嗜好,還是‘摸’得透徹甚至不知該怎麼形容劉瀅這個人,倒底是韓劇看多了還是好高騖遠?整天盡挖空心思作一些灰姑娘遇白馬王子的事美夢,也不看看她有幾斤幾兩重,成天對著其他男生撒網(wǎng)撈魚搞些藕斷絲連的曖昧,還裝得純情無比‘弄’得那些男生失心掉魂,連黃梓晶那羣瞭解劉瀅作風的‘女’生們都在背後罵她婊子。
陶夭夭倒是自個兒偷著樂。因爲黃梓晶說劉瀅的同時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平時還不都一樣,人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只要關乎‘私’人利益誰還管其他人說三道四。可轉眼一想,劉瀅平時也做得太貪心,自己的家境一塌糊塗,老爸和兩個哥哥已經(jīng)把家裡敗得一貧如洗,大哥甚至還幾次因拐賣‘婦’‘女’進了監(jiān)獄,老媽又爲她爸在外面養(yǎng)小三和‘私’生子的事,整天在家裡哭天喊地,她自己想釣金龜婿還將那些經(jīng)過電腦軟件處理過的照片發(fā)到各大知名‘交’友網(wǎng)站,也不想想別人會不會嫌棄她家這羣拖油瓶,當然不能一‘棒’打死除非是老天真的喜歡開玩笑。
此刻,陶夭夭望著一臉期盼的劉瀅,憎惡入骨卻依然不‘露’聲‘色’略帶爲難地說:“這個……你知道想去D308一定要經(jīng)過鄭斯舸他們同意才行,我真做不了主。”
劉瀅聽後,慫恿地說:“你不是也帶樸韻去過嘛!到時你找個機會再跟Kris說說,應該沒問題的。”
陶夭夭假裝思考隨著她的意思留有餘地的回答:“那也行,到時我問問,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他們不同意就不關我事了,你可別怪我,知道嗎?”
劉瀅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卻還是能看見閃著亮光,陶夭夭不想再和她糾纏下去,藉機撒謊稱:“樸韻還等我吃晚飯,我不跟你聊了。”
劉瀅聽後,熱情地連說:“好好,你快去吃飯吧!”
陶夭夭關掉電腦立馬逃出了宿舍去飯?zhí)命c了份砂鍋米線。
她吃晚飯又在小賣部買好明早預備吃的麪包和牛‘奶’,提著透明塑料袋在校島上大搖大擺地走著,正準備進超市裡買雪糕一擡頭卻看見鄭斯舸,他一身T恤衫運動短‘褲’踏著人字拖,真是冤家路窄想退回走掉可又來不及了,陶夭夭只能站在遠處望著他。
鄭斯舸當然也沒想到會在這碰見陶夭夭,第一反應肯定驚訝,他走上前問:“買東西?”
陶夭夭緊握袋子點頭便立馬閃進超市裡去了,偷偷站在貨架的後面望著鄭斯舸走出超市,心才安定下來,她很有計劃的來到雪櫃前打開蓋子,挑了自己最喜歡的雪糕便去收銀臺付錢,可剛一出超市拐角手中的雪糕就湊到嘴上,沾滿了褐‘色’的巧克力。
陶夭夭驚訝地問:“你怎麼還沒走?”
鄭斯舸嘴裡正叼著煙,雙手拿著火機合在菸頭前,側面瞇眼瞅著慌神的她,揚了揚遮眼的劉海憋著笑反問:“我怎麼不能在這。”
陶夭夭頓時覺悟,鄭斯舸是專‘門’在等自己的,她懶得糾纏直徑越過大步向前。
鄭斯舸倒是一邊‘抽’煙一邊快速跟了上來,遞上紙巾說:“給。”
陶夭夭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他,他卻耐心的用另一隻手指著自己的嘴角說:“巧克力。”
陶夭夭茅塞頓開,難爲情的一把奪過紙巾擦拭嘴巴,取下一看果然上面被塗成咖啡‘色’。
鄭斯舸在旁邊認真點頭,說:“沒有了。”
陶夭夭將紙巾手裡依舊沒理他繼續(xù)往前行,鄭斯舸倒是大度還跟在她旁邊,將右手食指和中指間的香菸在她面前晃悠,問:“不介意?”
陶夭夭側望他的臉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今晚的鄭斯舸把以往紮起的劉海放了下來半掩眼睛,泛藍‘色’的眼白若隱若現(xiàn),五官分明更加冷峻帥氣。她不敢望太久也沒吱聲,但能感覺到校道上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心裡偷著樂走在前面,鄭斯舸跟在後面,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著,不說一句話。
“你回宿舍?”鄭斯舸在後面問。
陶夭夭這才意識到前面的岔口,右邊是同向宿舍,左邊是……
“我?guī)闳€地方,去不?”她的突然回頭嚇倒了鄭斯舸。
鄭斯舸疑‘惑’望著她卻也點頭,陶夭夭轉身暗笑。
差不多來到一座三米高的小山坡前,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伸手將鄭斯舸嘴裡的煙扔在地上而後用右腳踩熄。
鄭斯舸站著不說話,起先還有些錯愕,可後來一想這樣好過陶夭夭平時故意躲避他,所以略顯開心,問:“到了?”
陶夭夭點頭,順著小山坡的石臺階慢慢走上去。鄭斯舸當然尾隨,現(xiàn)在天‘色’越來越暗,他不想陶夭夭摔著。老遠便望見一棵參天的大樹聳立在他們面前,走近一瞧那團火紅不是樹葉全是碗大的‘花’朵,在四周綠‘色’的襯托下格外顯眼,毫無蹤跡地昆蟲聲肆意地低叫,茂盛的雜草在‘腿’邊晃動導致表皮痛癢。
陶夭夭站在樹下,背對著鄭斯舸介紹:“木棉樹,見過吧。”
鄭斯舸回答:“見是見過,可沒遇到過這麼大棵。”
陶夭夭嘴角微微上翹,身後卻又響起鄭斯舸的聲音,他居然在輕輕地念詩: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爲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jīng)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進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下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陶夭夭靜聽他的低‘吟’,轉過身問:“《一棵開‘花’的樹》[1]?”
“你怎麼會留意這裡?通常很少人上來。”鄭斯舸點頭,整個人在暮‘色’的籠罩下顯得孤獨傷感,可臉上的淺笑又在陶夭夭眼中彷佛比木棉樹上綻放的‘花’兒更加美麗燦爛,他的右手伸進‘褲’袋掏出煙盒來,正準備點一支卻顧慮的擡頭望向陶夭夭,問:“介意?”
陶夭夭很肯定地回答:“介意。你不要命,我還要,你看看這裡全是草。”
鄭斯舸無奈苦笑,只能作罷,問:“剛纔說到哪呢?”
陶夭夭直接回答:“我們叫這‘****的小山坡’。”
“****的小山坡?”
鄭斯舸驚訝的表情在陶夭夭的意料之中,她一臉無所謂的解釋:“經(jīng)常有些情侶來這上面約會,你是男生應該知道所謂的約會肯定沒那麼簡單啦!一般第二天早上,校保潔阿姨們便會發(fā)現(xiàn)這裡的草坪上到處都是避孕套,所以我們叫這‘****的小山坡’。”
鄭斯舸聽後笑出聲,這是陶夭夭從來沒見過的情景,她反而顯得尷尬。鄭斯舸笑完後本來無意之間的望著她,眼神明顯隨著時間的消逝起了變化,陶夭夭肯定知道不對勁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慢慢靠近自己,心跳得噗咚噗咚響,頭自然低望腳下的草坪。
“夭夭……”
鄭斯舸低醇的聲音一出,陶夭夭的‘雞’皮就冒起來,氣憤仰頭,眼神充滿厭惡嫌棄,怒吼道:“幹嘛?”
“你真的……不認識我?”鄭斯舸雙手‘插’在‘褲’袋裡眼神冷冽的問。
她這下被‘弄’‘蒙’了,並不急於‘弄’清認鄭斯舸想表達什麼,而是起了壞心打算刺‘激’他,說:“我之前真的不認識你,要不是因爲刪掉了樸韻的照片……真不認識,可我認識秦敦新,因爲石屋大學沒有一個人不認識秦敦新的,甚至全國……”
這個‘全國’,陶夭夭想突出秦敦新家世集團背景的影響力。
鄭斯舸直視了她很久都沒再說話,陶夭夭受不了這種氣氛,趕忙越過鄭斯舸側身向下坡的石階梯走去,嘴裡假裝抱怨:“走啦!走啦!太晚了小心有蛇。”
她說這話時心在震抖,‘****的小山坡’雖不是學校裡最高的建築,卻能毫無遮擋地欣賞夜空滿天繁星。
“陶夭夭……”
她剛踩在石階梯上鄭斯舸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只能無奈地轉過身,問:“又幹嘛?”
“明年我?guī)闳タ醋咸佟ā貌缓茫俊?
紫藤‘花’?陶夭夭的心一下子被揪住了,手指緊緊握住塑料袋。
她難以置信的望著鄭斯舸,可他基本上已近融入黑暗中,只有右耳上的耳釘藉著月‘色’微弱的光閃著亮,周圍教學樓逐漸開始有了吵鬧,看來晚修的時間到了。此刻陶夭夭心很‘亂’,說實話她本以爲對方又會說一些曖昧的話語,可沒想到會是這句。
她竟不假思索地問:“你爲什麼要帶我去看紫藤‘花’?”
鄭斯舸筆直的背脊懶散,雖然早已看不清表情,可聲音卻恢復了往日的嬉皮:“你帶我看了開‘花’的樹,我當然要把石屋大學最出名的紫藤‘花’介紹給你!禮尚往來。”
陶夭夭緊繃的心稍稍放鬆,可身子還在顫抖,原來廣州夏季的夜晚也是那麼的冽涼。
“我不稀罕”
她轉身朝石階梯下去。
“陶夭夭!我送你回宿舍……”
鄭斯舸臨走時回望身後的木棉樹,手又開始抖動的厲害,他已顧不得吃‘藥’卻突然沁心菀笑跟著陶夭夭的背影追去。
註釋:[1]《一棵開‘花’的樹》作者席慕容,原籍內‘蒙’古的臺灣詩人、散文家、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