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齊將錢氏等三人迎進(jìn)醫(yī)館,對易郎中介紹:“是來找姐姐的。”
吳嬤嬤連忙上前行禮,“我們是忠勤伯府上的,這是我家世子夫人,夫人前兩天在威遠(yuǎn)侯府見過阿楚姑娘,聽說她生病了,特地來探望一下。”說著,遞上禮盒。
易郎中微微覺得不快,先是威遠(yuǎn)侯府的人上門,現(xiàn)在又是忠勤伯府,阿楚怎么盡招惹這些人。不由掃了一眼錢氏。
錢氏矜持地抬高了下巴。
易齊聞言卻是眸中一亮,笑著說:“爹,我替姐姐招待客人吧,”說著將錢氏引到西廂房,親自沏了茶來,解釋道,“姐姐一早去了棗樹街,想必待會就回來了,夫人請用茶。”
家里的好茶都被易楚收起來留著給父親喝,易齊沏得是之前買的普通茶葉。
錢氏是識貨的,自然不會喝這種茶葉,嘴唇抿了抿,連茶盅邊都沒碰到,就放下了。
易齊殷勤地笑,“……本來姐姐說也帶我去威遠(yuǎn)侯府見見世面,不巧那天我身子不爽利,便沒去成,否則那天也就能認(rèn)識夫人了。不過,今天見到也是一樣,姐姐還說夫人最是親善和氣。”
錢氏臉上浮起饒有興味的微笑,“你姐當(dāng)真這么說?”
易齊愣了下,點點頭,“是啊,要不姐能跟夫人投緣?”
錢氏心頭火呼呼地往上竄,敢情易楚把自己當(dāng)成軟柿子了,難怪能挑動了林乾兩口子替她撐腰。
她也不想想,自己才是壓在她上頭的正室夫人,惹惱了自己,她還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過錢氏到底記著吳峰的話,把火氣強(qiáng)壓在心底,不曾發(fā)作出來。
吳嬤嬤貼身伺候錢氏很多年,自是知道錢氏已經(jīng)盛怒,便小心地居中打著哈哈,“那天見到阿楚姑娘,已經(jīng)覺得是難得一見的清秀佳人,今天又見到阿齊姑娘,更要將人看呆了去。正是春蘭秋菊各不遑讓,也不知哪家有福的能娶了回去?”
易齊便笑,“嬤嬤客氣了,我們小戶人家哪有什么福氣……姐姐已經(jīng)定了婚期,明年臘月就成親。”
錢氏聽見吳嬤嬤夸贊姐妹兩人的相貌,還在心底輕蔑地罵了句“狐媚子”,冷不防又聽見這句,急急地問:“說了親?不知是哪家人家?”
“是跟著我爹學(xué)醫(yī)的學(xué)徒,在槐花胡同開茶葉鋪子的榮家。”易齊說完才反應(yīng)到,榮家開著茶葉鋪子,可除了年節(jié)禮以及定親時候外,榮家從來沒往自家送過茶葉。
“好親!好親!徒弟當(dāng)女婿,這也算親上加親了。”錢氏暢快得如同三伏天喝了碗冰鎮(zhèn)的楊梅湯,從里到外透著舒服,也不顧茶葉的低劣,捧起來喝了兩大口,直到感覺到嘴里的酸苦才厭惡地放下茶盅。
既然易楚定了親,那么吳峰說的看顧就不是相中了她,而是要她結(jié)交她。
錢氏反應(yīng)過來,懊惱得差點咬下舌頭來。早知道是這樣,她何必在林老夫人面前枉做小人。
也不知易楚到底有什么好的,林夫人將她捧上天,還讓畫屏到門外迎接。
林乾退回自家的年節(jié)禮想必也是因為她吧?
連自己的夫君都高看她一眼……
錢氏真心想不透,可既然吳峰沒有把易楚納為外室的意思,錢氏也就勉為其難地抬舉著她。
易楚看著是有主見的人,易齊卻不同,年紀(jì)小也沒什么城府,不如拉攏了她,也好打探點消息。
想到此,錢氏伸出胳膊,擼下腕間一只碧綠油亮的玉鐲子,“來得倉促,沒準(zhǔn)備見面禮,這個給阿齊姑娘戴著玩吧。”硬是給易齊套在手腕上。
易齊推辭不過,只好喜滋滋地接受了。
錢氏又坐了片刻見易楚仍沒回來,便起身告辭,“想必今天看不到阿楚姑娘了……家中還有事,不能多待……阿齊姑娘得空跟阿楚姑娘一起到府里玩。”
易齊笑著回答:“我整天除了做針線倒也沒別的事,只要夫人不嫌我煩,我定會拜會夫人。”
錢氏也笑瞇瞇地說:“那就說定了,等出了正月閑下來,我就下帖子請姑娘。”
易齊喜不自勝,戀戀不舍地送走了錢氏一行。
回到房里,看著自己白皙的手臂襯著碧綠的鐲子,比平常更多幾分顏色,易齊偷偷地笑了。
想了想,去廚房尋了只空碗,倒上水,將鐲子褪下放到碗里。一碗水登時被映得通綠清澈。
易齊愛不釋手,又取出娘親吳氏給她的鐲子比在一起看,吳氏給她的雖然也不錯,可跟錢氏的比起來,無論在成色還是水頭上都差了不少。
給她的見面禮就如此貴重,也不知那天給了易楚什么,姐姐竟然只字未提……
此時的易楚正在棗樹街。
不過用了兩天半,她就將給辛大人的中衣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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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易齊去三條胡同看吳氏,她做賊似的拎著個包裹也出了門。
好巧不巧,眼看就要到湯面館了,迎面與跟榮盛以及榮大嬸撞了個正著。
易楚本就心虛,見到未來的婆婆更是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榮大嬸只當(dāng)她害羞,忙叫榮盛上旁邊站著,自己拉了易楚的手說話,“……好久沒見到易郎中了,他身子可好……這大冷的天,你過來置辦年貨?”
易楚低著頭,小聲地回答:“我爹挺好的,這陣子醫(yī)館清閑,倒是能休息幾日……過年的東西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差不多了,我尋思著店鋪就要關(guān)門歇業(yè)了,興許布匹糧米什么的能便宜些,就過來看看。”
“好孩子,就知道你是個會過日子的,”榮大嬸滿意地笑,“我也是出來買便宜東西的,這居家過日子就是要精打細(xì)算,要不經(jīng)心著點兒,再大的產(chǎn)業(yè)也都敗壞了。榮盛是個老實孩子,斷不會花天酒地胡亂花錢,只要你手頭別散漫,這日子指定過得紅火……當(dāng)家的雖然是爺們,可內(nèi)宅做主的卻是咱們娘們兒。
“當(dāng)初大嬸看中的就是你相貌好,性子溫順而且能持家,就看你爹穿的衣服,整整齊齊干干凈凈的,就知道你是個會管家的……而且,聽榮盛說你還能看病診病?榮盛自小身體弱,就得找個懂點醫(yī)術(shù)的媳婦照顧他。所以啊,大嬸對你是一百個滿意,巴不得你早點嫁過來,好好伺候榮盛。”
易楚只是低著頭,并不作聲。
榮大嬸看著她乖巧的樣子,越看越歡喜,“聽說前幾天還有個什么侯府的馬車接你去看病,阿楚啊,這可是天大的榮耀,像大嬸一輩子都沒進(jìn)到侯府里頭,連知縣的府邸也沒進(jìn)去過。往后你可得勤去走動著,要是跟貴人拉上關(guān)系,榮盛的二姐夫明年就下場考試,到時候求貴人拉扯一把,興許也就中了……”
果然來了!
易楚苦笑,幸好沒答應(yīng)林夫人認(rèn)干親,如果真認(rèn)了,恐怕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要求上門了。
自己家里只父親跟阿齊還好說,沒太多事。
可榮家呢?
兄弟三人,姐妹兩人,連帶著嫂子們的娘家,姐姐們的婆家,還不知道有多少事等著呢?
到時候,她去不去跟林夫人開口,不開口,公婆肯定不愿意,可一旦開了口,就剎不住車了,既讓林夫人為難,也平白折辱自己的臉面。
這兩人在街旁談得熱切,辛大人在面館里看得真切。
榮大嬸拉著易楚的手,笑容和藹又慈祥。榮盛在不遠(yuǎn)處,耐心地等著兩人說話。
易楚低著頭,乖巧而溫順,臉上帶著淺淺的云霞,是見到婆婆害羞吧?
辛大人的心像針扎般刺痛。
他還沒見過易楚這般嬌羞溫柔的樣子。
易楚在他面前要么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要么是小心翼翼避如蛇蝎。
僅有的幾次正常相處,還是她沒發(fā)現(xiàn)他的身份前,在醫(yī)館買藥時,能看到她溫柔親切的笑容。
說了這半天還沒說完,到底心里憋了多少話?
辛大人看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
原先他想易楚定了親也不錯,至少能擋住其他覬覦她的人。可現(xiàn)在,瞧著街面上的一家三口,怎么越看越不順眼,越看越膈應(yīng)。
還是找個借口,早早把親事退了。
有過退親的經(jīng)歷,易郎中再考慮易楚的親事時就會更加慎重,短時間內(nèi)肯定不會再說親。
等上一兩年,即便自己這邊的事情沒完結(jié),他也不想再等了,早點將易楚娶過來才好。
現(xiàn)在易郎中把自己當(dāng)成知己,如果托人求親應(yīng)該不會拒絕。
只是沒有住處,湯面館住著四個大男人,讓易楚住在這里不免委屈了她。
可要換個住處,他的身份可就瞞不住了。
瞞不住就瞞不住,他難道連自個的媳婦都護(hù)不住?
這樣不如在曉望街周圍買處合適的宅子,離著醫(yī)館近,他離京公干的時候可以讓易楚仍回娘家住,既解了她的寂寞,又能照顧岳父大人。
他也不用時時牽掛著她。
辛大人覺得這個主意非常不錯,過完年就讓大勇找宅子,不必太大,二進(jìn)或者三進(jìn)都可以,慢慢收拾上一兩年,添置些東西,也足可以住人了。
辛大人暗自盤算著,看到街上兩人仍說個沒完沒了,他皺皺眉頭,招手將大勇叫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