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有皇上寵愛得皇子那是早晚的,自然不知道我有多疼惜這個孩子,也是我做妹妹的著急了,”喜嬪的情緒忽然又緩和了起來,口中卻繼續(xù)說道“雖不全靠這手釧保我母子平安,可這手釧是前些日子,金國進(jìn)獻(xiàn)的寶物,全東霆國也唯有一件。我本就身子不適,沒了這寶物,可就萬般難受了……顧姐姐,你是不懂做母親的辛苦的。”
喜嬪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定是不依不饒的,按道理,她也曾是金國皇室,雖金國不及東霆繁榮,但好東西也都見過,寶石手釧雖然貴重,但並非名貴傾國。如今她一再抓住手釧的事情不放,只怕心裡是有別的計較。
顧長歌想到這裡,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兩個人的言行。
一來,她想看看喜嬪想要什麼。
二來,溫木槿並非是她什麼人,無論怎麼樣,都不必她顧長歌插手。
“姐姐,還望姐姐饒恕妹妹一回吧。”溫木槿有些著急,她父親不過是太常漢寺丞,這次入宮,全是因著她彈得一手好琴,若是在宮裡犯了錯,只怕誰都保不了她,興許還要連累父親母親。
喜嬪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眼睛一轉(zhuǎn),說道:“好啊,讓我饒了你也可以,我早就聽人說起過,你外公當(dāng)年是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夫,只要你能請來他爲(wèi)我診脈,這手釧自然也不是什麼大事……”
她擡眼掃了顧長歌一下,又嬌嗔道:“瞧瞧,不小心叫顧妃娘娘看笑話了,臣妾啊,身子一向孱弱,這次有孕又是百般不適。可太醫(yī)都不溫不火的,臣妾心裡著急,皇上比臣妾還著急,前些日子纔打聽的,說溫貴人的外祖可是有名的聖手呢!”
顧長歌心下了然,她也早得知,溫木槿的外祖曾經(jīng)是享譽(yù)全東霆的名醫(yī)聖手,且專攻婦嬰之道,早年間全國都有各地的人找她外祖看病。近些年她外祖身體不好,早已金盆洗手不再過問行醫(yī)問藥的事,都是他徒弟來打點的。
想必喜嬪這一番就是衝著溫木槿來的。
今日是她顧長歌在場,換了旁的時候,只怕也少不了這一出。
“這……”溫木槿面露難色,躊躇片刻才說“外祖曾說過,不再瞧病開方,姐姐身體不好,妹妹也是急在心裡,可……”
“什麼可不可的!”喜嬪突然皺眉,聲音也高了幾度“這是皇上的意思,也是本宮的意思!我看你就是故意和龍裔過不去!存心要皇上的孩子不痛快!”
“姐姐莫怪,”溫木槿快速想了一下,說道“並非是妹妹不願意幫姐姐,只是我外祖年事已高,況且他門生衆(zhòng)多,不如妹妹爲(wèi)姐姐另外引薦一位信得過的大夫可好?”
“溫貴人,你可別騙我,你外祖的本事,哪是一般人能學(xué)來的。”
喜嬪不吃這套,咬死了就要溫木槿的外祖才行。
顧長歌聽她這麼說,心下好笑,又觀察溫木槿神色,的確是緊張惶恐,這纔開口:“喜嬪妹妹喜歡,自然也沒什麼不可的,只是畢竟是溫妹妹的外祖,又是長輩”她緩了一緩,若無其事的掃了喜嬪一眼“東霆以理服衆(zhòng),皇上也最重視孝道,喜嬪妹妹,可容溫貴人去問一問她外祖?”
她看喜嬪還像是要說話,又接口道:“手釧雖好,可妹妹不要爲(wèi)了一個手釧傷了姐妹和氣,其實妹妹早說是爲(wèi)了龍裔,就算沒有這手釧,想必溫貴人也定會鼎力相助的。”
她莞爾一笑,拉過溫木槿對喜嬪說道:“本宮那有個極好的翡翠,是前些日子皇上新賞的,妹妹怕熱,翡翠性溫,解暑是最好的,等下叫了人給妹妹送去。本宮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話閉,她轉(zhuǎn)身就走,溫木槿跟在身後也連忙追隨了上去。
喜嬪在後面氣的憋悶,又無法將火發(fā)出來,等二人背影遠(yuǎn)了,才尖聲呵斥道:“你們都幹什麼吃的!都沒有眼力見嗎!”
兩個小宮女顯得不知所措,知道自家小主受了氣撒到自己頭上,卻也無可奈何,連忙跪了下來。
“廢物!”喜嬪揚(yáng)手給了跪在她右手邊的小宮女一個耳光。
啪的清脆一聲。
小宮女臉上火辣辣的疼,卻不敢吭一聲,她唯唯諾諾的低著頭。
“還不給我把寶石都撿起來!要是少了一顆,我送你們?nèi)ド餍趟荆】禳c!”
她氣的渾身發(fā)抖,又?jǐn)偵线@兩個渾渾噩噩的小宮女,簡直就沒個省心的。
第一次她給顧妃下馬威,不對她行禮,顧妃面上輕輕巧巧,扭頭就送來賞賜,說是讓她好好安胎,還不是告誡她身份地位就要老老實實!
如今她當(dāng)著顧妃的面尋溫貴人晦氣,顧妃偏袒溫貴人,又賞賜東西給她,故技重施。
“溫木槿,好啊,連你也敢欺負(fù)到我頭上!我定要你好看!”她咒怨著說完,忽覺得周身一涼。
喜嬪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跺了跺腳,離開了御花園。
顧長歌與溫木槿雙雙離開,顧長歌邀她去翊坤宮小坐。
等碧璽去準(zhǔn)備點心,溫木槿也將身邊的蓮心打發(fā)出去,眼眶一紅就要哭出來。
顧長歌忙拉住她的手勸慰:“妹妹這是何必呢。”
“姐姐有所不知,”她聲音軟糯無力,透著十二分可憐“妹妹雖已入宮,可時常想念家人,進(jìn)宮後只覺得無數(shù)規(guī)矩壓在頭上,讓人喘不過氣來,全不似家中自由自在。”
“這是自然,你我入宮成了天子嬪妃,看似尊貴無比,實則不過是囚籠裡被人圂養(yǎng)的金絲雀罷了。”
她如何不明白溫木槿的委屈呢。
“只是你我都是嬪妃,喜嬪也是,她卻仗著有身孕,得皇上的寵愛一味的欺凌旁人,臣妾並未招惹她,安安分分的在後宮罷了。”
顧長歌聽她意思,知道她不僅是埋怨喜嬪,其實也在埋怨皇上。同爲(wèi)妃嬪,得寵的就有恃無恐,不得寵的只能任人欺凌。
可不光是後宮如此,自古在哪都是這樣。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妹妹不要傷心了。”
她無力也覺得不必幫助溫木槿,時間長了,她自然會明白一切。
碧璽帶了茶水瓜果進(jìn)來,溫木槿將眼淚拭乾,裝出一份若無其事的樣子,倒讓顧長歌微笑起來。
她什麼都明白的,只是不願面對而已,這道門檻,只有溫木槿自己才能跨過去。
“不如你與你外祖去家書一封,說明情況,想來你外祖也不會難爲(wèi)你,不過是入宮一趟,又有何難的。”
“這……”溫木槿遲疑片刻才說“娘娘有所不知,外祖早年爲(wèi)人調(diào)理身體,雖說是舉國聞名,但都是些求子不得或懷胎時日尚早的。如今喜嬪已經(jīng)八月,不出兩月就可生產(chǎn),此時調(diào)理已是不必了,否則……有些事爲(wèi)外力所強(qiáng),並非可得善果。”
此言一出,顧長歌心中一凜,也明白了事情原委。
喜嬪只知溫木槿外祖名聲在外,希望能讓他來爲(wèi)自己調(diào)理身體,一舉得男,那就是皇長子,前途不可限量。
可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今胎兒已經(jīng)成型,若強(qiáng)行扭轉(zhuǎn),只怕生出來的……
想到這裡,她哆嗦了一下,忙喝口水壓下恐懼的感覺。
“所以妹妹不願外祖插手此事。”
溫木槿聲音低低的:“況且,若全憑外祖調(diào)理就可得皇子,妹妹此時就不必在宮裡了。”
顧長歌知道她意思,半晌卻也無言。
碧璽此刻開口說道:“娘娘,皇嗣一事可大可小,若是娘娘與溫貴人都覺得棘手,不如問問皇后?”
顧長歌擡頭,對上碧璽真誠的眼神,忽而笑道:“還是你聰明,妹妹,走,咱們?nèi)ヒ娨娀屎蟀伞!?
坤寧宮內(nèi),皇后正在撥弄長琴,聲音清脆如泉水叮咚,聽的人渾身舒暢。
海雲(yún)將二人引進(jìn)側(cè)殿,顧長歌纔看到皇后下首坐著另外一個女子。
她一身湖藍(lán)色長裙,手中正執(zhí)一把鵝羽扇,臉型偏圓,留海斜斜於臉上恰好襯托出一種可愛的樣子。
“臣妾顧長歌、溫木槿給皇后娘娘請安。”
那湖藍(lán)色衣著的女子起身行大禮:“臣妾給顧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孟亦夭笑著說道:“都起來吧,海雲(yún),賜座。”
等她們坐定,顧長歌笑著對對面的女子說:“不知謙嬪在此。”
“皇后娘娘雅興,”謙嬪抿脣笑“本來臣妾是請安來的,不想娘娘邀了臣妾賞琴,臣妾哪懂呀。”
“早聽皇上說起過,娘娘彈得一手好琴,曲音繞樑,三日不絕呢。”
孟亦夭伸手撫了撫琴絃,笑著拿手帕擦乾淨(jìng)手說道:“皇上謬讚,本宮不過是愛好罷了,打發(fā)打發(fā)時光。本宮以爲(wèi)今日天氣甚好,妹妹們應(yīng)該在御花園賞花纔是?”
聽了這話,顧長歌已經(jīng)知道孟亦夭聽聞了剛纔御花園的事情,也不再顧左右而言他。
“娘娘,臣妾與溫貴人剛纔的確在御花園中游玩,藤綠雲(yún)盛放美不勝收呢,想必喜嬪也是聽聞了御花園的花美,也與我們想到一起去了。閒聊時候,喜嬪聽說了溫貴人的外祖是千金聖手,希望能夠請她外祖來宮裡,爲(wèi)她瞧上一瞧。臣妾們想,此事關(guān)係龍裔,還是要皇后娘娘定奪。”
顧長歌避開了喜嬪與溫木槿的不快。
“宮中的御醫(yī)那麼多,難道溫貴人的外祖比御醫(yī)們還厲害嗎?”
謙嬪疑惑,看著皇后孟亦夭。
孟亦夭挑起嘴角,伸手輕輕撥弄一個琴音發(fā)出清脆鳴響:“這是皇上第二個孩子,皇上自然在意的緊,喜嬪胃口不好,多找個大夫給瞧瞧也是無妨的。溫貴人,聽說你外祖在這方面很有建樹,想必能護(hù)得喜嬪周全?”
所有人都看向溫木槿。
孟亦夭嘴角掛著清冷的笑容,透出一絲玩味。
“外祖早年的確出名,只是近些年早已不在親自問診了。”溫木槿回答道。
“娘娘,臣妾聽說,溫貴人的外祖不僅是在保胎護(hù)胎上揚(yáng)名在外,更是幫助了很多難以得子或希望產(chǎn)男嬰的人家呢。若是有此人相助,想必喜嬪不日就能封妃了。”謙嬪笑著調(diào)侃。
“只可惜,溫貴人的外祖早已洗手不做,”孟亦夭問溫木槿“本宮雖是皇后,也不好勉強(qiáng)你外祖,既如此,可有其他好的人選推薦呢?”
“稟娘娘,外祖的確有門生衆(zhòng)多,只是手藝皆不若外祖,故而這些年,前來尋醫(yī)問藥的人也少了。”溫木槿恭敬的回答著。
“若是這樣,還是由御醫(yī)好好照看著吧,海雲(yún),你去跟喜嬪說一聲,就說本宮不放心外面的人,皇嗣的事怎能玩笑。”
孟亦夭掃了顧長歌一眼,笑著說道:“宮裡的御醫(yī)都是拔尖的,本宮照拂六宮,勢必要全無錯漏纔好。你來告訴本宮,本宮很是欣慰呢。正好今日太后也提起你,你便去太后那請個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