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動手,我去御魔城,我這就去御魔城!”
最后時刻,有人開口了,但不是拓跋南天,而是他身后的錢山,這位被玉猙子親手扶持上荊棘谷話事人位子的筑基修士,人長得粗獷霸氣,事到臨頭,卻最先暴露出來畏怯本性。
蹭的一躍脫離拓跋南天所率的隊伍,獨自飛到一旁二十丈遠的地方,老老實實浮在空中。
“我也去,我去守城!”
“現下的確該以大局為重。”
“鐵道友說的是,算我一個。”
……
錢山一行動,那些原本還畏懼拓跋南天會怪罪他們的散修紛紛跟著撇清關系,不管是受傷的還是沒受傷的,一股腦兒都飛去錢山浮空的地方。
一幫烏合之眾,人心本也不齊,原以為赤龍門的實力他們已然都看透了,如今鐘紫言拖著病軀帶來一頭金丹期的蛟龍,傻眼之余,下意識都露了怯。
一會兒的功夫,一波人分散成兩撥,跟著拓跋南天的僅剩不到百人,全是牛魔谷本家修士。
鐘紫言見拓跋南天依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抬頭望了望云氣漸散的天空,召出碧藍小鯨,抬腳踩踏其背,離開了燭云的頭頂,隨著腳步的離開說了一聲:
“一個不留!”
燭云昂揚抬頭吼嘯,要沖出去的剎那間,藏風山內血淋淋的踉蹌奔出來一個人影:“且慢,鐘前輩,師父,大家且慢動手……”
來人練氣后期的修為,渾身是血,身體上七八處劍傷,前胸后背都被劍刺貫穿。
拓跋南天抬手對鐘紫言道:“禍不及我徒兒,你我兩方稍后動手不遲!”
轉頭便極速閃至聶清身旁,“你怎的傷成這樣,何人所為?”
聶清半跪在地,血淚涕零,“師父,快去山內阻止玉獰子,他要殺赤龍門弟子,教您徹底不能講和,他在逼您走上絕路!”
此話一出,鐘紫言聽在耳里,哪還能平心靜氣,對著陶方隱急道:“師伯,你速去搭救,這里教燭云處理!”
陶方隱化作赤紅光團直直沖入藏風山內,拓跋南天有心攔阻,奈何剛要出頭便被粗壯蛟尾橫掃而來。
姜玉洲寒聲道:“未與那錢山站在一處的,全部誅殺!”
刀光血影之間,牛魔谷修士一個個被圍攻致死,拓跋南天掙脫不開血蛟糾纏,眼看著自己與玉猙子一手建立起來的牛魔谷核心人物紛紛被屠,悲憤怒吼,撕心裂肺道:
“住手!條件我允,但求放我牛魔谷殘留一眾!”
此時已到了最激烈的時候,鐘紫言冷眼旁觀,他給過機會,奈何這人不好好珍惜,如今再求住手,實在是太晚了。
說來也是悲慘,此人一生光明磊落,外傳其甚重情義,而今親眼看著自家下屬一個個被誅殺屠戮,任是單獨實力再強,也救不得人。
另外一邊那群早前跟著錢山躲在旁側的二百余散修各自向后退卻,兔死狐悲,相約一起做事,如今棄了約定,顧點臉面的都扭頭不再看這一場慘絕殺戮。
“住手!但能繞我從屬,拓跋南天任憑驅使!”
再一次怒嘯時,牛魔谷人手已剩三十余位,鐘紫言仍冷臉無視。
一聲聲震顫牛哞響徹云霄,拓跋南天以往桀驁的性格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悲憤,他此生敢與天斗地斗,唯獨不敢面對自己無法保護那些以往的兄弟。
“啊!”
長嘯一聲之后,紫光牛頭瞬化十多丈不斷膨脹,燭云忙縮軀環繞游走。
牛頭轟然爆破,拓跋南天一口精血吐出,氣勢瞬間萎靡泄去一半,他趁著燭云閃開包圍的空檔,瞬身將還在戰斗的十余牛魔谷修士包攬裹起,又向下飛落山間,將聶清帶上轉頭要離開時,四方上下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姜玉洲率眾圍結陣壁,拓跋南天呼呼喘氣,這場亂戰到了這一步,牛魔谷眾人敗得一塌糊涂。
鐘紫言負手站在碧游鯨背上,平靜望著即將收尾的戰局,看向拓跋南天時,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敬意,此人本可一走了之,拼搏至此時,仍還顧忌舊部,真是難遇的情義深重之人。
坡道間,聶清服下丹藥傷勢暫緩,撲通跪地,向天大喊:“鐘前輩,求您放我師父一條生路,他本不欲與貴門結怨,此間事,全由玉猙子谷主一手操劃!他早前北上天雷城結丹,根本沒機會商議這種事!”
鐘紫言瞥了一眼聶清,雙目向深山望去,聶清抹淚哭求:“師父向來仁義,對待我等從無虧待,這一切都不是自愿的,鐘前輩,求您……”
拓跋南天將那雙手輕輕拍在聶清肩膀上,一把將其提了起來,面無表情說了聲:“莫需再求,我輩修真,應有骨氣,為師沒有收錯你!”
拓跋南天哪里會想到,令他深受感動的弟子,老早前已經是赤龍門的暗探,此時當面求鐘紫言,只是為了可憐他這個真心付出的便宜師父。
一道赤紅光團自藏風山深處飛來,現身時里面裹著一個半死不活的練氣修士,那雙碧綠眼眸陰毒怨恨,可惜他修為全被壓制,再有怒意,也得憋在心里。
鐘紫言問了一聲:“如何?”
陶方隱捋須回應:“范無鳩性命垂危,門中弟子倒是皆無險情,我去時有一具練氣尸體,一筑基老修即將拍掌震死范無鳩,幸虧及時救下,如今他們都在山內修養。”
那玉獰子一見己方人手大數都被屠戮,勉強跪趴起來,望向山間坡道處,向拓跋南天喊叫:“拓跋師叔,救我啊,你向師父承諾過的,你不能不管我!”
下方拓跋南天怔目一瞬,抬頭向四面環掃,神色悲涼,哀嘆一聲,幾十年來,從未如今日一般狼狽,以往積攢的那些霸氣、睥睨、桀驁之性,恍惚間全都失去了。
“鐘前輩,就是此人從中作梗,至使姜前輩怒殺谷中兄弟,才使得師父出手對攻,求您放我師父一命!”
這已經是聶清第三次跪求了,拓跋南天不再制止,他舉目望向清朗天際,山風順著野草自西向東吹來,戰袍上的血水滴淋落在殘葉尖上,殷紅鮮血染出黃黑色血槽。
寬闊神庭間本是皺起的濃眉逐漸舒展開,凄慘笑道:“我平生從未求過一聲饒,而今大義之諾在前,折服只在當下。”
任使豪杰氣蓋世,奈何情義累英名。拓跋南天將目光凝對鐘紫言:
“鐘掌門,可還有路選?”
雪白發絲被風吹動,鐘紫言面色愈發差勁,低聲問道:“拓跋前輩自可一人離去,為何非得救這些人。”
姜玉洲挑劍而出,“掌門,萬萬不能放過他們,今日一時心軟,明日這些賊子修煉有成卷土重來,遭殃的只會是我門中小兒輩!”